第10章 ☆、魚湯
丁穎一沒有想象過,自己自從三年前父親下獄後,能有這麽輕松的時候。
他端着高腳玻璃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心情輕快得幾乎要在毛茸茸的毯子上跳起舞來。
臨近五點鐘,又瞄一眼微信,沒有代購,也沒有要債的來煩他。心情更好了。啪嗒一聲,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他便去啓動跑步機健身。
跑完步後從冰箱裏找出剩下的水果西蘭花堅果,淋點油醋汁做了一盤色拉,吃得不很飽,但習慣向來就是這樣,無論吃什麽都只吃六分飽。
大約六點五十,他已經洗漱完畢,笑眯眯地鑽進了被窩,等着那個屏幕亮起。
電話在大約七點四十打來,那時丁穎一還在刷丁耜的微博,瞧他關注的那些博主發的內容,其中有一個是教家庭綠植養護的,他看得津津有味。
電話接起來,那邊傳來一聲慵懶的喂。
這邊也懶洋洋回一個。
丁耜好似也躺在了床上,聲音帶着卸下一天負擔後放松的鼻音。
“在做什麽?”
丁穎一本來想說在刷微博,一想,換了個說法,“在看天。”
那邊立刻好奇起來,“看天?今天的夜色很好看嗎?”
丁穎一聽到那人起身,下床,走了幾步有拉開窗簾的聲音。
丁穎一沒有下床,透過白紗簾可以望見這天是黑乎乎的,今天又刮霧霾了。
可他笑着說,“是啊,在看月亮。”
那邊頓了一頓,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丁穎一:“嗯?難道你看不見嗎?”
鬼才看得見。今天霧霾刮遍全國,鬼說:別cue我,我也看不見。
卻聽那邊遲疑了半刻,很是自然地說:“嗯,看見了,很漂亮。”
丁穎一扔掉手機笑得前仰後合,他從沒這麽捉弄過一個人,原來捉弄人這麽有意思。
丁耜在那邊:“......”
丁穎一把手機拾起來,貼着耳朵,小聲回複:“是在看微博上的月亮。人家發的前幾天圓月的照片。”
丁耜不肯信了,走回床邊,重新躺下,“又在騙人,我不信。”
丁穎一壓着聲音笑,“沒騙你的。”
那邊聲音低沉亦帶笑,“照片發我。”
丁穎一說好,就要退了通話把微博上那圖片發給他,那邊卻跟了一句,“再騙我,要罰你。”
丁穎一自然是要再騙他的,他哪有看什麽圓月,他只不過看到人家綠植博主發的一張被蟲子啃壞的綠蘿葉子,那蟲子啃的十分規矩,正好成一個圓月狀。
丁穎一自然便緊張起來了,“那,怎麽罰啊。”
丁耜聽見他的聲息,便有了笑意,“再說。先給我看。”
這位只好退了通話,老老實實把剛才那張罪魁禍首的圖片發過去。丁耜在床上瞧見屏幕上陡然亮起的一片大綠葉子,忍不住笑出聲,看到那很規矩的圓月,笑得更止不住了。
大約五分鐘後,丁耜再次打電話過去。丁穎一頗帶小心地接着。
那邊的鼻息深重,就好似躺在他的耳邊,貼着他說話似的。
“想怎麽辦,嗯?”
丁穎一勾起腳尖,在被窩裏将身子蜷成一團,抱住自己,聲音更小了,“不是挺有趣的嗎......”
他這邊聲音愈小,那邊的氣息卻愈發重起來,“好寶寶不應該騙人。”
丁穎一:“嗯,嗯。”
丁耜:“我要你的照片。”
丁穎一:“不是發過去了嗎?”
丁耜:“你的,照片。”
丁穎一緩了一緩,對于別人的這種要求向來是不搭理的,但今夜月色正好,他心也癢癢。
丁穎一默了一陣子,對着麥含笑小聲念了句好,“我現在拍,你等我。”
他蹑手蹑腳地踩着絨毛地毯,一路走到白紗簾下,這裏有一盞可以調節亮度的歐式小燈。他把按鈕扭開,擰到最暗那一檔,對着手機鏡頭自拍模式試了試,發現剛剛好,不會亮的明明白白,也不至于完全藏在黑暗中。半明半暗,最有想象空間。
看見玫瑰花正好在手邊,還盛放得鮮豔明媚,沒有凋敗,他把它拾起來,對着鏡頭比了下,最後咬進嘴裏。又把白襯衫解開一個紐扣,右肩稍微往下拉一拉,假裝沒注意到似的半隐半現地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
如此對着鏡頭含情一笑,搞定。
丁穎一以前跟女朋友談戀愛時,女朋友總是用一種他很沒情趣的眼光看着他,丁穎一那時候覺得自己委屈。今年回國,此時此刻,想起那一幕幕,突然有一點恍然大悟之感。
他把照片給丁耜發了過去。
那邊足足有五分鐘沒有動靜。
丁穎一心想:怎麽沒反應?難道我拍的不夠有情趣?
