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一陣猛烈的寒風拂過，那片執着的葉子終還是抵不過烈風，飄飄搖搖的落了下來，終結了短暫的生命。

一個瘦小的身軀用力推開了緊閉的門，或許是因為父親忙于政事而沒有關注他，自小便生活在孤獨之中，那張俊秀的面容上有一絲抹不去的憂傷。小齊小心翼翼的走在高大的書架中，看着衆多厚重的書卷，臉上有一絲嚴肅，或許他讀完了這些書卷就能幫父親分憂了。

小齊許久未上集市了，心中有一絲向往，但看着尚未痊愈的父親，他又不忍心獨自一人出去歡樂，而留下父親一人孤獨在家中。看着父親漸漸熟睡了，小齊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想找本書看看也好解解悶。可那些書卷都擺放整齊，他擔心自己弄亂了會惹父親生氣，所以只是看看而并未伸手去拿。

小齊的眼神突然被一本薄薄的書卷吸引住了，他伸出手卻僅僅觸碰到了一個邊角。他不甘心的放下了手，但到底是孩子心性，不會那麽輕易的就罷休。他想自己小心一點拿，不弄亂或許父親就不會生氣了。小齊踮起腳輕輕地将那本書抽出，在他馬上要将書拿出的時候，一張紙随即滑落了下來。

小齊将那張紙拾起，臉上有一絲好奇，他将手中的書放在一邊，伸手打開了那張疊起的紙。一張完整的畫呈現在小齊的眼前。畫中的年輕人約莫十七八歲，面容俊秀絕逸，眼中有一絲淡淡的清純，雖身着粗布麻衣但難掩他脫塵的氣質。小齊隐隐覺得畫中的人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裏見過。他想了許久，眼前浮現出了一道身影，他不就是自己那日在街上見過的叔叔嗎。只不過他的年紀大了一些，沒有畫中人那麽溫柔眼中多了一絲冰冷。

小齊不太确定他就是畫中人，但倘若是的話，那他說不定就是父親多年未見的朋友。他臉上有一絲興奮，或許父親聽見這個好消息，病就會好的快一些。小齊拿起地上的畫，便想去找父親。他起身後又遲疑了一下，倘若不是那人的話，父親豈不是更傷心。

忠清醒來後并未看見小齊的身影，他起身披上外衣便走向門外，他心知自己猶在病重，小齊絕不會放心他一人留在家中獨自去集市。小齊或許就是在院中玩耍，但是外面風大，他擔心很孩子會受涼。

忠清走出門外時并未看見小齊的蹤影，想到他應該是去了書房，他的心漸漸放下了，幸好小齊沒有在院中，否則這麽久了，他的身體也受不住。忠清更不希望看見孩子孤獨的一個人站在那裏，憂傷的望着天空，他心中會更加自責。

忠清推開書房門便看見書架中間小齊瘦弱的身影，讓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守着一堆厚重的書卷，這麽久也确實難為他了。忠清有些淡淡的愧疚，可是他真的沒有太多時間來陪着孩子，也只能讓他陪在自己身邊看看書。

“小齊，餓了嗎，父親去廚房為你做晚飯。”忠清走向孩子，天色不早了，是他睡得太久了，小齊恐怕早就餓了。小齊越是懂事，忠清心中就越發愧疚，是他虧欠了孩子。

“父親，小齊不餓，您的病好些了嗎？”小齊看見父親慘白的面色，心中一陣擔憂，其實他早就餓了，但他不想父親身在病中仍去廚房為他做飯，他吃點冷飯充充饑就可以了。

忠清看見小齊手中的畫像時，臉色瞬間變了，他用力握住小齊的手腕，“你是在那裏找到的。”他已經将這幅唯一的畫像藏得很深，甚至連他都不曾記起，小齊怎麽會找到。塵封的記憶再一次展現在他的腦海中，心中有一絲劇烈的疼痛。

“我是在拿書時掉下來的，父親，您認識他嗎？”小齊的手腕處有一絲劇痛，但他沒敢掙紮，他看見父親憤怒的面容，心中有一絲懼意，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不認識他，以後不準你再提起他。”忠清用力扇了小齊一巴掌，他将過去的事情藏得很深，甚至連悲傷都不曾在小齊面前流露過，他怕孩子心細會發現過去的事情，但沒想到他還是找出了那幅畫。他和那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任何都沒有。

小齊白皙的面容上一片殷紅，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相信的看着父親，淚水含在眼中，他自小都沒有被父親打過，現在父親卻因為一幅畫打了他。小齊心中十分委屈，奮力向門外跑去。

忠清看着自己的手，他怎麽能打孩子呢，就算他犯再多的錯，他也不能打他。他心中一陣疼痛，忠清想去追孩子時，卻發現小齊已經失去了蹤影，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一個年幼的孩子在外面實在危險。倘若小齊出了什麽事情，忠清恐怕也不會再有任何希望了。

