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章
齊孟夏沉默了一會兒,看着傅禹盛的臉龐。
室內很安靜,外面的陽光照進來。
沒等到她說話,傅禹盛又笑了一聲,“所以你專程告訴我一聲,讓我不要太驚訝?”
齊孟夏淺淺地斂起眉,“不是。”
“那你是什麽呢?”
傅禹盛低聲問。
齊孟夏一只手觸摸到他的臉龐,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低下頭,“既然你覺得我住在這裏不影響,那我就先住在這裏吧。”
“很勉強?”
傅禹盛忽然笑了。
齊孟夏搖頭,“你說讓我留在這裏,我也同意,你還想怎麽樣呢?”
——還想怎麽樣呢?
她多無奈啊。
傅禹盛低了頭,盯着她光潔無暇的臉龐,舌尖頂了頂腮幫,半晌,笑道:“行。”
即便是心口不間斷湧出怒火,可看着她皎潔的面頰,又不自禁軟了心腸,只低低笑了聲。
齊孟夏擡頭看他,有些懵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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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垂下,和她的手指觸碰又分開,問:“今天準備做什麽嗎?”
齊孟夏搖了搖頭,“沒想好。”
“我們晚上出去玩,你要來嗎?”傅禹盛問。
想了想,齊孟夏搖頭。
上次那樣的事情,她不想再遇到了。
傅禹盛大約也是想到了那件事情,補充道:“不會再有人無故動你的手機,就是我們幾個熟悉的人。”
齊孟夏繼續搖頭,“還是不了,我想休息會兒,昨天考完睡得早,今天還是很累。”
傅禹盛盯着她看了會兒,低聲道:“好。”
“吃飯了嗎?”他又問。
齊孟夏點頭,“吃了。”
“那你再陪我吃點。”
他說得随意。
齊孟夏愣了下,點頭“好。”
這大概是第一次傅禹盛很直接地要求她陪他做什麽,她感覺有點奇怪,但也說不上來具體。
傅禹盛并不意外她的同意。
——如果他選擇從今天斷離,也許齊孟夏也會默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從這裏斷開。
她一直是這樣,他從最開始就知道。
一直以來不去逼她,只是不希望她太抗拒。
但是既然沒有辦法——他也不介意強勢一點,讓她習慣他的存在。
……
夜場。
魅離光影斑駁交錯,包廂卻阒靜,幾個人各自低着頭玩手機,并不說話。
原本說要唱k的鄭月新正靠在男朋友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酒,眼神是不是瞟向門口,久久不見人進來,神色有些勉強。
這次聚會的只有七個人。
除了他們五個人,還有鄭月新的新男朋友和許歲寒。
許歲寒自從上次打了籃球,加了聯系方式之後就一直斷斷續續有在聯絡。
雖然許歲寒不怎麽聊天——他似乎一直寡言少語。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不算是熟悉,關系倒也不賴。
——當然,最開始傅禹盛加聯系方式的目的,只是齊孟夏而已。
過了會兒,傅禹盛一個人走進來。
池峙擡了頭,笑了一聲,“又是一個人?”
郁幼安也意外,“夏夏不來嗎?”
鄭月新依偎在男朋友懷裏,聲音輕快,“我還沒見過她呢。”
許歲寒坐在角落,端着酒在喝。
聞言,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門口,傅禹盛孤孤單單一個人,笑了聲,收回目光。
傅禹盛擡手将包廂的燈摁成白光,坐下,說:“不來。”
池峙慢悠悠道:“喲,該不會是她高考完就打算和你斷了吧?”
傅禹盛一眼掃過去,“你能少說兩句麽?”
池峙呵笑一聲,聳肩,“你也只能在我面前這麽說話,你去在夏夏面前說啊。”
傅禹盛笑罵:“滾。”
鄭月新離傅禹盛近了一點,撐着臉問:“她不願意過來?”
傅禹盛搖頭,“她剛考完,休息去了。”
鄭月新了然點頭,“确實應該好好休息。”
陳序也笑,“她成績高,說不定是今年的市狀元呢。”
池峙忍不住笑,“四中都拉胯多少年了,能突然出來個市狀元,怕是齊孟夏的名字都能被好幾屆學生記住了。”
傅禹盛笑笑,“說不定呢。”
他心情不錯。
鄭月新愣神地看着傅禹盛,他微微勾着唇,燈光灑下,照得他如同夜晚的神明。
她突然眨了眨眼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阿盛。”
傅禹盛側目,“怎麽了?”
鬼迷心竅似的,她問:“你愛上她了麽?”
傅禹盛斂下眼簾,端着酒杯的手送到唇邊,低低笑了聲。
“不行麽?”
池峙手裏的酒灑了出來,低罵了聲,“草。”
傅禹盛看過去,“你激動什麽?”
池峙隐隐有些暴躁,“在你給她寫歌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誰寫詩不是為了女人!”
郁幼安擡頭看他一眼,“你很意外嗎?”
池峙抽紙擦了擦身上的酒漬,“你不意外嗎?”
郁幼安彎唇,“我早就知道了啊。”
在傅禹盛第一次帶着齊孟夏到裸色和他們見面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真的打算好以後要一起生活,怎麽會帶到他們面前?
何況傅禹盛從來不是那種會把女生當作玩笑的人,他說以後考慮在一起,其實是已經決定在一起了。
除非以後兩個人真的到了形同陌路或者仇人的地步,他都會接受生活一直這樣下去。
更何況,他看她第一眼就心疼了。
誰說只有女人對男人心疼才是真愛,男人又何嘗不是。
年少輕狂喜歡才最瘋狂最珍貴。
長大了之後,難免要顧及太多的東西,感情也變得不那麽純粹。
故而青春時候受的傷也最刻骨,不小心,就容易銘記一輩子。
傅禹盛沉默了下。
池峙問:“你打算什麽時候給她唱那首歌?”
