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78章

第七十九章

在陰雲籠罩的天空之下，太陽失去了它原來的光澤，枝葉靜靜地立在那裏許久未有一絲動靜。

忠清臉色蒼白的站在窗邊，雙眼悲傷地望着窗外，手中緊緊握住一本卷冊。不知小齊現在在宮中怎麽樣了，太後有沒有為難他。小齊自幼跟随在他身邊，未曾與他分開過太長的時間，這次進宮孩子恐怕不會适應。

小齊你再等等爹爹，倘若爹爹不能将你救出，那麽爹爹很快就回來陪你。忠清右手的指尖有些發白，那一本卷冊就那麽重要嗎，值得太後不惜辜負蒼生來為難一個孩子，得到賬本不過銷毀的是貪官的罪證，然而怨恨朝堂的百姓仍舊在，這有何意義。但他同樣不能為了自己的家人而放下生活在疾苦中的百姓。忠清心中很掙紮，在亂世之中總會有犧牲的那個人，但他不想是一個年幼的孩子，他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換。

“阿清，你竟然在窗邊待了一夜。”容晨看着阿清瘦弱的身軀，心中有一絲怒意，他身體不好還這樣不在意，難道他不想要命了嗎。忠清可以不在乎，但容晨不可以，他欠忠清太多，他不可以看着他就這樣離開了，他還想和阿清一起生活下去，即使阿清是那麽厭惡他。

容晨昨夜未看見燭火的光亮以為阿清已經睡熟了，他怕他連續幾日的熬夜身體有些經不住就委屈打擾他，沒想到阿清就這樣坐了一夜。是啊，孩子是阿清的命，想着遠在宮中不知安危如何的孩子，他怎麽能睡下呢。可阿清你有何知你對我是怎樣的重要，為了你我寧願付出一切代價。

“樓主。”忠清緩緩轉身，身體上的疤痕在隐隐作痛。他不想留在房間中，他怕自己會睡熟。孩子尚在宮中受着分別之苦，他又怎樣如此安逸，忠清必須逼迫自己在寒冷中時時刻刻感受着疼痛。

容晨連忙走上前關上了窗戶，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忠清身上，擁住他有些冰冷的身體，容晨既是心痛又是悲傷，那個孩子陪伴着阿清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或許他在阿清心中的位置再也無法取代了。

“阿清，你已經好幾夜沒有合眼了，快回去休息一會，我擔心你的身體撐不住。”容晨看着忠清麻木的眼神，開口想說什麽但終而是咽了回去，阿清對孩子的愛他無足評判，倘若換做是他，他亦會如此，但阿清的身體不好，他真的怕他會撐不到孩子回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樓主事務繁忙，不用再為我費心了。”忠清始終未看容晨一眼，他費力掙脫開容晨的手臂，轉身繼續靜靜地望着窗邊。或許是他太低估自己了，他以為他已經放下了一切，但他看到容晨的雙眼時，無意讓他再次回憶起了曾經的一切，被深深愛着的人重傷，這樣的痛他不願再想第二次。但為了孩子，他不得不留在自己所怨恨的人身側。

“阿清，孩子在宮中不是你這樣折磨自己就可以救出的，倘若孩子看到了你這幅模樣，同樣會很自責的。跟我回去休息一會，等養好了身體就能看見孩子了。”容晨柔聲對忠清說，無論阿清怎樣對他，他都不會感到厭煩。他仍記得年少時阿清是怎樣将滿身是傷的他，撿回到家中，一點點的照顧他，雖然身體很疼痛，但那是他此生最好的回憶。他沒有珍惜住過去，再也無法享受那份溫暖了。

“小齊在宮中尚不知太後将怎樣待他，你要我如何休息的下。”忠清用力甩開了容晨的手，是他為了千萬百姓費力守住賬冊對不起孩子，他恨不得時時刻刻為孩子待過。

“阿清我知道你現在的感受，但是。”容晨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或許剛開始是心痛，但現在已經習慣了，可心還是會在意的。

“樓主沒有養育過孩子怎會知道我現在心中的傷痛。”忠清大聲的對容晨說，他可曾知道，在他剛離開的那幾天，孩子怎樣哭鬧的找他，而那時他重傷躺在床上更是不知道孩子到底哭了幾天幾夜，哭累了才睡下的。他什麽都不知道更是無權說這些話。

“對不起。”容晨低下了頭，他是不知道阿清一個人将孩子帶大的艱辛。但他不知道怎樣安慰阿清，才能讓他對孩子放下心來。

“阿清，我已經想到救出孩子的辦法了，你可以放心了嗎？”容晨不想刻意的讓忠清知道他為了救出孩子做了怎樣的犧牲，他不需要他感激他，只要忠清知道他對他的好就足夠了。

“你想到辦法了，是什麽辦法，有把握嗎？”忠清猛然擡頭看着容晨，眼中有了一絲希望，只要想到辦法，小齊就有救了，但他害怕會傷及孩子的性命。

容晨眼中的神色有些暗淡，他現在也只能依靠着孩子來求得忠清對他的關注了，否則忠清怕是一眼也不願看他。

“這件事情你不用再操心了，到時候我自會将孩子帶到你的面前。”容晨嘆了口氣，為忠清做的一切都是他自願的，即使犧牲在多也值得。他傷得忠清那麽深，他也不願在看見忠清傷痛欲絕的模樣。

