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微風中夾雜着一絲寒意，一個衣着單薄的男孩伸手推開了窗戶，趴在窗邊向外望着，純淨的眼中有一絲憂郁。

他渴望的看着遠處那片金色的陽光，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觸碰到的卻是一片冰冷。小齊緩緩放下了手，失落的轉身離開了，父親叮囑過他不要離開，他就不會踏出房間一步。

小齊心中有一絲想念那個街邊遇到的叔叔了，畢竟他是他記事以來除了父親第二個能和他說話的人。父親的病已經差不多痊愈了，他下午就可以去集市上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遇見那個叔叔呢。倘若是看不見的話，小齊心中會很失望。

“小齊飯菜已經好了，不要趴在窗邊了，父親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快過來吃飯吧。”忠清将盤子放在桌子上，擡頭看見小齊站在窗邊的背影，他知道小齊很聽自己的話，倘若他要孩子留在屋中，即使小齊在想出外面玩，也會盡力克制住自己。這樣的孩子很懂事，也讓忠清很心酸，倘若不是因為他的緣故，小齊也能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了吧。

小齊緩緩轉身，聞到飯菜的香味時，平靜的面容上略有一絲欣喜，他快走幾步來到桌邊幫父親盛飯。

“父親您大病初愈不用做這樣費事的飯，簡單一些就可以了。”小齊雖然喜歡父親做的糖醋魚，但做魚太費事了，他擔心會累到父親，做一些清單的素菜就可以了，他不會挑食的。

“不費事，只要小齊喜歡就好。”忠清看見小齊面容上的紅痕已經褪去了，但他的心仍在痛着，他依舊無法原諒自己出手打了孩子。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想盡力為孩子做一些事情。忠清的臉色有些蒼白，他伸手拭去了額頭的密汗，到底是大病初愈，還是經不過這樣的操勞。

“小齊，一會你吃完飯後可以去集市上玩一會，要玩的盡興一些，不過記得不要回來的太晚。”忠清慈愛的撫了撫小齊的肩膀，讓小齊陪着自己這個生病的人一直呆在房間中實在難為他了，那麽小的孩子本應該是天真好玩的年紀。他想讓孩子出去玩玩感受一下陽光的快樂。小齊很懂事也不會玩到那麽晚讓他擔心。

那一晚忠清擔心壞了，小齊是他生命的唯一，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孩子，倘若小齊不在了，他繼續活着也不會有什麽意義了。

小齊點點頭，快速的吃着飯，這樣他又可以見到那位叔叔了，他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心應該很好。

“小齊，不要老吃飯，吃塊魚肉。”忠清看着小齊一直在悶頭吃白米飯，伸手夾了一塊魚肉放入他碗中，他記得小齊一直都很愛吃他做的飯，怎麽今天會不愛吃了。忠清眼中有一絲疑惑，他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口中，酸甜入味，應該很合小孩子的胃口。

小齊擡頭看着父親溫和的面容，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位叔叔到底是不是畫中人，畫中人到底和父親有什麽關系，讓他提起時那日生那麽大的氣。但小齊不敢問，他生怕父親動怒會氣壞了身體。

“小齊你有什麽心事，能不能告訴父親，父親也可以幫助你。”忠清已經深覺自己愧對于小齊，他更不想讓那麽小的孩子整日心事重重地模樣，倘若孩子真的有什麽事情，他願意不惜一切幫助小齊。但忠清想不清楚小齊到底會有什麽心事。

“父親，倘若小齊說了您可不可以不生氣。”小齊小心翼翼的問道，他到底是藏不住心中的疑惑。

“小齊你說吧，我不會生氣。”忠清更加不解，孩子從未讓他生氣過，又怎會問出這樣的話，他心中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但是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父親，那張畫，您。”小齊看見了父親眼中的沉痛，低下了頭默默地閉上嘴，或許他就不該再說，事情過去了，父親也不會繼續傷痛，而現在他不知道該怎樣辦。

忠清胸口處的傷疤依舊在隐隐作痛，已經十年過去了，他很想将過去忘記，但那倒消瘦的身影仿佛是印在他腦海中再也無法抹去。就算是忠清忘記了，身上的病痛，也會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或許他再也無法走出曾經的陰影中了，忠清已經不在乎自己會怎樣了，他只希望孩子能健康的長大就好。

忠清永遠都不想讓小齊知道容晨的事情，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和孩子說。難道告訴他這就是當年抛棄了你的爹親嗎，忠清不希望孩子怨恨容晨，畢竟當年容晨那麽艱辛的生下了孩子，他應該也不想孩子恨他。

“畫上的人是我的一個朋友，但他多年前已經離開人世了。”忠清看見小齊面容上的異樣，連忙搪塞道，他不想小齊再追究下去，他只希望這件事情能盡快的平息。幸好小齊沒有發現，他和畫中人眉眼間那般的相像，不然他真的不好解釋。

