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齊孟夏下意識淺淺皺了一下眉。
易紋已經躲到了她身後,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害怕關青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易紋,沙啞的嗓音繼續說:“很抱歉,同學,但是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關青嗤了一聲,“你爹沒管好你的嘴,就讓我來幫你管管,讓你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
齊孟夏抿唇,不知道要說什麽。
何況說那麽多辯解的話有什麽用呢?
事實确實是易紋确實說了閑話,而自己也在旁邊聽着。
齊孟夏并不擅長推诿,又或者說,她不想推诿。
原本這樣的事情是沒有什麽的,八卦大家都在說,只是被當事人撞到了之後的尴尬和巧合讓人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其餘人的目光也有意無意開始看向這邊争執的三個人。
一個戴着眼鏡有點微胖皮膚是奶白色的女生說道:“你們站在這裏擋住我上廁所了,還上嗎?不上讓我過去。”
齊孟夏讓開位置。
這個女生齊孟夏也知道——上學期和自己一起參加過市英語競賽,十二班的,戚佳。
突然的争執被打斷,讓關青臉上更不好看,狠狠瞪了齊孟夏一眼,轉身蹬蹬蹬走開了。
她穿着帶着些底的小皮鞋,在地上踩出很亮的響聲。
走得不緊不慢,只有蜷縮的拳頭可以看出她內心燃燒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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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紋看着她走出去,這才拍了拍胸脯,“齊孟夏,剛剛真是謝謝你啊,我都要被吓死了。”
齊孟夏搖搖頭,“以後還是少說這些事情吧。”
顏色尚且有黑白之分,學校也是。
像是關青這樣的學生其實和她們都是少有交集的,這次的事情只是意外。
——齊孟夏也希望這只是意外。
……
可如果事情不總是能用意外解釋清楚的。
過了一個平靜的星期天後。
在星期一的下午。
易紋問她:“齊孟夏,你下午有事嗎?”
齊孟夏正在做題,昨晚問了那道數學題的解法之後,發現同類型的題很多,而自己甚至沒做過幾道。
這是一個短板,需要很快補齊。
她平淡地問:“怎麽了?”
“為了感謝你昨天的事情,我帶你去吃學校後巷的關東煮。”
易紋臉上的笑容有點不自然。
好在齊孟夏并沒有擡頭,也看不到她的欲言又止。
“不用了,我打算早點回家。”
“你是不是從來不吃關東煮這種路邊攤啊?”易紋問道。
齊孟夏擡起頭,“不是。”
她想了想,“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下午放學我們一起。”易紋說完,轉身也開始寫習題。
齊孟夏繼續低下頭,有略微的疑惑,來不及細想,上課鈴聲已經響了,她收起桌子上的卷子,開始看生物。
六門課程裏,齊孟夏學得最輕松的就是生物。
因為需要背,需要記,但是很少需要思考。
只要刷題量足夠,就可以很輕松考上九十。
他們生物老師還是很厲害的,參與過生物教科書的編寫。
還是一個長得好看,說話又溫柔的女老師。
就算是發起火,也是溫溫柔柔,含含蓄蓄的。
齊孟夏很喜歡她。
……
下午課結束是17:30。
這天是4/29,距離高考還有38天。
齊孟夏裝了幾本書進書包裏,和易紋一起往後巷走。
學校後巷魚龍混雜,賣小吃的多,打群架的也多。
以往為了避免麻煩,她都是從前門走出去坐公交,很少去後巷。
為了讓氣氛不要一直僵直,易紋開始說話。
“你打算吃多少錢啊?”
齊孟夏對于吃關東煮沒有很大的興趣,之所以來,也只是為了安易紋的心。
“到了再看吧,好吃就多吃點。”
“你最喜歡吃什麽啊?”
“金針菇。”
“你平常在家裏也像學校一樣很少說話嗎?”
“還好。”
“你一般都喜歡幹什麽啊?”
“看書,聽音樂。”
“是嗎?你最喜歡誰的書?”
“吳敬梓。”
“我好像沒有聽說過他诶。”
“寫《儒林外史》的那個。”
“哦哦哦,是他啊,我們學過那個課文,但是我不記得他名字了。”
“嗯。”
對于這種分分鐘可以結束的話題。
就連易紋都開始不知道要怎麽和她交談。
也許這時候需要的也不是交談這麽簡單。
因為之後她想做的事情——應該會讓齊孟夏以後的時間裏都不想要再見到她。
……
後巷沒有關東煮。
只有等候着易紋帶人來的一夥小太妹和小混混。
昨天早上那個赫然在其中。
關青身邊還站着幾個同樣豔麗女生和幾個咧着嘴笑得猥瑣的男生。
齊孟夏一個都不認識。
她的交際圈實在是太小了。
只是——
“你就是齊孟夏?”一個女生推了齊孟夏一把。
“對。”齊孟夏點頭。
如果是這樣的交際圈,她寧可不要。
天邊只有殘陽,烏雲被夕陽殺死,氣息奄奄。
後巷很陰冷,似乎這樣陰冷的地方總是帶有很多暗色調的灰黑。
齊孟夏身上穿着秋季校服。
她不是很喜歡穿夏季校服,不喜歡将自己暴露在外面。這是她在小學之後的習慣。
“知道我們找你什麽事兒嗎?”
