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風中的寒意漸深，一枝柳枝随風搖曳微微探進了窗內，為冰冷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暖意。

楚寧神色冰冷的看着書卷，偶爾用朱筆批注一下。自母妃離世後，他再未流露過任何感情，他将自己封閉在冰冷的高牆中，久而久之變成了習慣，他甚至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楚寧願意為了澤亦努力變得溫和一些，可他再怎樣做都無法得到澤亦的心，他只能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楚寧的心漸漸倦了，他不想再刻意強求了，但心又無法完全放下，到底是動了情，想要忘記就很難了。

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進來。”楚寧的面容異常冷漠，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眼中一片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奴才拜見王爺。”劉公公走進來俯身行禮。

“王爺您為朝廷大事日益操勞甚為辛苦，太後娘娘擔心您身邊的那些下人照顧不周，所以特意挑選了幾位細心的宮女來照顧您。”劉公公微微低頭，不敢注視楚寧的面容。他在心中嘆了口氣，這麽多年過去了，王爺依舊對當年賢妃離開耿耿于懷沒有放開，還是那麽冰冷的性子。

“我想公公應該知道我不好女色吧，那些宮女大都年紀尚輕沒有幹過什麽粗活，不過都是表面上的皮囊，你還是帶她們回去吧，我府中不需要這樣的人。”楚寧冰冷的說，太後果然只是一介女子，竟想到用女人來征服他，不過他并不是先皇，女人對他沒有一絲意義。或許在楚寧的心中只有一個人的身影，他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

楚寧想得有些簡單了，倘若太後就僅僅是這點城府，又如何能在三千佳麗中脫穎而出，坐上當今太後的位置呢。

“王爺，那些女子也并非您所想象的那麽無用，這畢竟是太後娘娘的一片心意，希望您能收下不要讓奴才為難。”劉公公感覺身前有一絲寒意，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微微側身輕拍了一下手心。幸好太後有所準備，否則就算是皇權在那樣強大的氣勢面前也沒有什麽作用。能牽動他的恐怕也只有他心愛的人了。

“王爺這些都是太後娘娘精挑細選的女子，請您過目。”劉公公向後退了幾步，太後尋找這些女子頗費苦心，只希望能讓王爺有所動容。倘若真的是冷酷絕情，那太後即使在掏空心思也只能看着皇兒被趕下皇位。或許劉公公并不知道，在那樣充斥着勾心鬥角的皇宮中，能讓一個失去關愛的孩子變得怎樣可怕。

“奴婢見過王爺。”五個清麗脫塵的女子站在書案前恭敬的屈身行禮。

楚寧擡頭看着她們樸素的衣着微微皺眉，看來太後是為他費了不少心思，但似乎她的心意用錯了地方。倘若是讓大臣進谏彈劾的奏章，倒還有一絲效果，但如此真的沒有任何意義，楚寧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女子動心的。

楚寧擺了擺手剛想說讓她們都下去吧，但他不經意間看到了一雙澄澈而純淨的雙眸，就像他當年初見澤亦一般，眼中含滿了傷痛和無助但依舊堅強的看着前方。只可惜曾經的澤亦再也回不來了，楚寧知道這是他的過錯，逼迫澤亦來到京城卻未能保護好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游走于達官貴人間不斷地被傷害。楚寧很想用心來彌補，可澤亦卻不給他一絲機會。

“王爺，不知這些女子可否合您的心意。”劉公公見楚寧的眼神停留在了那位女子身上，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太後的城府甚深，早已掌握了王爺的心思，又怎會白費苦心。

楚寧看着容顏酷似澤亦的女子，心中不禁多了一絲同情。女子一旦進了宮命運就再也不能被自己掌控了，她們或是憑借着自己的姿色登上高位，或是在宮中孤獨一生。那些女子恐怕亦是如此，倘若不被楚寧留下，或許就被用作太後籠絡人心的工具而留在了其他高官的床上。

“你留下，其他人都離開吧。”楚寧指了指面前的女子，即使他明白，這就是太後的計謀，倘若他一旦動容就會被太後掌控，但他仍不忍心看着酷似澤亦的女子走向深淵。就如同他當年看着心愛的人走向高管身邊一般，他不想再錯下去了。

“留在王府中是你的榮幸，你好好照顧王爺，不得有半點怠慢。”劉公公叮囑道，尋找到這樣的女子實在不易，希望她不要辜負了太後的一片心意。

“王爺，奴才先退下了。”餘下的女子跟随着劉公公一起離開了，她們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妒意，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你叫什麽名字。”王爺走進宮女，越發的覺得她的眉眼酷似澤亦，柔美中帶有一絲堅強。

“王爺，女婢叫秋蘭。”秋蘭心中有些懼怕，低着頭不敢擡頭與王爺對視。她盡力讓自己顫抖的身體平靜下來，進了王府後太後娘娘就會給她的家人一筆錢財，那樣他們的生活就會好一些，秋蘭眼中有一絲隐隐的希望。