“父親，我前幾天在街上看見一位叔叔和畫中人長得非常像，只不過面容冰冷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您的那位朋友。”小齊眼中有一絲興奮，或許父親知道了友人還活着的消息就不會那麽悲傷了吧。他甚至想上街的時候和父親一起去見見那位叔叔。

“小齊，你确定沒有看錯嗎？”忠清的心猛地一緊，他握緊了雙拳，怎麽可能，已經十年了他從鄉下搬來了這裏，容晨怎麽還會找到他。當年他被刺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殺手是确定他不可能存活下來才回去複命的。忠清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能力讓暗樓樓主堅持十年僅僅為了尋找到他的屍體，或許是因為曾經的屈辱吧，但這僅僅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不想連累到年幼的孩子。也可能是集市上人群衆多，小齊看錯了，忠清寧願這樣安慰自己。

“我沒有看錯。”小齊不假思索地說，他和叔叔距離那麽近，又怎麽會看錯呢。小齊心中很肯定叔叔和畫中的人一定有很大的關聯，否則普通的兩個人絕對做不到那樣相像。

忠清的心沉了下去，十年了，他帶着孩子颠沛流離躲避了十年，即使是當年的屈辱該償還的他也還清了，為什麽容晨依舊不肯放過他呢。或許是找不到他的屍體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忠清未曾想過容晨竟會這樣怨恨自己，即使是那樣致命的傷也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他本以為自己逃離的家鄉，就可以帶着孩子過上平靜的生活，但這只是他的癡心妄想，暗樓殺手遍布各地他豈能逃出樓主的手掌心。忠清能過十年安穩的生活就應該知足了。

他眼中有一絲悲涼，這些都是他的錯，只是連累了無辜的孩子，當年他在看到少年那雙純淨的眼睛時就不該動那些念頭，可笑的是他還曾付出一切的真情想把容晨留在身邊。愛的愈深痛的愈重，忠清已經痛得麻木了，他甚至沒有力氣再去怨恨了。

“那他看到你了嗎？”忠清用力的按住小齊的肩膀急切的說，他生怕容晨發現孩子的存在，傷害小齊。忠清即使在想逃也躲不過暗樓的眼線，終要面對容晨，但他希望可以安全的離開。

小齊感覺肩膀有一絲疼痛，他看着父親有些瘋狂的神色，愣愣的站在那裏，他不知道說錯了那句話，又惹怒了父親。

忠清不想再聽到小齊的回答，他寧願沒有，孩子陪在他身邊十年了，他真的不想和孩子分開。

天涯之大，卻沒有他們兩個人的容身之處，他已經來到了京城，還能逃去那裏，何處沒有暗樓的眼線，但他離開了這裏暗樓至少還不會那麽快找到他，他也可以盡量多陪孩子一會。忠清已經不再期待他能活多久了，倘若他的死可以消除容晨心中的怨恨善待孩子，那他寧願離開。但恨已經生在了容晨的心中，無論他怎樣都不會消除。

“小齊，你回房間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一會離開這裏。”忠清重重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他還能逃多久。他看着小齊，眼中有一絲憐惜，孩子還那麽小，他舍不得讓他獨自面對這黑暗的世道。但他陪不了小齊多久，今後的路還是要他自己去走。

“父親，為什麽要離開，我們不是住的很好嗎。”小齊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麽要突然離開，難道是因為那位叔叔的事情嗎。倘若他們離開了，小齊就再也見不到那位叔叔了，但縱然他心中有再多的不願，也會聽從父親的吩咐。

“小齊，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以後或許就會明白了。”忠清看着小齊稚嫩的面容，或許等小齊以後有了孩子，他就會明白了，這是一份對孩子深沉的愛，他就算是犧牲性命也要護自己孩子的周全。

小齊點點頭神色黯淡了下去，雖然無論到哪他都只會靜默的站在院中，但那位叔叔是他心中唯一的期待。小齊不會忤逆父親，他轉身離開了房間，準備收拾東西。

“小齊，倘若你舍不得的話，我們以後也可以時常回來看看。”忠清看着小齊眼中的憂傷安慰道，只是他不知道他今後還能不能陪小齊一起回來了。他陪伴小齊走過了幼年的時間，或許他的離開，孩子會很悲痛，但小齊還會遇到陪伴他走過一生的人，而忠清終将會深藏在他的腦海中。

忠清細細的看着這間房子，畢竟是他住的最久的地方，心中倒也有一絲不舍，可他更不舍得讓年幼的孩子陪自己一起離開。倘若容晨要去他的性命，他不會有任何反抗，但他必須要讓孩子安全地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