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思

第40章

第40章

天色有些暗了，遠處依稀燃起幾盞微弱的燭火，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了。

靜安站在府門口望着遠處的路口，他看着陸續走過的行人，眼中有一絲失望。天色已經不早了，按理林烨早就應該回來了，可是他等了許久卻也未看見林烨的身影。靜安心中有一絲略略的不安，林烨該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了吧。

一陣寒風吹過，靜安拉了拉衣領後向遠處走去，他再也無法在府中等下去了，他怕自己就算等到天亮也不會等來林烨的。靜安看着空蕩蕩的街頭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只希望他還來得及。

狹小的房間中沒有點燃燭火更是異常昏暗，林烨跌坐在冰冷的土地上，一手擁住酒壇，他猛地灌了一口，酒水順着他的脖頸緩緩滴落。林烨側身看着窗外隐隐浮現的月光，面容悲戚淚水緩緩從眼中滴落。他用力砸碎手邊的酒壇踉踉跄跄的走向床邊，床上的破棉被依舊，但是娘親的身影卻再也不會出現了。以後他也只剩下一個人了，不會再有人牽挂着他，惦念着他的冷暖。恐怕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的。可他這樣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老板的銀兩他已經努力還清了，林烨突然感覺他身上沒有一絲負擔了，輕松到他甚至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還是一個人堅持活着嗎。可他心中已經沒有了一絲希望，孤獨的活着更是痛苦異常。倘若他放棄了，他也無顏去見九泉下的母親。娘親您要孩兒好好活着，可是您都已經不在了又要孩兒如何活着。

林烨突然感覺自己很冷，他盡力将自己蜷縮成一團靠在了床邊的衣角，但似乎仍無濟于事，寒風不斷的透過他的衣服刺入他的皮膚，林烨不想在掙紮了，他放開雙手呆呆的躺在了地上。隐隐約約有一絲敲門聲傳入，林烨絕望的看着那倒緊閉的房門，沒有一絲理會。

靜安用力推開了房門，眼前的昏暗讓他有一絲不适，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林烨愣了一下，他本以為林烨是在客棧中，沒想到他竟然回家了，“林烨，地上冷你快起來。”靜安蹲下身聞見一陣撲面而來的酒氣微微皺了皺眉，“你竟然喝酒了。”

靜安伸手想将林烨拉起來卻被他用力掙脫開，“你一直躺在地上做什麽，有什麽事情我們起來再說。”靜安俯下身将林烨扶到了床邊。他轉身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在明亮的燭火下，他看見了林烨臉上隐隐殘留的淚痕。在府上的這些天，林烨一直早出晚歸的也沒有異常的表現，靜安便以為他已經放下了，沒想到林烨是藏在了心中。是啊，世上唯一的親人離世了，又怎能這麽快就忘記了，是怪他大意了。

靜安看見林烨拿起床邊的酒壇，伸手搶了過來，“你不要再喝了，一直逃避下去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大娘希望你好好活着，你這樣做對得起她嗎？”靜安大聲的說，他試圖喚醒林烨，他希望林烨能走出陰影回到那個溫文爾雅的模樣，而不是現在像酒鬼一般。

“你與我無親無故，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你管我這麽多做什麽。”林烨冷冷的說，靜安的話刺痛了他的心，娘親活着的時候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死後更是草草下葬，他心中愧疚根本無顏活下去。或許在酒水的麻痹下他才能一時忘記傷痛。

“路人，我們就只是路人嗎。”靜安眼中有一絲失望，他為林烨付出了那麽多，難道在林烨眼中他還只是一個陌生人嗎。靜安看着林烨面容上的悲傷，嘆了口氣，罷了，林烨現在情況特殊他不應該對他太過計較的，還是等以後再和他算賬吧。

“倘若我不管你，這世上還有誰會管你的閑事。”靜安的聲音冷淡了幾分，他以為他願意管他嗎，他只是舍不得他這樣折磨自己罷了。

“是沒有人會管我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林烨悲涼的笑着，淚水緩緩從眼角滴落，他以後就是一個人了，但一個人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我不許你說這樣晦氣的話，誰說沒有人管你了，只要你在一天，我就會守在你身邊一天。”靜安的眉頭擰成了一團，林烨真是喝醉了胡說話，他怎麽會不管他了，他将林烨接入府中就是為了好好照顧他。

“起來跟我回家，回去我讓下人煮碗解酒湯，給你好好醒醒酒。”靜安看了看天色，倘若他們再耗下去了，今晚就要住在這個小破房間中了，他雖不是不能忍受與林烨同房，但林烨身上的酒氣實在太重了。

