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宴席
齊鶴鳴到訪的第二天,被救下來的太監宮女終于能下床了,倆個人非要見杜楚瀾,若桃攔不住,便去禀告了。
杜楚瀾正懶懶的在菩提樹葉下躺着,聞言,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那倆人被人攙扶着踉踉跄跄走了過來,一到杜楚瀾跟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吓得若桃驚呼了一聲。
杜楚瀾伸了伸手,若桃小跑着将她從搖椅上扶了起來。
“兩位可小心些,別牽動了傷口。”杜楚瀾來到倆人的面前,示意在一旁侍奉的宮女将倆人扶了起來。
這倆人又是一陣感恩戴德,都說着要把命給皇後娘娘。
杜楚瀾沒再說什麽,只是問了名字,那宮女叫栖霧,倒是個不俗的名字,那小公公叫平安,也是,亂世之中,求一平安,這大概就是父母最大的心願了。
杜楚瀾意味深長的在那宮女兒的肩上拍了三下。
“以後就留在長陽宮吧,”杜楚瀾轉頭看向若桃,“你安排一下,嗯?”
“姑娘放心,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好的!”若桃将胸脯拍的老響。
杜楚瀾見她這樣,就覺得很是可愛,還很給面子的哄了她兩句。
若桃雄赳赳氣昂昂的帶着被宮人攙扶着的倆人走了,杜楚瀾又慢慢悠悠的坐回了搖椅上,閉目養神。
“我們娘娘人很好的,你們先養好傷,其他不急的。”若桃邊走邊說,小嘴吧嗒吧嗒不停,“只有一點,最近娘娘頭疼,聽不得吵鬧,安靜些就好。”
栖霧和平安連連點頭,若桃将他們安置好了,就往回走,剛到了院子裏,杜楚瀾就讓她去歇息,說自己想一個人待會兒。
若桃一步三回頭,還是很知趣兒的下去了。
長陽宮門外的小太監正眯着眼睛站着,太陽曬得他難受的緊,只想着快些有人來換他的班,好讓他去洗個涼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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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遠遠走過來的人讓他突然提起了精神,不是旁人,正是當朝天子,裴井修。
小太監在裴井修一行還未到跟前兒的時候,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等他們走進了,才開口請安。
皇帝身邊的太監盛昌年紀不大,卻機靈的很,直接伸手示意不必通報,裴井修示意讓他們都呆在宮門,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只有杜楚瀾一個人躺在那。
像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杜楚瀾猛的睜開了眼,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像是不滿般的皺了皺眉。
裴井修也不說話,只是慢慢走到杜楚瀾身邊,今日的杜楚瀾穿了月白金絲牡丹馬面裙,不過礙于她胳膊的傷,衣袖挽起,手腕纖細,陡然有股脆弱感。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杜楚瀾看了眼裴井修,還是懶懶的躺在搖椅上,沒有要起來請安的意思,“我可聽說,齊沅這兩天鬧的很。”
“那嬷嬷是從小照顧她到大的,一直被你拘着,沒個定論,她一定是要鬧的。”裴井修低頭看着杜楚瀾,她今日素面,臉色有些蒼白。
想問她還好不好,但這話他如今如何都說不出口。
“鬧吧,”杜楚瀾呵呵笑了兩聲,“鬧的越大越好,最好将這後宮鬧翻天!”
“那你又想如何?”
“那是我的事情,陛下就莫要操這份閑心了,我記得戶部尚書之位還沒個定論,”說起這個,杜楚瀾嚴肅了起來,“你知道,這位子,怎麽給,給誰,都要好好細想一番才是。”
杜楚瀾難得的認真,倒是讓裴井修好奇了起來。
“我倒是想聽聽皇後的意見?”裴井修反問。
“那是你的事情,”說完杜楚瀾怕說的還不明顯,又加了一句,“別什麽都指望我,上輩子發生了什麽,你不是也清楚的很?”
裴井修笑了笑,杜楚瀾此刻,倒是顯得有些生機些。
他也習慣只有倆人的時候都是用你我相稱。
“明日,鎮國公就要進宮赴宴了,怎麽此刻還如此空閑?”
“怎地還要我親手做羹湯不成?”杜楚瀾嗤笑,“要真是要我準備,怕是一戶毒酒,大家都去黃泉路才好!”
