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思

第62章

第62章

冰冷的鐵欄杆內，地上片片淤泥，只有一塊草席上看起來還算幹淨一些。遠處一方狹小的天窗流露出一絲光亮，但瞬間被黑暗湮滅了。

思晴坐在草席上，地上的寒意仍陣陣刺入他的皮膚，他拉了拉已被污漬染髒的白衣。思晴緩緩睜開雙眼，他看着遠處黑洞洞的一片，也不知過了多久。思晴知道他盜竊皇家令牌私自送與朝廷罪臣已是死罪，現在給他這樣的懲罰算是最輕的了。思晴心中不會有任何怨言，他自小在暗樓的訓練中茍延殘喘的活下來，什麽不能忍受，他只擔心皇上會因他的事情而郁結于心。

私通齊王，犯下這樣的重罪皇上必然會對他很失望，而那些大臣也會加緊這個機會出去他。思晴只顧及了天下黎民百姓，卻忘記了給皇上給下了一個何等的難題。

思晴隐隐聽見一陣腳步聲，他側身向牢門外張望着，這幾天他一直關押在牢房中，也不知道那些大臣是怎樣為難皇上的，倘若他們實在不肯罷休，他寧願。思晴苦笑了一下，他從未發現他如今如此的怕死。或許是因為他看到了皇上的心意，看到了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默默付出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舍得離開，留下他一個人孤獨的活着，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孩子。思晴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悔意，他不後悔自己做出那樣的決定，他只恨自己太決絕了，根本沒有替心愛的人着想一分。

“皇上。”思晴遠遠看見皇上的身影起身走到牢房門口。

舒弘看着思晴蒼白的面容有些心疼，但他想到思晴那日的做法不免多了一絲怒意，“在牢房的這幾天，你可有反省你做錯了什麽？”舒弘冷冷的說。

“我錯不該事先沒有通知皇上，擅自将令牌盜出。”思晴礙于面前阻擋的欄杆卻不能觸摸到皇上的一片衣袖，他現在已經不想争論誰是誰非，他只想說出皇上願意聽見的話，無論本意為何，但一切過錯皆因他而起。

“原來你這幾天就醒悟到了這些，看來你還需要好好反省。”舒弘的面容瞬間冷了下來，他将思晴關到這裏幾日就為了讓他好好的靜一靜，沒想到他滿腦子依舊是家國之道，爹爹是讓思晴留在他身邊輔佐他，但他需要的不是一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他等了十餘年才得到思晴，不知道還要等多少年才能看到思晴的回應。

“對不起，我不該不顧及您的感受。”思晴伸手拉住了皇上的衣袖，“我答應您，我以後安心的留在宮中，絕不觸碰政事一步。”

“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就算天塌了也有我頂着，你就只管在宮中好好的撫養小皇子。”舒弘的面容緩和了幾分，思晴這幾日在牢中也受了不少苦，倘若不将思晴關在這裏恐怕也難以壓服那些大臣。

“您願意讓我撫養皇子。”思晴握着舒弘的手緊了幾分，他本就沒想過能親自撫養孩子，舒弘願意親自為他孕育孩子已經是奢望了，他只要能遠遠看孩子一眼就好了。

“孩子不讓你撫養，難道我還要交給別人。”舒弘想起宮中那些胭脂水粉的女子，身體就有些顫抖，他絕不會将自己的孩子交給她們。

“謝謝皇上。”思晴眼中一陣感動，又有哪個人不願意親手帶自己的孩子，可是他身份特殊，就算皇上不應允，他也不會有半分怨言。

舒弘微微皺了皺眉，他為思晴所做的一切又怎僅僅值一個謝字，他不需要思晴感謝他。只要思晴明白他的心意就好。

“可是那些大臣？”思晴有些猶豫，他們可能同意嗎。他心中有些悲涼，帝王雖貴為天子，可卻連陪在心愛之人身邊都必須由臣子管制着。他身在高位本就寂寥，得不到喜歡之人恐怕更加痛苦。思晴不會在意那些大臣之言，無論如何他也會守在舒弘身邊。

“你不用管他們。”舒弘盡力壓抑住心中的怒氣，他身為皇上難道連撫養孩子的權力都沒有嗎。

“皇上這些天那些大臣又為難您了吧。”思晴看着舒弘的面色，便心知了他這幾日的境況，他是安安靜靜的留在牢房中，可是皇上呢，恐怕是老被那些老臣煩透了。

“你知道如此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我當初已經想好了，等幾年你有了些政績，我認命你為太傅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孩子身邊。可是現在，罷了，說這些也沒有用了。”舒弘嘆了口氣，孩子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留下思晴的性命。

“對不起。”思晴心中有些自責，他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也讓皇上處在了兩難的境地。

舒弘嘆了口氣，他看着思晴傷痛的眼神也說不出什麽責備的話，只希望思晴以後能老老實實的留在宮中，不要再給他惹出什麽麻煩。

一個太監跑向牢房門口，他尖尖的聲音在寂靜的牢房中響起，顯得異常突兀，“皇上，劉大人求見您。”