先開口的不是關青,是周悅。
齊孟夏搖頭,“我不認識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找我做什麽。”
周悅笑了一聲,帶着些冷意,“不認識?不認識你跟別人哔哔你媽呢?說我姐妹整容,我看你才是那個整了一張小三臉的婊/子。”
說着,周悅就要一巴掌扇上來。
齊孟夏的反應還不錯,皺着眉握住她的手腕。
“我沒有說過。”
旁邊的關青冷笑一聲,“我昨天都聽到了,你放心,易紋我已經教訓過了。”
她輕嗤,“她胸還挺大。”
哦,原來是拍果照。
齊孟夏轉頭看了一眼躲得遠遠的易紋。
易紋低着頭,沒有對上她的目光。
關青扯了一把她的頭發,齊孟夏吃痛,松開了抓着周悅的手。
沒來得及轉頭,迎面而上的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
易紋震驚地擡起頭,顫顫巍巍地說:“你們不是說只要拍照片就可以了嗎?怎麽還打人啊?”
“呵,”關青扯了扯她的臉,“我們也沒辦法啊,誰讓你這個朋友實在是硬脾氣,不打不服氣啊!”
易紋唇角嗫喏了一會兒,最終低下頭。
“行了,這邊沒你什麽事兒了,你先回去吧。”
關青拍了拍她的肩膀,見易紋打算轉身,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再次說道,“對了,提醒你一句,你可別想去找老師,不然下次可就不單單是拍照了,懂?”
易紋顫抖着點頭。
關青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笑得開懷,“唉,你也別這麽怕,只要你以後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就不會有事的。”
“回去吧。”
“好。”
易紋的聲音像是從嗓子眼擠出來的,臨走前又看了一眼被圍在人群中的齊孟夏,低下頭匆忙離開。
……
齊孟夏已經顧不上易紋怎麽樣了。
她只覺得自己頭皮被扯開疼得厲害,前面站着的人從周悅變成了另一個長得很雄壯的女生。
女生伸手要開始撕扯齊孟夏身上的衣服。
她向後退,眼眶通紅,是被疼痛逼出來的眼淚。
沒有吭聲,即使是已經被扇了不知道多少次耳光,即使是肚子再次被女生的矮高跟踹了一腳。
——都咬着唇不吭聲。
“诶,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放過你了。”周悅一只手捏着齊孟夏的下巴,強硬地讓她看向自己。
她這個樣子實在是太無趣了,讓周悅都感覺有點無聊了。
齊孟夏擡眼,略微抽氣的聲音還有幾分僵硬,“你會嗎?”
周悅撩了撩頭發,她最近剛剛染了頭發,是今年流行的蜜糖棕。
“說不定呢,我看着你求我我就開心了。”
齊孟夏繼續低頭看地下,兩個女生扯着她的胳膊站在身後。
她彎着腰減少疼痛感,沒有再說話。
關青走到周悅身邊,“周姐,和她說那麽多幹嘛,今天我們叫她過來不就沒想過讓她完好無損的回去嗎?”
繼而轉頭看向齊孟夏,“何況你爹我就算是整容也能比你強,看看你這張女/表/子臉,是不是從小到大都沒有真情實感的朋友啊?”
“啧啧啧,太慘了。”
幸災樂禍的語氣。
齊孟夏很熟悉。
她還是沒有說話。
……
父親,其實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公道可言的。
你曾經告訴我,我家最驕傲的小公主,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
可是父親,我現在明白其實不是這個樣子的。
并不是我想要什麽都可以得到,而是那時候我有你,我想要什麽你都會讓我得到。
沒有你的我其實什麽都不是。
就像是現在,她說我求饒就考慮放過我。
可是她們是不會放過我的,我再明白不過。
我不會求饒,我不願意彎曲。
不是因為高傲,我早就沒有了高傲的資本。
我只是不想要加深她們淩虐別人的快感。
……
巷口有機車的聲音。
周悅不再站在她的面前。
遠遠可以聽到女生刻意壓低的嬌媚嗓音,“阿盛。”
關青也不再站在她面前,轉而吩咐後面的男生,“把她衣服給我扒下來,老娘還就不信她能不求饒!”
面前果然站過來一個黃毛男生,笑着搓了搓手,微微彎腰看着齊孟夏,“學姐啊,其實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但是只看臉看不出來什麽。你說呢?”
“快點,哔哔什麽呢?”
關青催促。
男生的手伸出來很猥瑣地搓了搓。
男生的手移到了齊孟夏的拉鏈上。
男生的手已經扯開了齊孟夏的bra。
恍惚中好像能看到——
那個伸手看不見影子的深夜。
窗外一片燈紅酒綠的光怪陸離,是世界被理智抛棄後的放縱和瘋狂,與繁華一起堕落在暗色的寂寞。
窗內女生正在失去virginity,過程歡愉而痛苦,一切咬唇不言的隐忍克制,都破碎在因疼痛沒有忍住的淚水中。
一直以為自己記不起的畫面,鋪天蓋地壓垮了她。
惡心感來得很快,齊孟夏低着頭,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開始嘔吐。
男生皺着眉飛快站遠——
“女/表/子,你爹我給你臉了!”
