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20章

第二十章

原本耀眼的陽光在烏雲的遮蔽下失去了光彩，微風有些寒意，鳥兒也飛離了枝頭，一副靜谧的畫卷剎那間變得寂靜荒涼，失去了欣欣的生機。

青石小路的兩側布滿蔥綠的樹木，楚寧望着遠處的房間流露出擔憂的神情，澤亦的傷勢尚未痊愈，但以他的性格恐怕不會讓自己閑下來靜靜地修養，即使是身染風寒也會手握書卷，不曾忘記肩上的重任。

楚寧得到這樣一心為主鞠躬精粹的人才很是欣喜，但相伴身側的時間久了，那份欣賞也就變了，或許在他當年看見澤亦驚豔的容顏時，就已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欣賞了，否則他也不會用盡一切辦法将那個雙眼純淨的人留在自己的身側。當他看着澤亦走進王府中時，他就再也無法讓他離開了。可楚寧不是普通老百姓，他是朝堂中的王爺，更何況是這樣的禁忌之情，他必須深深埋在心底，藏在一個連自己的也無法觸及的地方。

楚寧選擇用助他成大事來系住澤亦，讓他繼續留在自己身側。可楚寧看着那個剛剛從鄉下走出來充滿純真的澤亦逐漸變得漠然，他的心有一絲傷痛。澤亦的臉上仍然有笑容，但卻冰冷得毫無感情。楚寧沒有想到在京城中的五年竟會讓澤亦染滿污跡，或許讓他進入這泥潭中來原本就是他的錯，但已經相伴了多年就再也無法放開了。

楚寧曾看着父皇書房中畫像中然若谪仙般的人，他感嘆這般的人怎會甘願留在皇宮中，父皇曾得到他的相助得到了皇位就應該知足了，再執意強留只會落得一個永不相見的結局。但曾經擁有過，又怎會舍得他離開呢。

楚寧想得到父皇曾得到的，同樣又想擁有他不曾擁有的，簡直就是奢望，沒有割舍怎會有得到。楚寧登上皇位後，後宮三千佳麗，必不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算他甘願，他亦不可能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男子再次放棄他苦苦籌謀多年得來的江山，他走上了和先皇一樣的道路，結局怎會有兩樣。

楚寧聽見遠處傳來争執的聲音，他心中的擔憂更重了幾分，腳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王府的後園景色幽美靜谧，楚寧将澤亦安排在這裏就是希望他能安心養傷，雖然并不是什麽大傷，但畢竟是因他的緣故，心中仍有一絲自責。

“王爺。”莫林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轉身看見身後的王爺，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驚恐，王爺不是去上早朝了嗎，他怎麽會來這裏。莫林雖是性情耿直，但他也懼怕王爺的威嚴，他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至少要除去澤亦，即使自己的離開也值了。

“莫林，你怎麽在這裏。”楚寧的眉頭緊鎖，他沒想到莫林竟然如此執着不休，上次澤亦苦心勸誡，他考慮大局給了莫林一次機會，沒想到他依舊頑固不改。倘若他再容忍下去就會有失王府尊嚴。堂堂王爺不會連一個惹是生非的下人都管不住。

“我。”莫林看着王爺冰霜般的面容，心中一陣恐懼，含在喉嚨中的話立刻咽了下去，他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下去，按府規處置。”楚寧冷冷的看了莫林一眼，他決不允許王府中有內鬥的人存在。處置莫林也算是以儆效尤，至少他們不會再針對于澤亦，這件事情也會平息一段時間。楚寧用盡心機将澤亦帶入京城，看着他在泥潭中不斷的掙紮，心中本就尚存愧疚，怎會在允許其他人侮辱澤亦。

澤亦雖然看似僅僅是動動口就得到王爺的鐘愛，但他們可曾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站在那些達官貴人的身側，他心中是怎樣的厭惡，但他必須堅持下去，只為了能助王爺成大事。或許當他回頭時，早就無法容忍自己的肮髒了。

“王爺，莫林并沒有犯任何過錯，他來找澤亦不過是談論一些事情，您這樣處置他實為果斷，倘若在外人看來王爺豈不是亂用私刑。”澤亦看着楚寧臉上的怒意搖了搖頭，王爺這樣只會錯殺忠良，讓背後的小人奸計得逞。他盡力壓制住胸口的疼痛緩緩的說。

楚寧看着澤亦蒼白的臉色，神情略有些動容，但礙于在外人的面前，他依舊是冷冷的站在那裏。他知道莫林早就對澤亦心懷不滿，恐怕是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澤亦傷勢尚未痊愈怎能受得住這樣的刺激，他微微握住拳頭抑制住了自己想要走過去的想法。

“鄭澤亦，我還輪不到你替我求情，王爺莫林甘願接受懲罰，但是就為了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而讓王府中其他食客寒心值得嗎。”莫林憤恨的看着澤亦，一個以姿色求榮的人還不配為他求情，就算是澤亦真的請求王爺也不會按什麽好心。看着王府毀在了鄭澤亦的手上，莫林十分不甘心，但願他的死可以換回王爺的理智。

“莫林，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王爺嗎？下去領罰。”楚寧心中愈加憤怒，他豈會聽一個食客的話，他更不允許王府中人随意诋毀澤亦，倘若不是到了京城，澤亦恐怕也不會變得這般。

楚寧現在僅僅是個王爺就已經遇到了萬般的阻力，倘若他日登上了帝位，看見大臣進谏的聯名書，楚寧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為了心中的人去處罰一個德高望重的大臣。