“朕不見，說朕病了。”舒弘想起那個劉大人，臉上怒意更甚，不覺聲音中加重了幾分。

“皇上，怎麽了？”思晴看着舒弘的面色便知此事肯定與他有關，或許劉大人的話又說重了。

“劉毅明明知道我重視你，他還天天上奏讓我将你處以死刑以絕衆臣之憤，我看他是太閑了，朕也該給他找一些事情做了。”舒弘伸手推開牢房門，那個劉毅就是性情有些耿直，也不知道他為官這麽多年是怎麽混到現在的。

發配邊疆舒弘都舍不得，死刑簡直就是觸及了他的逆鱗，倘若不是看劉大人年紀大了，他早就找個罪名将他辦了。

“那其他大臣的意見呢。”思晴沒有一絲震驚，倘若他不是侍奉在皇上身側十餘年，恐怕現在就是株連九族的罪名了。

“江大人在朝中多年，忠心為朝堂，有鑒于你伴君身側多年，這次及時阻止了一場政變也算是功過相抵了，但私偷令牌的罪過仍不可饒恕，将你發配邊疆永世不可踏入京城一步。”就是這樣，舒弘同樣不會答應，發配邊疆，他不就是永遠也見不到思晴了嗎。

“那皇上是怎麽想的？”思晴不知皇上是否已經為他想好了出路，所以不敢多說。

“你知道我的心意，還問？”舒弘面色有些不悅，那些大臣故意逼他離開思晴，難道還看不出他是怎麽想的嗎？

“我想問的是，皇上以後想讓我怎麽辦？”思晴感覺身邊陣陣的寒意，他總不能一直留在牢房中吧。

皇上現在身體特殊，思晴擔心牢房寒冷皇上可能會着涼，他想脫下外衣披在皇上身上，但他看着染了些污漬的外衣停頓了一下，伸手将皇上身上的披風系緊了一些。

“你犯下的過錯還是你自己解決吧。”舒弘伸手握住了思晴有些冰冷的手，皺了皺眉，他将思晴的一雙手都握在懷中暖着。固然他已經派人關照了一些，但牢房終究是牢房。

思晴一時語塞，現在看起來倒像他害怕死亡為自己逃脫了，“我想讓皇上先将我發配邊疆，然後再半途将我換下。我換了一個新的身份後也可以再次回到皇上身邊，這樣也足以讓衆臣信服了。”

“就按你說的辦吧。”只是這樣做思晴還需要在牢中忍受幾日的疾苦，舒弘不舍得再讓思晴繼續呆在這裏了。可是思晴每每接受他的忍讓都會得寸進尺。讓思晴在這裏待幾日也好讓他下次不再自作主張了。

思晴點點頭，沒有了那些大臣的煩擾皇上也能睡得安心一些了。

“皇上，我身上髒，我擔心會弄髒了您的龍袍。”思晴遠離了舒弘幾步，他在牢房待久了身上有些冷，他擔心寒意會沁入到舒弘身體中，他生怕舒弘誤會連忙解釋了一句。

“我都不嫌，你還在意什麽。”舒弘故意靠近了思晴幾步，衣服髒又怎麽樣，難道站在他身邊的就不是他喜歡的人了。

“皇上，現在知道我沒事了您也該安心了，時辰不早了，如果您不早點回宮處理奏折恐怕又會耽誤晚上休息了。”思晴看些舒弘的神情有些無奈，他擔心皇上身體受寒，但他說出後皇上恐怕更加不從了。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看你。”舒弘想到他每天必須要騰出精力對抗那些大臣也就答應了。

舒弘轉身走了幾步，他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着思晴。

“皇上，怎麽了。”思晴走到舒弘面前問道。

“孩子昨晚動了，但是你不在。”舒弘在思晴耳邊說，孩子的動作很輕，他近來晚上睡得很不踏實也就發現了，孩子比以前長大了些，他原是想來告訴思晴，但剛才說話時就忘記了。

“孩子真的動了。”思晴眼中一陣驚喜，他第一次實在的感覺到他要當父親了，他看着舒弘卻不敢伸手觸摸。

“嗯動作很輕。”舒弘的面容柔和了幾分，他伸手拉過思晴的手撫在他的腹部。

“對不起。”思晴扶着那團微微的突起，心中愧疚之意更甚，他現在身在大牢中，不能陪着舒弘和孩子，更不能為他分憂。思晴突然感覺自己很無能，突然換做當年的鄭公子，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喜歡的人陷入這般境地。

“孩子現在還小，很久才動一次，等過一段時間你陪在我身邊，孩子的月份也大一些了，你很容易能感覺到他在動。”舒弘覆上了思晴的手，他也希望孩子現在動一下該多好，可惜孩子就是不給面子。

孩子大了愛動了，恐怕舒弘會更加辛苦，思晴伸手擁住了舒弘，我今後都陪在您身邊，絕不離開了，“皇上，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您快些回去吧。”

思晴看着舒弘漸漸離開的身影，轉身靜靜的坐到了草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