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縷耀眼的陽光順着窗縫斜射入房間中，那絲狹小的光亮暫時驅逐了房間中的陰暗，但終敵不過大片的冰冷。

澤亦靜靜地坐在床邊，他撫了撫胸口，依舊在隐隐作痛，但是已經不流血了，應該早就結痂了吧。他苦笑了一下，果然是身體太過尊貴了，連這點小傷都承受不住。他自小生活在鄉村中，那裏的民風淳樸，又怎會受過傷。但他沒有一絲懼怕，在這條道路上會遍布着鮮血，他寧願做駿馬蹄下的燕子，助王爺一臂之力。

澤亦看了看桌上樣式精致的糕點，笑着搖了搖頭。小澈聽聞他受傷後，日夜守在他的身側，他都懷疑自己是重病不治的将死之人了，他不過是一點皮外傷沒必要這樣小題大做。澤亦好說歹說才勸回了馮澈，但卻無法阻止他在自己的食物上耗費苦心。澤亦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倘若他不吃的話就浪費了小澈的一片苦心，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吃下去。看着馮澈因為忙碌而消瘦的面容，澤亦心中有些自責，他只想傷口能盡快痊愈，小澈也會放下心來好好的休息。

澤亦看着一旁的書卷，手遲遲未擡起，往日他都在忙于事務，決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怠慢，連享受片刻的寧靜也是奢侈。現在在床上躺的久了果然心性也懶散了。澤亦望着遠處的天空，雙眼停留在了那一片金色上，他緩緩起身走向了窗邊，雙手微微向前伸去，試圖觸摸那片溫暖，但卻是那麽遙不可及，手心中依舊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他側身推開了房間的門，嫩綠的枝葉沐浴在陽光的照耀下，一片平和靜雅，眼中竟流露出向往的神情。澤亦喜歡寧靜而并不是孤寂，有鳥語花香陪伴在身側，他不會感到孤獨。倘若沒有那一場大火，他或許會永遠留在鄉間，也不會知道京城的險惡。但他絕不後悔追随在王爺身側，那樣的生活雖是平靜但終究是碌碌無為，渾噩一生，永遠沒有追随。在遇見王爺後，澤亦才發現了自己的價值，他願為王爺盡自己的最後一絲力量。

等到王爺成大事後，他必然會離開，他絕不會像他們一樣去邀功享受功名利祿，在生命中為重要的人付出已經足夠了，澤亦不會再奢求其他了。

澤亦踏出門檻，站在明媚的陽光下，精致的面容有一絲病态之美。他望着湛藍的天空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澤亦從未發現過王府中也有這樣靜谧的美景，宛若畫卷般。在這片遍布着淤泥的地方，人們都利欲熏心，又有誰會發現它的美麗，澤亦微微的嘆了口氣，即使是在不堪的地方停留了五年，到底是舍不得忘記。

他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在看見桃林後若隐若現的身影時秀眉微皺，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過。澤亦知道自己深受王爺青睐，恐怕早已引起其他食客的不滿，他只希望能盡力勸說平息他們的怒火，否則王府內亂，對王爺的處境更加不利。

“莫公子。”澤亦看見那張忠厚的面容下隐隐壓抑的怒火，心中便明了了幾分。莫林忠于王爺，未曾犯過任何過錯，恐怕此次也是受人挑撥，即使未能達到目的，但也能除去這個一直為王爺重用的人。

“鄭公子好興致，竟是不顧身上有傷也要欣賞美景，我聽聞您前幾日受傷了，不知現在傷勢如何。”莫林看着澤亦面若桃花的容貌，心中就一陣憤怒，倘若王爺再執迷不誤，王府遲早會毀在他手中，他身為王爺的謀士，接受王府的俸祿，豈能坐視不理。

“讓您擔憂了，我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澤亦看見莫林堅定的眼神就一陣頭痛，他性子耿直，想不不是那麽好勸說，但他也不忍心看着這樣一個真性情的人倒在權貴之争中。

“那鄭公子就好生修養吧，這些瑣碎之事由我們來做就可以了，否則您傷勢複發王爺也不會放過我們的。”莫林話語中有些譏諷，他看不出澤亦身體有何虛弱，那些謀士身受重傷而依然堅守着，為什麽他只受一點輕傷就可以尊貴的修養，難道只因為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嗎。

“莫林我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該為王爺盡一份力量了，你們不眠不休的為王爺效力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性命，我憑何可以如此安然自得。”澤亦輕輕搖了搖頭，他自知自己平日僅僅動動嘴，沒有任何危險之談，所以心中才面對那些處于水火之中的暗衛更加自責，但無奈他沒有什麽資質，也只能盡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了。

“憑借着王爺的鐘愛，你為什麽不可以。”莫林面容上的假笑瞬間消散，他冷笑一聲，澤亦說得好聽，他不過動動嘴皮子就得到王爺的寵愛，而他們幾乎付出了整個生命，王爺卻未曾在意過他們，莫林心甘情願的追随王爺，他不是想要求得什麽，他只是擔心王爺再這樣下去遲早會令所有人寒心的。

“莫林，你誤會了，我才疏識淺實在不敢接受王爺的青睐，與你們相比更是慚愧，我只想為王爺盡一份微薄之力，實在不敢妄行自大。”澤亦的言辭十分懇切，他知道王爺偏愛于自己，但他亦然無法阻止王爺的作為，他只能盡力緩和這些食客的憤怒，可恐怕單單憑這幾句話是不可能的，又何況是性格忠直的莫林，想勸動他很難。但一旦他惹怒了王爺，就算他想保全他也很難了。