他說着,反應飛快地甩了齊孟夏一巴掌。
将身上的白T恤脫了下來,兜頭蓋在齊孟夏臉上,膝蓋往上頂。
腥臭和痛楚一道讓齊孟夏緊咬的唇呼出聲音。
那邊還有男生的聲音,是陳序。
“夠了吧,那個女生再吐我就沒興致再吃飯了。”
傅禹盛皺了皺眉,到底沒說話。
周悅微微笑着,轉身立刻皺眉,語氣多了幾分責怪,“怎麽讓她吐了?”
關青搖頭,“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她身體有問題吧。”
周悅掩着鼻擺了擺手,“算了算了,阿盛來了我們就走吧。”
“行,那就下次再說吧,我們先走。”
關青讓兩個女生松開齊孟夏,再看向那個男生,“你回去換衣服吧,我們在裸色等你。”
男生一邊點頭,一邊問:“剛剛那個真是盛哥啊?不是說他從來不和除了鄭月新以外的女生一起吃飯嗎?”
關青笑得得意,“那還不是周姐厲害,這不就破例了?”
男生也笑,“也是,周姐和周哥都厲害。”
被松開的齊孟夏軟綿綿攤倒在地上,頭上還頂着髒T恤。
不用觸碰都知道臉早就腫起來了,身體好像散架了一樣完全不能動彈。
面前忽遠忽近的景物,似乎都在告訴她剛剛受到了什麽樣的折磨。
男生看着關青走遠,這才轉身對齊孟夏說道:“算你今天運氣好。”
怕自己再碰她,她會再吐,男生踢了她的肚子一腳。
他剛剛可是清楚地看到,自己剛剛碰到她的皮膚,齊孟夏就像是碰到了什麽驚悚的東西,立刻吐了出來。
“真他娘的晦氣。”
男生罵罵咧咧走開。
只留下齊孟夏一個人還躺在原地。
孤孤單單,冷冷清清,氣息奄奄。
夕陽似乎有些可憐她,在她身上散開了一些光線。
并不亮烈,有幾分氣息奄奄,與她同病相憐。
……
那天傅禹盛說自己可以幫周悅一個忙。
周悅要求的事情很簡單。是今天和她一起吃一頓飯。
“我們先去楊德勝吃火鍋,然後去裸色。可以嗎?”
周悅語氣平和,臉上帶着笑意,成熟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多了些妩媚。
傅禹盛沒有異議,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陳序在旁邊問道:“楊德勝那邊不是只有大鍋嗎?是不是有點麻煩啊?”
周悅:“大鍋比較熱鬧嘛,而且那家店的東西還不錯。”
關青走在旁邊,聽着他們說話,并不表達自己的看法。
火鍋店很熱鬧。
進去就是鋪天蓋地的熱氣迎面而來,四個人被服務生帶着到了位置上,陳序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他先拿起桌子上的菜單,遞給周悅,“周姐先點。”
周悅也不推辭,坦然地接過菜單,“阿盛不吃海鮮對嗎?序子沒有什麽忌口的吧?”
“我不忌口,你們點自己喜歡吃的就行。”
陳序先開口說完,随後帶着傅禹盛去自己調蘸料。
傅禹盛肅着臉,表情并不好看,卻也沒發作,一直到蘸料區,才開口:“周悅經常這麽打女生?”
陳序撓了撓頭,“也不是吧,我還沒見過她之前把誰打過那麽慘呢,可能是那個女生真的惹到她了吧。”
傅禹盛:“她是高中生。”
陳序:“對啊,我們不也是。”
傅禹盛斜眼看他,“我們可不會專門挑臉打。”
陳序“啧”了一聲,“女生不就是扯頭發扇耳光嗎?”
“還包括帶着男生去扒衣服?”
陳序啞口。
默了一會兒,“女生的事情,算了吧。”
“而且你不是吃了這段飯就算是和她兩清了嗎?”
傅禹盛皺眉,陰柔的線條多了幾分晦暗,喉結滾動,“嗯。”
陳序:“哥,你要是不舒服,今天之後不要和她有牽扯不就行了。”
傅禹盛不再說話,目光複雜暗沉。
兩個人沉默着走到桌前,只有關青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玩手機。
陳序看了她一眼,忽而問道:“關青,你們今天打的人是誰啊?”
關青“啊”了一聲,思維還沒反應,周悅就走到了身邊。
她剛剛洗過手,手上還有水漬,從桌子上的餐紙盒抽出兩張紙擦了擦手,笑着開口:“說什麽呢?”
關青放下貼滿閃鑽的手機,手指上的美甲也亮晶晶的。
“哦,剛剛陳序問我們今天打的是誰。”
周悅臉色淡淡,“不重要的人。”
關青語調微揚,“是齊孟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