他又胡思亂想間,通話申請再次響起。
接響後,感覺到那邊的氣息又厚重了一些,也不知是着了涼感冒還是怎麽,鼻息濃重,能穿透網絡,直噴在他的頸間一般。
“卧室裏拍的,嗯?”
丁穎一小聲地,“嗯,就在卧室裏,窗戶邊上。”
丁耜:“現在在哪?”
丁穎一:“躺在床上呢。”
那邊又有半分鐘沒說話。
就感覺丁耜要張口說什麽時,突然他那邊傳來很清脆的敲門聲,兩個人都被驚了一下。
丁耜對着麥說:“等我一會。”
丁穎一聽見他起身去開門的聲音。
一段對話很清晰地透過手機傳過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焦急:“你師兄那邊又接到幾個人,說車子不夠了,晚上又很難打到車,讓你去幫忙接一下。”
丁耜往常是絕無二話的,今天卻有些猶豫,“他們呢?還有人在嗎?”
那男人道:“要麽是手機關機,估計睡覺了,要麽是在見別的人,沒時間。”
丁耜又站了一會才說:“好吧,我去接。地址發我。”
便聽那男人同他發了地址,又離開了。
回來時,丁穎一說:“我都聽到了,那你快去吧。記得把衣服多穿些,上海不知道冷不冷。”
丁耜還有些依依不舍,不願意挂電話,“那你先睡,等我回來再說。”
丁穎一嗯地答應了。丁耜立馬披上衣服往樓底下沖去。
丁耜接到人回到酒店已經是淩晨三點了,他想了想,還是沒打電話,不想吵醒他。
卻不知那邊那位一直攥着手機不閉眼,直念叨怎麽還不回來念叨到四點。
六點鐘時,兩人終于通了話。
丁穎一接到電話滿是欣喜,張口就是綿綿軟軟又驚喜的:“回來啦?”
大早上,心情忽然好起來,丁耜禁不住地嘴角微揚,一邊給自己調咖啡一邊講電話,“嗯,晚上三點就回來了。”
手機裏傳來嘟哝的埋怨,“那怎麽不告訴我。”
“怕影響你休息。”
丁穎一想說,他怎麽會介意呢,回來了卻不告訴他讓他擔心才比較介意。但這樣的話又過于□□裸,便不再言語。
“那,昨晚開車累嗎?上海的晚上有西安冷嗎?”
丁耜:“不冷的,車裏都會開空調。也不累,一點都不累。”
“對了,你不是乘高鐵去的嗎,怎麽會有車?”
丁耜解釋說:“我們有很多同學來了,昨天有人喝了酒,我代他駕車,後來那車就讓我一直開着了。”
丁穎一:“哦。”
丁耜喝了一口咖啡,“還在家嗎?”
丁穎一揉了揉睡亂的頭發,“在啊,淩晨三點鐘都在,不至于淩晨六點鐘突然飛到月球。”
丁耜的咖啡嗆出來了。
他笑個不停,路過的同學和同行紛紛拿一種罕見的眼神将他望着。
丁穎一聽見他笑,一大早的心情也變得很好起來。“傻瓜。”
丁耜:“你才是小傻瓜。”
丁穎一:“你是。”
丁耜:“你是。”
端餐盤路過的同行們聽見這位幼稚且無邏輯的話,又納罕地朝他望。
......
簡單吃過早餐後,丁穎一終于決定回家一趟,也不知道這幾天裏有沒有人上門找過他。
丁耜跟他在電話裏說過,大門鑰匙總共有兩把,一把在他身上,還有一把就挂在門口。丁穎一取了那把,試了試可以打開,便将鑰匙收好,下樓去乘地鐵。
幾天不出門,外邊的街景依舊繁華,人來人往,車來車去。
大明宮這一塊不算是特別中心,但比起華清宮,也繁華很多了。他在路上抄手走着時,瞥了一眼那邊的遺址公園入口,看見高聳的黃土城牆上倒映出沙漠駱駝的影子,這景觀做得真漂亮,仿佛能叫人聽見沙漠裏的風,和駝鈴聲聲。
他停下來觀望了一陣駱駝城牆,突然餘光中出現一個有些面熟的人。
是一個戴着眼鏡,紮着馬尾,穿一身薄荷綠呢子大衣,看上去很平凡的女孩子,同他一樣,也在低頭走路。
丁穎一想了想,哪裏來的熟悉感?這人自己并不認識,難道也是被忘記的高中同學?