“你倒真是心狠,”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倒是讓裴井修樂了,“要是真一戶毒酒,那這天下可是要大亂了。”
杜楚瀾皺着眉嫌棄的看了眼裴井修。
“所以,我不是正忍着麽?”想到此處,杜楚瀾更是不悅,甚至下手趕人,“陛下還是忙去吧,這些臣妾會自行安排妥帖的。”
趕人的意思不言而喻,裴井修也是難得見她這般孩子氣,甚至想上前去揉揉她的眉心。
但他們之間,遠不是這麽親密的關系,裴井修也不再逗留,轉身就走了。
杜楚瀾只是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便又閉上了眼睛。
“陛下,齊妃又派人來請了。”昌盛面露難色,自家主子對齊沅實在算不上喜愛,他是知道的。
他從小跟在裴井修身邊的,後來裴井修初初有要被定為太子苗頭的時候,他被換下,但和裴井修之間一直都有聯系。
昌盛私下裏給裴井修做過很多事情,知道自家主子不是真的沒有主見的人,也一直再等待個時機,吳萬全死了,太後出宮,他終于光明正大的成了裴井修身邊的太監內侍。
“你派人送碗湯去。”裴井修面無表情,昌盛點了點頭,也知道這事該怎麽做了。
第二日杜家人就被請進了宮,女眷先到,杜楚瀾特地到長陽宮門口等着,将那樁樁件件都做的體貼。
“到底皇宮是不一樣,真涼快啊。”杜楚瀾的三嬸白氏拿帕子擦了擦汗,喝了口涼茶覺得舒心無比。
白氏看了看這宮內的打扮,滿臉羨慕。
“要不說是瀾瀾命好呢,”杜楚瀾的二嬸崔氏故作清高,“做了皇後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的口氣裏,還帶着些不服氣,也是,原本這後位外人皆說是杜楚汐的,就是國公府裏,大家都這麽認為,誰曾想最後落到了杜楚瀾身上。
“哪有多好,也不看看受的罪。”杜楚瀾的母親蘇氏搖了搖頭,“剛進宮就受了傷,原本就瘦,如今看來,比在府裏更瘦了。”
蘇氏話一說完,崔氏就白了她一眼。
氣氛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杜楚瀾趕忙讓若桃準備點心,內務府的也識趣兒,送了不少好東西來,杜楚瀾将這些都給了自己的母親和兩位嬸嬸,這氣氛啊,才緩了過來。
杜楚瀾臉上帶着害羞的笑意,衣袖裏的拳頭緊握,強硬壓下心裏的恨意,這已經讓她用盡了力氣。
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是自己掏心掏肺保護了十年卻又抛棄她的家人,
沒多久,裴井修就帶着鎮國公杜悟乾和杜君來了,說是家宴,其實也沒多少人。
鎮國公杜悟乾有三子,只有個嫡長子在京中,其他兩個兒子都在邊關,而新後設宴,按先例是不會叫上兄弟姐妹的,于是來的也只有鎮國公,杜楚瀾的父親杜君,母親蘇氏,和兩個在京中的嬸嬸。
杜悟乾跟着裴井修進來的時候,杜楚瀾連忙站了起來。
“皇後如今身份不同了,該是老臣給娘娘行禮才是。”杜悟乾雖然兩鬓斑白,但身體硬朗,也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何等的潇灑,他的身上帶着久經戰場的殺氣和朝堂沉浮的心機,說起話來,也是氣勢十足。
“祖父永遠是祖父,”杜楚瀾連忙開口,“這一點孫女一直記在心中。”
她這話,看似是表孝心,實則是表忠心。
杜悟乾聽懂了,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杜楚瀾的父親杜君,看上去就顯得比實際年紀年輕的多,整個人穿着打扮行為舉止都是纨绔子弟的樣子。
有皇帝在,女眷們也不方便說話,只能喝着茶說些場面話。
裴井修只是待了一會兒也懂了,開口邀請杜悟乾和杜君去禦書房,他也正好要就戶部尚書人選,探探口風。
他們三一走,在場的三個女眷臉色明顯好了很多。
三嬸白氏又開始誇贊這宮裏的好,還站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感嘆。
“哎呦,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瓶子可真好看!”
“哎哎哎,再看看這個,很貴吧!”說着她還伸手摸了摸。
“嬸嬸要是喜歡,我就讓若桃将這給打包了,送到家裏去。”杜楚瀾也不拿身份,很是乖巧的樣子。
二嬸崔氏嫌棄的看了眼白氏,她一直很不喜歡這武将家出生的妯娌,嫌棄她沒見過世面。
“好歹也是我們國公府出來的,怎麽表現得如此市儈!”
“那怎麽了?我自比不上你這侯府裏出來的小姐,”白氏回嘴,“我就是這般,如何了?”
“這是長陽宮,還當着是家裏呢?”不等杜楚瀾說什麽,蘇氏已經開口訓斥,“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話。”
“這裏都是自家人,還需要顧忌什麽?”崔氏不服,“再說,丢人的又不是我!”
杜家的三個兒媳中,崔氏娘家最盛,又因着嫡長子杜君無能,杜玄行二,頗受重用,自家的女兒杜楚汐又是個人人羨慕誇贊的孩子,難免自視甚高了些。
“我覺得你這清高的樣子,更丢人!”白氏也不虛她,她的父親是武将,一直很受重用,哪怕夫君是庶子,那也是帶兵鎮守一方,她又要怕誰?
“你!”崔氏氣節。
“怎麽,還要在這打一架?”蘇氏拔高了聲音,“不怕父親責罰?”
一想到杜悟乾,那倆人也不敢再吵了。
等着裴井修他們談完事情,一家人吃了飯,沒做停留就走了。
裴井修自然是不能去送的,杜楚瀾倒是去了。
杜悟乾有話要說,拉着杜楚瀾走在最前面,後面的人都隔着有那麽段距離。
“要不要再派個姑姑來?”
“齊鶴鳴已經進過一次宮了,如果再叫個姑姑來,孫女怕惹他注意。”
杜悟乾皺着眉想了下,點了點頭說了句也是。
“有什麽事情,要及時通知家裏,知道麽?”
“不過,到目前為止,你做的很好,祖父信你可以做的更好。”
“別讓我對你失望,瀾瀾。”
走之前杜悟乾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杜楚瀾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