“王爺，莫林在王府中行事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澤亦求您三思而後行。”澤亦用力按住胸口，雪白的衣襟隐隐滲出一道血痕，他緩緩走到王爺面前。倘若王爺處罰了莫林不更是印證了王府中的那些傳言，不僅僅是他背負了一個不好的名聲，就連王爺的聲譽也會下降。

“莫林，從今天開始我不想再看見你的身影，王府中容不得猜忌的人存在。”楚寧看着澤亦虛弱的支撐着，無奈的妥協了，他不懲罰莫林，但他挑戰王府的尊嚴，他必須讓他離開，這已經是最大的寬限了。

莫林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他已經追随了王爺多年，讓他離開是對他最大的懲罰，莫林即使想繼續留下，但他也不敢違背王爺的命令。莫林重重的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他離開家鄉是為了做成大事，但現在半途而歸實在是沒有臉面。

澤亦看着莫林離開的身影，眼中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就算是莫林離開也不能壓制住因他而起的風波，可惜白白犧牲了一個忠厚的人。恐怕只有他離開才能平息王府中衆人的怒火。

“澤亦，傷口還痛嗎？”楚寧走到澤亦身邊，擔憂的看着他。莫林離開後，王府中的流言蜚語淡下來，澤亦也能安靜的修養，只是心上的痛恐怕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愈合。楚寧擔心經此事後，他與澤亦的關系會更加疏遠。恐怕想讓他留下來更是難上加難。

“王爺，澤亦的傷已經痊愈了。”澤亦向後退了一步，他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倘若是如此會阻礙王爺的步伐，他寧願離開。但想想是很輕易的，真的要離開卻是那麽艱難，生活的五年的地方豈是一朝一夕能放得下的。

“澤亦，府中下人的那些蜚語是管家管教不周，你不太要放在心上，我會命管家強加管制。”楚寧看着澤亦淡然的神色，心中有些寒意，果然還是他大意了，澤亦聽到那些話語到底還是傷透了心，不過他以後會嚴加管制，決不允許任何人羞辱澤亦。

“王爺，就算是您暫時以刑法壓制住了他們，但也無法阻止他們的心，問題的根源還是在我，只要我一天不離開，他們恐怕就不會善罷甘休。”澤亦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他不想再因為自己而在傷害其他人了。

“澤亦，你是想要離開嗎？”楚寧看着澤亦的雙眼，心中有一絲淡淡的恐懼，他設想了很多留下澤亦的辦法，甚至用百姓去留住他，但沒想到在下人們的議論面前卻不堪一擊。可他已經習慣了澤亦守在身側的生活，他又要怎樣忍受孤獨的黑暗，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澤亦離開。

“王爺，澤亦答應過您會留在王爺直到您成大事，但澤亦不希望您在因此而處罰其他人了。”澤亦心中一片苦澀，為了報答王爺的恩情而留下來，就當是欺騙自己的理由吧。可是因為他無法才發生了內亂，他又有何臉面繼續見衆人。澤亦低着頭，他并未看見楚寧眼中的恐慌。

“澤亦是想任他們在府中議論你嗎，那他們置王府的威嚴于何在。”聽到澤亦的承諾楚寧的心緩緩放下了，只要澤亦答應留下來，他就可以用時間慢慢留住澤亦。人一旦養成了習慣，就再難改變了。不過此事就算澤亦願意罷休，他也不會輕易放下，澤亦的隐忍實在令他心痛，楚寧也就更加不放心。他原是想給澤亦一個安定的生活，沒想到卻讓他的境地更加艱難。

“為了一個小小的食客而動用府規實在不值得，既然是他們想議論就議論吧，王爺，澤亦并不在意。”澤亦虛弱的靠在樹旁，他們也僅僅是為了王爺着想，那他們有錯嗎。蠱惑王爺，一切看起來似乎都是他的錯，也是因為他而讓王府不再平靜，澤亦不想再惹是生非了，他只想陪伴王爺盡自己的最後一點力量。

“你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楚寧大聲的說，澤亦生性聰慧，他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對他的在意，但澤亦的逃避卻讓楚寧很傷心。他在乎澤亦，他不可能看着他們羞辱澤亦而置之不理。

澤亦靜靜地站在那裏，在乎又怎樣，他寧願王爺并不在意自己，那樣他至少還可以安然站在王爺身側，而現在又如何讓他在王府中立足。澤亦可以不要尊嚴，他早在和那些達官貴人相處時就已經沒有失去了顏面，但楚寧是王爺他不能不在意。

楚寧等待了許久卻未等來澤亦的回應，他看着澤亦慘白的臉色，心下有些不忍，或許還是他太心急了，往後的時日甚長，他可以慢慢等待。但這條路本就充滿艱險，倘若只有他一人，他必堅持不下去，恐怕到最後同樣落得一個凄慘的結局。

“澤亦，你傷勢未愈，我扶你回去休息吧。”楚寧走近澤亦不由得說出了這句話，但他并未伸出手，到底是壓在身上二十餘年的王爺的威嚴，也不是那麽好踏過的。楚寧自母妃離世就再也未曾對任何人溫柔過了。澤亦是楚寧心甘情願相待的，但他已經冰冷慣了，卻不知如何去溫柔。

“王爺事務繁忙不必在意澤亦，澤亦可以自己回房。”澤亦轉身走向了房門，真切的感受到了王爺眼中暗藏的感情，他無法再欺騙自己忽視一切。但帝王的感情是那麽沉重壓得他無法喘息，他還做不到可以背負千萬人的責罵，澤亦只想靜靜的守在心中的人身側，看着他成功默默地離開就足夠了，他不想奢求太多。

楚寧看着澤亦離開了，他到底還是踏不出那一步。等他坐在了冰冷的龍椅上時，他常常在想，是不是那時他邁過了心中的那道阻礙，就可以留得住心愛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