他做出舉動前都會思索一番,所以沒有直接上去問,而是選擇跟着她,看自己跟一段路會不會将這人想起來。
女孩子走得不算快,駱駝影子裏吹出的風把她的馬尾刮起一些,有西安這個地方特有的蒼涼美感。
走了一段路,竟發現她和自己出來的方向完全逆行,仿似也是朝那個小區去的。
丁穎一更驚訝了,決定默不作聲繼續跟。
女孩子果然進了小區,甚至進了同一幢樓,走上電梯。
丁穎一飛快地跟上,閃進電梯,裝作此地住戶。餘光瞥見,她按的是15。
丁穎一心中的感嘆號冒了一大串。那女孩子還回過頭來善解人意地問他,“要按哪一層?”
他想了想,“我也是15樓的。”
女孩子有禮地點點頭,兩人并乘一輛電梯,往最高層上去。
15樓總共有兩個區域,a區和b區,他們乘的是a區電梯,這女孩子的去處自然只有a區三戶人家。
電梯打開後,丁穎一魂飛魄散地看見她真的朝丁耜家門口走。
他很緊張,她看上去比他更緊張。
丁穎一走向對門的一家,假裝是來做客的,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打電話,眼角瞥着那邊。
見這女孩子把手從抄着的口袋裏拿出來,又放進去,又拿出來,把頭發順了又順,深吸了好幾口氣。
她這副模樣,和丁穎一幾天前剛來時有什麽區別?
女孩子做足心理準備,向着大門敲了下去。
自然不會有什麽人來給她開門。
她收回手,訝了一番,又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打誰的電話。
丁穎一想,不會是丁耜吧?
她的電話接通後,幾步遠外傳過來的聲音正是丁耜。
女孩子:“四哥,你不在家嗎?”
電話裏不知說了什麽,只見這女孩子洩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大衣口袋,“好吧,是我忘記了,我應該在來之前打電話問問你的。”
過了會,她答說:“嗯,我現在在你家門口,按了門鈴沒人開門,所以問問你。”
“沒事,我沒有什麽事,就是......就是我媽媽,她,我媽媽做了一鍋很好吃的魚湯,讓我舀一碗帶給你。”
丁穎一眼光立馬瞥下去,那女孩子手上果然拎着一包東西,紮得很嚴實。
他們的電話很快結束,丁穎一看見女孩子轉過來,立馬繼續假裝打電話,那女孩子模樣失落,也沒怎麽注意他,拎了魚湯下電梯了。
丁穎一也不回去看他的院子了,也不考慮有沒有人上門讨債的問題了,現在他滿腦袋都是問號,務必要立刻解決。
他這廂剛打開丁耜的家門,把門關上,從兜裏取出手機,那廂一個微信電話就比他還急地打過來了。
丁穎一接了電話,沉默。
丁耜在那邊,找了個安靜地方,有些着急,“去外面了?”
丁穎一想打他的電話,但打到了又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不發話。
丁耜:“回家了嗎?不是說好不回家,等我回來嗎?”
丁穎一想了想,“沒,還沒回家呢,只是出去轉一下。我回來了。”
那邊聽上去安心不少,又問,“剛才有人來敲門,看見沒有?”
丁穎一嗯了一聲,“看見的。”
他這邊的語氣不大歡快,那邊也跟着遲了遲,主動解釋起來,“那是我以前院裏院長的女兒,代她媽媽給我送魚湯,她爸爸現在就在我邊上。”又說,“剛才如果知道你也在,我就叫她直接把湯給你了,這幾天在家裏沒什麽吃的吧?”
丁穎一默了一默,“我才不喝魚湯。”
電話那頭頓了一頓,忽然帶起笑意,聲音輕了些,“嗯,知道了,不喝魚湯。”
丁穎一還是沉默。
丁耜那頭還有事,他似乎總是很忙,一會兒就有人叫他。但他不肯挂電話,還聽着丁穎一這邊的消息,聽丁穎一大半晌不說話,喊他也不理,只好說一句晚上聽我電話,然後暫時挂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玫瑰還沒來,完犢子了,看來又要solo狀态更完整本,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嗷 不想寫了 寫個錘子哦啊啊啊啊
以下是正經唠叨:這個故事可以說半真半假吧,當時生發出寫這本書念頭的那個晚上确實心理狀态不大好,那段時間好像剛好是過年,好像是吧,我快忘了都,哦,不對,沒有過年呢,過年那天書裏也在過年,我那個年過得沒什麽滋味,書裏這兩位更慘,正月十三那天沒忘了給小五小六在微博上慶祝下結婚紀念日哈哈哈哈哈,就是,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講的,嗯,就這樣。如果有人看到這個故事并且喜歡的話,可以上微博跟我互動呀,一直沒人關注我那微博號都快結冰了哈哈哈哈哈,哎,過年那時候創造營還沒播,今天4月30號,into1成團了都,時間過得好快~~~最後,某人今天吃醋啦,下一章就更他的黑歷史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