能救出孩子固然是好，但在歡喜之餘忠清心中仍有一絲疑惑，那到底是與太後對抗，容晨怎會如此有自信，莫不是他找到了什麽靠山。

“你是不是投靠王爺了。”恐怕能與太後對抗的也只有王爺一人了，忠清不是沒有想到，但他只是怕王爺身份尊貴不一定會見他這樣一個小官吏，更何況王爺志在高遠必然不會為了他與太後作對而破壞了長遠的計劃。那份賬本幾乎涵蓋了太後所有的寵臣，而對于王爺就不是那麽重要了。

容晨點點頭，為了救出孩子他不得不這樣選。阿清的養子應該很可愛，有這樣一個小孩子陪伴在身邊很不錯，他也不會感到寂寞了。容晨不禁想起了那個在街邊遇見的小孩，他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他了，或許他已經随家人搬走了，容晨心中有一絲惋惜，他還尚未送過那孩子什麽東西。

“王爺不會不計回報的幫助你，容樓主你是将那份賬冊許諾給王爺了吧。”忠清看着容晨眼中有一絲失望。王爺雖然名望甚遠，深受百姓的愛戴，但仁德愛民的前提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位置，或許王爺拿到賬冊會用來威脅那些貪官為他所用，倘若這樣他多年的苦心也就算白費了。

“阿清，你誤會了。”容晨眼中有一絲傷意，阿清怎會這樣想，難道他就是那樣的人嗎，他用整個暗樓換來的也不過是阿清的誤會罷了。但他不想再解釋什麽了，或許他無論怎樣解釋，阿清都不會再相信他了。

“罷了，但願王爺是一個賢明的君主。”忠清也只能希望如此，畢竟王爺也不願看着他辛苦得來的江山被那些貪官殘害。打下江山的人必然會很珍惜，然而守江山的人就不一定了。

忠清的心放下來後便感覺一陣倦意，他的身體有些傾斜，側身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阿清，你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容晨擔憂的看着忠清消瘦的面容，心中一陣緊張，他真的怕阿清會離他而去。

忠清搖搖頭，熬了幾天幾夜他的身體确實有些受不住，不過這樣他已經習慣了，休息一會就可以了。

“阿清，我扶你回房休息一會。”容晨擁住了阿清的雙肩，他真的希望阿清能永遠陪他留在暗樓，可這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執念。

忠清想掙脫開，無奈他身體太虛弱，也只能靠在容晨身上。忠清低着頭盡力的不去面對容晨的面容，迫使自己忘記曾經的一切，那些太過痛苦他真的不願回憶。

忠清看着容晨神情溫柔的為他褪下靴子，心中有些異樣伸手将他攔住了“樓主您身份尊貴，草民自己來就可以了。”

“沒關系，我願意為你做這些事情。”容晨笑着握住了忠清的手，曾幾何時他夜夜夢到與阿清相處時的情景，他願意像阿清當年一般盡心的照顧他，現在終如願以償了，他又怎會不珍惜。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阿清也死在了暗樓殺手的劍下，您這樣做又是何必呢。”忠清的眼神有些冷了，他當年選擇派殺手追殺他，現在也就不用再這樣費力讨好他。過去是他太年輕，看上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現在他不會再妄想了。

“阿清，你放心的睡吧，我就陪在你的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容晨為忠清蓋好被子靜靜地坐在床邊，他再也不會消失不見了，心愛的人在那裏，他便會在那裏。

“難道樓主無事可做了嗎，願意留在一個不相幹之人身邊來打發時間。”忠清盡是勞累至極也努力睜着雙眼，他不知道容晨這樣做是有什麽目的，但他不再相信容晨是因為當年的愧疚，倘若他當初對他有一點感情，也不會扔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離去，絕情的派殺手去追殺他。

“阿清你還未嘗過我親手做的菜吧，等你醒來後我做幾樣你喜歡的菜式，應該不比你當初的手藝差。”容晨假裝聽不見忠清的話一般，依舊神情溫柔地說着，無論如何他都願意對他好。

“難道是我這個将死之人對樓主還有利用價值。”忠清的聲音弱了幾分，既然容晨願意留下來，那他就不在與他耗費體力強耗下去了。容晨愛怎樣就怎樣吧。

容晨的心猛地顫了一下，倘若我真的想要利用你，我又何必費盡心機的為你救出孩子。或許忠清真的無法再相信他了。

“倘若我離去能讓你睡得安心一些，我願意離開。”容晨側身看見忠清熟睡的容顏，俯身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雙唇，或許等忠清醒來他就不會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