傅禹盛拿着酒,但沒喝,想了想,說:“生日吧。”
郁幼安問:“那如果跟今天這樣,她不願意出門呢?”
傅禹盛低笑了聲,開玩笑道:“那就騙她出來。”
池峙不信,嗤笑了聲。
後面的時間,傅禹盛喝了不少酒。
回到公寓,又是陳序幫忙開的門。
齊孟夏聽到開門聲,正在接水,聞聲放下了手中剛接滿水的水杯。
“回來了。”
她側了一半的身,看着門口。
門口只有陳序的聲音:“夏夏。”
齊孟夏點頭,走到門口,見陳序給傅禹盛換鞋,看了看傅禹盛東倒西歪的模樣,問:“他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陳序想到晚上後面的時間,笑了笑,“大概是真的高興。”
齊孟夏沒有再問什麽,幫着陳序把他撫在沙發上。
然後去給他倒水。
陳序看着齊孟夏倒水的動作,笑着說:“既然人給你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齊孟夏轉回頭問:“不留下來喝杯水嗎?”
陳序笑着搖頭,“不喝了。”
他指了指傅禹盛,“盛哥今天應該挺高興的。”
齊孟夏順着他的動作看向傅禹盛,他正頭上揚躺在沙發上,被燈光照得透白的臉頰都是紅暈。
陳序嘿嘿笑了下,“我就先走了。”
齊孟夏點頭,“我送你出去。”
“嘭——”
門關上,齊孟夏走回客廳。
傅禹盛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夏夏。”
齊孟夏應:“嗯。”
“夏夏。”
“嗯。”
“夏夏。”
“我就在這兒。”
傅禹盛伸開手臂,将她環住。
他的懷抱一如往日溫暖,呼吸滾燙,在她的耳邊落下,好像要把她的皮膚都燙傷了一樣。
“夏夏。”
齊孟夏下巴在他的肩上,她應:“嗯。”
傅禹盛稍微松開她一些,突然笑了出來,“我知道你在這兒。”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你在我這兒。”
齊孟夏手指一顫,下意識想要抽回。
傅禹盛已經松開了動作,她的手驟然落下。
不知為何,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熱火稍縱即逝,她手心突然變涼,心中不經然湧出幾分失落。
“夏夏。”傅禹盛說,“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你不要走。”
齊孟夏眨眨眼,感覺到眼底的幹澀。
她笑,“我不是就在這兒麽?”
傅禹盛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嗯,你就在這兒。”
他又有些失落,“但是你為什麽總想離開呢?你不喜歡我嗎?不喜歡我哪裏,我都可以改。”
齊孟夏不想跟酒鬼讨論這個問題,走到小茶幾前把水杯放在他手裏,“你先把水喝了。”
傅禹盛拿着水杯,低頭看着裏面冒着熱氣的水,“好。”
齊孟夏在他就要往嘴裏喝的時候,止住他的動作,因為着急提高了音量,“你傻嗎?這麽燙!你等涼一點再喝。”
傅禹盛睜着朦胧的眼睛看她,有幾分懵懂的少年氣,讓人不忍心。
“可是你讓我喝,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聲音也低,卻好像壓到人心裏去。
齊孟夏從指尖而起的酥麻一直傳遞到心尖。
他依舊是有些懵懂的面容,安靜的客廳只有他的聲音存在。
“你是不是又不開心了?我對你好,你也不開心,我又舍不得對你不好,每次我靠近你一步,你就能後退好幾步,上次我去給你送紅糖那些,我以為你會慢慢接受我,我們會慢慢好起來的。可是第二天你就疏遠我了,你還兇我。”
他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水杯,聲音很低,很悅耳,“我也不喜歡你和別人出去,但是我知道我說不允許你會不開心,我想讓你開心。”
“夏夏,你經常不開心,我想讓你開心點。”
客廳的燈開着,很亮,白森森的,仿佛照在人的心口。
一瞬間就讓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現出了原形。
齊孟夏睫毛顫了顫,說:“我沒有不開心。”
“但你也沒有開心。”
齊孟夏沒作聲。
“你為什麽不開心呢?”
“是啊,為什麽呢?”
她也不知道。
她太敏感,又太自我,矯情到無以複加。
僅僅是這樣麽?
她并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只是偶爾會覺得,也許,并不是每個人都擅長活着。
她看着傅禹盛,說:“你喜歡我,喜歡我什麽呢?”
她從前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也許是今天的夜晚給了她庸俗的勇氣,她看着傅禹盛,目光仿佛凝視自己的過去。
傅禹盛也問:“那你呢?為什麽會喜歡上我?”
又或者,怎麽會注意到我?
他低着眉,看她柔涼面色。
齊孟夏瞬間驚醒,卻只笑了一聲,“你演技真好。”
傅禹盛一只手捧着她的臉,執着道:“夏夏,你知道這不是演出來的。”
齊孟夏避開了他的動作,撇開臉,“既然沒醉就去洗澡睡覺,你明天還要上課,我也打算休息了。”
傅禹盛看了她一會兒,說:“好。”
他舍不得為難她,即使——
他真的很想知道剛剛那個問題。
齊孟夏點頭離開。
……
父親。
我也許應該接受。
又或者果斷拒絕。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猶猶豫豫拖泥帶水一點都不幹脆。
我其實不喜歡這樣。
可我已經在這麽做了。
真奇怪啊。
我原本要抱住自己,卻伸手抱住了別人。
而他的懷抱,那麽溫暖,好像一場溫柔夢境。
——我是一條努力移動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