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

第25章 ☆、留得殘荷聽雨聲

地點：沈家避暑山莊的涼亭內，人物：徐庶，梅欣，護衛一號到六號

“徐庶，在看什麽？”穿着裘衣，抱着暖爐和對面的沈三對弈的梅欣興致勃勃的落了一子後，順便問了這麽一句。

“恩……”靠坐在涼亭邊上的徐庶聽見問話莫名點了點頭，然後，然後就繼續盯着涼亭外的那方布滿殘荷的池塘看了。

梅欣等了半天，卻只聽見了他含混的一個音節，之後便沒了下文，他頓時有些氣笑了。

梅欣對對面的沈三打了個暫停的手勢後，不待沈三回應，他便轉過身面對徐庶的方向。

他才要說句什麽，卻發現一個褐色的小點拖着個白花花的東西，從池塘的方向直奔他們而來。

“呱呱——”徐庶梅欣快看，我發現什麽了！白白的甜甜的！好吃的！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褐冬即将撞上梅欣的時候，一個青色身影驀地擋在梅欣面前接住了褐冬。

梅欣眨了眨眼，隔了一秒才回過神。

他對擋在身前的沈三道了聲謝後，有些好笑的将褐冬不斷掙紮的小身子從沈三掌下解救下來。

“呱呱——”還有我的零食！

雖然聽不懂，但是畢竟是對褐冬的吃貨本性了解十足，是以梅欣先是對褐冬安撫了一通，然後又對沈三道，“這小東西看來是不現下吃這個玩意，是沒完的了。這把這節蓮藕給分成小塊的任務還得勞煩沈護衛了。”

“夫人客氣了。”那青衣護衛點點頭後，轉身出了涼亭。隔了一會，那青衣護衛很快便端着透明冰碗裝着的蓮藕片回來了。

“多謝。”梅欣道了句謝，然後端着那個冰碗坐到了徐庶的鄰座，将冰碗放到兩人之間。

在褐冬自覺的跳下去享受他的零嘴後，梅欣有些擔心的看向對之前發生地一切仿若未覺的徐庶：

今日用了早膳之後，徐庶便提出要來昨日梅欣提到的那處避暑山莊來看看。梅欣只當他是覺得沈府人多嘴雜，想尋處清淨之地，便帶着幾個護衛一起來了此地。

先前他的那句問話徐庶含混應了聲後便沒有下文，他本還有些生氣，但現下看到連褐冬的喚聲都沒有絲毫反應的徐庶，他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來。

他試探着模仿徐庶的坐着的姿勢，朝前方望去，卻發現除了那滿池塘的枯葉殘荷再見不到旁的景色。

莫非是這殘荷引發了徐庶的什麽情愫？

是了。《紅樓夢》裏，寶玉喜聚不喜散，是以他見到滿遲的枯葉殘荷便想到那種常常讓他無力的聚散無常和虛無感，是以他下令要将那些殘荷都清理掉。然而下一秒，黛玉卻用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阻止了他。因為黛玉她是喜散不喜聚，她能把寶玉說不出的傷痛寫成詩——她那份孤獨和清醒，比寶玉更決絕更徹底。

——『‘留得殘荷聽雨聲’，不也挺好嗎？既然死不可避免，不如翩然起舞，把殘破升華成藝術，死有多絕望，生就有多熱烈，這就是黛玉的生命哲學。』

想到這，梅欣搖了搖頭，不再擔憂徐庶，而是轉過身對着沈三道，“沈護衛，不好意思，徐庶這裏出了點狀況。弄不好今夜我們會在此處歇息。可以請你們中的那一位回府裏傳個消息嗎？”

沈三聞言頓了頓，他看了眼仍處在呆愣之中的徐庶，思慮兩秒後，他點了點頭，“屬下知道了。屬下會安排好入住事宜，夫人無須擔心。”

“勞煩了。”梅欣真心的道謝。

沈三颔了颔首，轉身走到其餘護衛那裏商議起來。

這時褐冬‘呱’地叫了一聲，跳了兩跳。

梅欣以為它是零嘴吃完了，正想說他那裏還有其他的吃食，可不想褐冬卻只是将剩下幾片蓮藕的冰碗往徐庶那裏推了推。

“這幾片是要留給徐庶的？”梅欣猜測道。

褐冬點了點頭。

“好孩子。”梅欣将褐冬捧過來抱在懷裏，“聽我說，褐冬寶貝，現在徐庶他正在入定——這個入定你該知道吧？你的爸爸媽媽或是鐘子周應該都有過這樣的時候吧，就像徐庶現在這樣，一動不動，對身邊發生的人和事和聲音都沒有反應。這個啊，就叫做入定了。這個時候，我們不要去打擾他，知道嗎？”

褐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了。反正梅欣是當它懂了，遂舒了口氣道，“好了，徐庶這我們就不要管他了。褐冬寶貝，你還沒吃飽吧。走，我帶你去我的房間看看，沈珏可是給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梅欣走後不久，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細細秘密的，打在池塘的殘荷上，發出一種不算清脆的滴答聲。

而徐庶呆滞的眼神，在這綿延的雨聲中，慢慢有了一點神采，但很快隐去。

這場雨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而徐庶則在這時突然清醒過來。他揉了揉莫名有些疲累的眼，再張開時——

“咦，是夕陽啊，可真難得。”

他已然不記得之前的呆滞與那場綿綿細雨了。但在夕陽照射下，那殘荷上挂着的滴滴水滴卻反射着迷人的光彩。

他見了，忍不住贊嘆了句：

“真美啊。”

是啊，這就是生命。不管是盛放，還是凋零，都美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