“你是怎麽進宮的，是家人将你送進去的嗎？”王爺看着宮女的面容，眼中的冰冷漸漸散了。大多數女子進宮都是因為家中貧困，她們的家人為了減少負擔，欺騙女兒進宮換取一筆錢財，但他們不知道進宮後的女子又有幾個能平安的走出來。

“不是，是奴婢自願的，爹爹早逝，娘親體弱多病帶着兩個年幼的孩子生活實在不易，奴婢進宮換一些銀兩，他們的生活也能好一些。”秋蘭用力咬着下唇盡力抑制眼中的淚水，她不想再王爺面前哭泣，但父親的離世生活的艱苦已無法讓她控制住心中的傷痛。娘親為他們付出太多太多了，即使是宮中的生活很艱辛，但只要能讓他們生活的好一些，他亦無怨無悔。

“想哭就哭出來，不要盡力忍着。”楚寧柔聲說，澤亦進京那一年年紀亦不大，或許比秋蘭還要小一些，那時他的爹娘剛剛離世，家中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生活同樣很艱辛甚至還要飽受着傷痛，但他卻很堅強，盡力将一切悲傷藏在心中，勇敢的面對着京城中他不曾見過的形形□□的人，從未有過任何退縮，或許只是為了報答那份滴水之恩吧。而在那時，楚寧卻冷漠的将澤亦當做了一個工具，不斷的利用他為自己獲得更多的利益，他從未問過他是否願意，更不曾關注過他的傷痛。澤亦在內心的傷痛和絕望中，終而選擇了将自己封閉起來，整日流露出一絲疏離的微笑來面對衆人。

楚寧眼中有一絲惋惜更夾雜着無盡的悔意，倘若他當年将澤亦兄妹接入京城中，用心關懷他撫平他的傷痛，或許澤亦就不會如此了。江山權力在他眼中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他只希望澤亦能守在他的身邊，就像初見那般，他一臉悲傷地望着自己，而他會伸手将澤亦緊緊用在懷中，但這終究只是妄想，過去的傷痛再無法挽回了。

秋蘭聽見那句話再也無法強忍心中的悲痛了，大滴的淚水順着她秀美的臉龐淌了下來。

楚寧的雙眼有些迷離，他張開雙臂将秋蘭擁入懷中，就像他夢中的一般，在澤亦最傷痛的時候，他能用溫暖來安慰他的心，而不是一道冰冷的背影。

澤亦站在走廊中，伸手觸碰到冰冷的房門但卻不敢用力推開，或許王爺現在正在批閱文書，看到他的身影後心情會更加煩悶。但王爺長時間伏案未休息，恐怕對身體不好。

澤亦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恐懼，他到底還是擔心王爺因為那日的事情而不能原諒他。可澤亦頂撞王爺而不被責罰，不是已經對他很寬容了，他還在奢求什麽，難道是像往日一般的溫柔嗎。可王爺畢竟是一個凡人，他的心被傷透了，終還是會冷的。

澤亦側身望向窗縫，只要看到王爺安康，他就會離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澤亦本以為王爺會在桌前伏案，但他未想到王爺竟會緊緊擁住一個女子，而那位姑娘正是他恨不得用心來守護的妹妹。澤亦的心仿佛被打了一拳，不會的，不會的，王爺已經答應過他了，他是絕對不會傷害澤雲的。想到澤雲今後的人生或許想那些宮中的女子一般，人生只剩下黑暗，澤亦的心就無法冷靜下來。他想用盡生命來保護妹妹，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澤亦用力推開門，看着王爺緊擁住懷中的女子，他的心中湧出一絲怒意。

澤亦的眼中一片迷離，他拿過桌邊裝飾性的匕首，伸手刺向了楚寧的左肩。看着鮮血染紅了楚寧藍色的衣袖，一點點淌在了地上，澤亦緩緩冷靜了下來，他看着楚寧傷痛的雙眼，心中一陣刺痛。

“對不起。”澤亦有些痛恨自己，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沖動，竟将一個侍女看成了他的妹妹，失手傷害了王爺。或許這一次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他了。

“啊，王爺被刺傷了，來人快來抓刺客。”秋蘭看見流淌的鮮血不禁吓的花容失色，她大聲的喊道。她本以為盡了王府能安全一些，沒想到連一個瘦弱的刺客都攔不住。

澤亦被王府中的侍衛用力的按住肩膀帶了下去，他看着王爺失望的眼神默默地低下了頭“王爺，澤亦已經不值得您在信任了。”澤亦閉上眼睛等待着牢門的關閉，他一次又一次傷害了王爺的心，或許關在牢房的懲罰對他來說已經很輕了。

王爺應該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吧，澤亦的笑容中有一絲悲涼夾雜着淡淡的苦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