“鄭公子可不是才疏識淺，至少你還能憑借着一張嘴來贏得王爺的青睐，而我們這些空負盛名的人都比不上你。”莫林冷冰冰的說，澤亦到還有些自知之明，他不過是一個從鄉下來的人，短短幾年就被王爺賞識，而他們這些寒窗苦讀數十載，背棄父母和家鄉跟随王爺卻只能默默付出實在不公平。或許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莫林的心有些寒了，他們空有才華但到底抵不過澤亦精致的皮囊。

“莫林，我們都是千裏來到京城不顧生命的安危為王爺謀事，為何要因此私事而在王府內鬥，給敵人以可乘之機，我們應以大事為重，倘若莫林看不慣澤亦，澤亦自會盡力改正。”澤亦眼中有一絲深深的憂慮，現在太後已經開始對付王爺了，恐怕在朝中的勢力也有所牽制，他們是不該因為這點私事而先亂了自己的陣腳，破壞了王爺的大計。

“鄭公子果然是善于謀略，不曾見你為王府做過什麽，到是全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莫林眼中暗含一絲怒意，以大事為重，說的倒是輕巧，難道這樣就可以讓他們繼續忍氣吞聲的看着他備受王爺青睐嗎，莫林絕對做不到。再這樣下去王府遲早會毀在這樣手中，就算是犧牲性命，他也必須勸誡王爺。

“莫林，你知道王爺最厭惡猜忌，我不希望他因這件事處罰你而傷害了衆人的心。我心中清楚你妒忌我沒有太多才華便得到王爺的青睐，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刻，容不得你因私事而壞了王爺的大計。”澤亦義正言辭的說，他實在不想個人恩怨而在這裏浪費時間，但恐怕無論他怎樣勸說，莫林都不會咽下心中的怨意，他同樣不能讓王爺責罰莫林，此事無論如何都必須壓下。

“鄭澤亦，王爺不過是被你的容貌迷惑暫時鐘愛了你幾天，你別忘了你就是王府中一個普普通通的食客，你憑什麽管制我們。”莫林握緊了拳頭，一個憑借容貌而留在王府的人，也配繼續為王爺效力，他決不允許澤亦再蠱惑王爺。

澤亦愣愣的站在那裏看着莫林面容上的怒意，心中一陣鈍痛，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就是如此不堪。他可以忍受他們對自己的妒忌，但無法容忍這樣的侮辱。其實早在澤亦和那些達官貴人共宴時，看着別人異樣的臉色，他就已經明白了自己恐怕已經印上了不堪的身份。但為了王爺的大事，他不得不如此。澤亦本以為自己會一笑而過，當他真切的聽見莫林的話語時，他才發現心是那麽痛。

“怎麽不說話了，是心虛了吧。”莫林用厭惡的眼神看着澤亦，一個男人竟然用美色來得到王爺的青睐，他都替他感到不恥。

“住口。”澤亦的臉色逐漸發白，他不停地向後退着，心中的那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他決不允許任何人玷污。他不過是王府中的食客，對于王爺僅僅是想報答昔日的收留之恩，再無其他之情，或許這也是他想留下來的一個托詞罷了。

“鄭澤亦，你不要以為王爺現在寵愛你，你就可以肆意妄為，但是京城中美人到處都是，他遲早會厭倦了你。”莫林冰冷的瞪着澤亦的面容，他的容貌實為精致，就算是再京城中也很難找出這樣的傾城之色，但倘若澤亦是個女子，莫林倒不會怎樣，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他只會感到惡心。

澤亦的身體有些無力，他伸手用力按住樹幹，指尖深深嵌入樹木中，細微的疼痛并未喚醒他的神志，胸口處的痛楚在一點點的侵蝕着他。澤亦從未如此絕望，前面似乎充滿黑暗，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留下來的意義。倘若他繼續留在王府中，恐怕王爺也會因他而被污言穢語染黑吧。

緊閉的窗扇在微風下微微的晃了晃，半掩的書卷緩緩合上了。江岚放下了手中的筆，心不在焉的向外望了望，在看見空曠的庭院時，他眼中的神色淡了許多。

“管家。”江岚起身站在桌前，他感覺心中空空的似乎少了點什麽。

“老爺，什麽事情。”許久，管家推開門恭恭敬敬的站在門邊。

“馮澈來過嗎？”江岚緊緊地盯着管家的眼神，生怕錯過了什麽，

“沒有。”管家搖了搖頭，老爺不是很讨厭他嗎，怎麽會又突然問起他。

江岚的眼神有些暗淡，他不相信馮澈會突然離開了，他本以為自己還會與他周旋一段時間，總是纏在自己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了，他有些無法接受，心中更有一絲恐懼，好似失去了什麽。他看着偌大的房間感到有些寒冷。

“下次馮澈再來府上的時候一定要及時告知我。”江岚不由自主的說出了這句話，他相信馮澈一定會再來的，他不見到自己是不會罷休的。江岚想到這裏，心中的恐慌就淡了一些。

管家詫異的看着江岚，他不知道老爺怎麽又改變主意了，他不是不允許馮澈踏入府中一步嗎。

“我是擔心他因為銀兩不夠又在外面給我惹事生非。”江岚察覺到管家異樣的眼神，連忙解釋道。他絕不是在擔心那個人，他只是怕馮澈将他們的過去說出來。馮澈沒有收下他的銀兩，他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