“家，沒有了親人，我哪裏來的家。”林烨看着靜安茫然的說，他除了寄人籬下，還有屬于自己的家嗎，這裏雖然是他的家，但空蕩蕩的也沒有了一絲溫度。

靜安的聲音不禁柔了下去，他伸手撫住了林烨的肩膀，“我的家便就是你的家，以後不論我到哪裏去，我都會将你帶到那裏去的。”看到林烨現在憂傷異常的面容，他更是不舍得離開林烨了。

“大娘不在了，那我就是你的親人，我願意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靜安将林烨扶起，緩緩走向了房門，“天色不早了，跟我回家吧。”靜安撫着林烨有些冰冷的手，微微皺了皺眉，許是他剛才在地上坐得太久了，一會他要讓廚子給林烨煮點姜糖水去去寒。

“你說的可是真的？”林烨拉住了靜安的衣袖，他雖然有些醉了但也為完全糊塗，他還是聽得進靜安剛才的話。林烨有些動心了，但靜安與他的身份懸殊太大，他怕他會再一次離開他，而那時他身邊就真的沒有一個人，更沒有家可言。

“怎麽怕我騙你，這個是我爹給我的，你拿着它就再也不會擔心我離開了。”靜安在袖中掏了掏，他摸到那塊令牌後放棄了，他看着腰間的那塊兒時爹爹送與他的玉佩有些不舍，但還是解下遞給了林烨。反正林烨也都是每天守在他身邊，誰拿着又有什麽區別呢。

“不舍得就不要勉強了。”林烨看到靜安猶豫了一下，他伸手将玉佩推回了，他們的關系也沒有親密到什麽程度，靜安不至于給他這麽重要的東西。

“我怎麽舍不得了。”靜安低頭将玉佩系在了林烨腰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林烨相信他，只要林烨答應留下來不再鬧了，什麽都好說。

“為了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值得嗎？”林烨握住了靜安的手，他不是沒有看見靜安對他的感情，但他不敢相信，他什麽都不能給靜安，他憑什麽值得靜安為他付出這麽多。

“你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你又會做菜又有文采，這樣的人到那裏找去。”靜安脫下外衣披在林烨身上，像林烨這樣溫柔的好男人，恐怕喜歡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他可不能讓她們占了便宜。“林烨你自信些，其實你真的很優秀。”靜安見過的王侯貴族之子真的很多，但向林烨這樣性情溫柔的實在太少了。

林烨點了點頭，他也知道他自己有幾分，只不過因為靜安喜歡他便将他看得重了幾分。

晚風有一絲寒意，靜安怕林烨受寒便與他靠的更近了幾分，林烨擡頭看着靜安俊美的側臉，臉上有一絲淡淡的微紅，他願意一直留在靜安身邊絕不提一字離開之事，但倘若有朝一日靜安離開了他，他也不阻攔半分。

“到了我們進去吧，小心臺階。”靜安撫着林烨走進房門中，他蹲下想為林烨褪下靴子，卻被他伸手攔住了，“我自己來就好了。”靜安身為大少爺，一雙手只占過筆墨，林烨那裏舍得讓他為自己服侍。

靜安點點頭伸手為林烨脫下外衣，溫溫的指尖不經意碰到了林烨的鎖骨，他不禁身體一陣哆嗦，猛的向後退去。林烨生怕靜安看到自己的困窘，他連忙低下了頭。

靜安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麽，他不知道他們已經相處了很長時間，怎麽林烨還這般害羞，不過他很喜歡林烨臉紅的模樣。

靜安看見房門打開了，他伸手接過侍女手中的托盤。“有點燙，慢慢喝。”靜安用湯匙搖了搖，他微微抿了一口覺得溫度差不多了，才遞向床上的林烨。

林烨想伸手接過卻發現靜安收回了手，他有些尴尬的低下了頭。

靜安本想在逗逗林烨，但他怕把人都鬧了，就及時收了手，以後機會有的是他也不在乎這一時。靜安将藥碗喂向林烨，他看着林烨小口小口的喝完後，将碗遞給了一旁的侍女。

“我已經命人溫好水了，你一會洗完澡後就早點睡吧。”靜安伸手拉緊了林烨有些敞開的衣領。

林烨看着靜安有些突然的舉動不禁愣住了，他繼而點了點頭，但等他再擡頭時靜安已經離開了。林烨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燙，他苦笑了一下，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