風漸漸寒了，吹在皮膚上更是冰冷異常。

容晨坐在窗邊已經一整天了，他看着天一點點的變暗，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依舊沒有孩子的身影，心漸漸絕望了，或許那孩子真的不會再來，他那日也僅僅是偶然。但容晨卻一直在期待着能看見孩子，他已經等了很久了，他不知道小孩子都喜歡什麽，他甚至讓暗影去買了一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遠處依稀燃起了微弱的燭火，容晨依舊在望着樓下，等待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天不完全黑下來，他就不會離開。似乎只有這時他的心是那麽寧靜還有一絲淡淡的溫柔。孩子能來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但是容晨仍不忍心放棄，他想對孩子好一點，就像是在彌補他無法給予的父愛一般，但或許是他罪惡深重，上天連這個機會都不會給與他。

只要看不到孩子的身影，他就會繼續等下去，就算是心中的一絲期待。

容晨隐隐看見了一個瘦弱的身影，他飛身跳下二樓，看見孩子的面容時，他欣喜若狂，他終于能見到孩子了。

小齊看見突然而至的龐然大物吓了一大跳，連忙向後退了幾步。

“你別走，你不要害怕，我就是那天在街上遇見你的叔叔。”容晨連忙追上了小齊，他還不容易才看見他，他又怎會讓小齊離開。容晨生怕自己的容顏吓到孩子，努力變得溫和一些，但仍有些僵硬。

“叔叔，你怎麽會在這裏。”小齊知道是那天的叔叔後就不在懼怕了，他向前走了幾步，距離容晨更近了一些。

“你的臉怎麽受傷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容晨看着小齊滿眼是淚水，白皙的面容上有五道紅痕，心中一陣痛惜，這樣小的孩子怎麽能下得去手。他想去安慰孩子，卻不知道如何去做。

小齊眼中有一絲暗淡，他默默的低下了頭，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麽會這樣憤怒，難道就是因為那幅畫嗎。

容晨掏出懷中的手帕想為孩子拭去淚水，不想卻弄痛了他。容晨有些責怪自己怎麽這樣笨拙。“對不起，弄痛了你。”

“沒關系。”小齊搖搖頭。一陣寒風吹過，小齊的外衣欲顯單薄，他不禁擁住了雙肩。

“我們進去吧，屋中還暖和些。”容晨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小齊身上，他用溫暖的手握緊了孩子冰冷的小手。

小齊沒有拒絕，他跟着容晨一步步走了進去，看着明亮的燭火，漸漸暖和了一些。

“喝些熱茶暖一暖。”容晨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小齊。

“謝謝叔叔。”小齊看着桌上的糕點咽了咽口水，他未吃晚飯在冷風中走了那麽久恐怕早就已經餓了，但他不好意思去向容晨要東西吃，也只能喝點熱水解解饑餓。

容晨看出孩子似乎有些餓了，他将糕點盤子推向前面，拿了一塊喂到小齊嘴邊。“你先吃一塊糕點解解饑餓，一會小二就會上一些熱菜過來。”

“不用了，這些就夠了。”小齊狼吞虎咽的見面前的糕點都吃掉了，他不好意思的看着容晨。

“臉上的傷還痛嗎？”容晨看着燭光下分外殷紅的傷痕，手微微擡起卻不敢觸摸，那是下怎樣的狠手，才能傷得那麽重。

“已經不痛了。”小齊傷心的不是臉上的傷，而是父親從未打過他，他心中接受不了。

“能告訴我是誰打的你嗎？”容晨握緊了拳頭，他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動手打小齊的人，他一定要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小齊搖搖頭，他心中已經漸漸不怪父親了，或許那副畫對父親真的很重要，而他亂動了父親的東西，父親一時憤怒打了他也确實正常。可能是他過去一直被父親疼愛驕縱的結果，他才會很委屈。

“是不是你不敢說，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會有人欺負你。”容晨握住了小齊的手，他不想讓孩子受到一點委屈。

“不是，沒有人欺負我。”小齊想到過去父親對他的關愛，心中就不再怨父親了。

“那是誰打的你。”容晨一定要知道是誰幹的，否則他不會放心的。倘若找不到根源，小齊今後還會受傷。

“是我犯了錯，父親才會教訓我的。”小齊低聲說道，臉頰的傷疼得更加厲害了，他握住雙手不敢觸碰。

“他太過分了，就算是父親教訓孩子也不該下那麽重的手。”容晨大聲的說，那樣乖巧的孩子怎麽能下得去手，他更加不放心孩子了，生怕小齊回去還會受到打罵。

“父親一直很疼愛我的，只是今天我惹他生氣了。”小齊皺起了眉頭，父親是他心中最敬愛的人，他不允許有人說父親不好。

容晨見小齊有些不高興，就不再說什麽了，他擔心孩子會提出離開，但他心中明白天色已經晚了，小齊的爹娘會擔心他，他必然是會離開的。容晨是想能和孩子待一會就多待一會，他不知道下次再見到孩子是多久之後了。

“叔叔，我該回去了，我出來這麽長時間父親肯定在擔心我了。”小齊看見外面的天色已經漆黑，父親等不到他恐怕是擔心壞了，況且父親的病還未痊愈，他不想讓父親在寒風中尋找他，病情更加加重。

“好，外面太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容晨眼中有一絲不舍，他僅僅是和孩子相處了一會，但他知道小齊很懂事，他沒辦法要求孩子留下來陪他。

小齊點點頭，他心中也感覺叔叔雖然看起來很冷酷，但人很好，而且他的手很溫暖就像他的父親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