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相惜

第8章

第八章

天色漸漸陰暗，習習的微風帶着一絲涼意，陽光的餘溫散開了，找尋不到一點溫暖的痕跡。

楚寧起身望向窗外，心中略有一絲不适夾雜着淡淡的煩躁感。天色已經暗了，澤亦還未有一絲消息。冷風撲面而來，吹在皮膚上有一絲寒意，楚寧似乎并未察覺到，雙眼望向遠處愈加凝重。

陳項以科舉出身，善于阿谀奉承又有才華，深受先皇喜愛，他在朝中手握要權，身居高位，只怕是太後也想得到此人為之所用，又何曾在乎他貪污錢財。楚寧雖然厭惡貪官，但陳項掌握重權，手下有諸多官員甘願跟随，楚寧不得不考慮此人，倘若不為他所用，留着也是遺禍千年的禍害，只會搜刮民膏，待他成大事後必誅之。

陳項久在官場中喜愛錢財恐怕不甚于美人，楚寧心中有一絲悔意，澤亦去了陳府之後陳項難免會心動一番，雖然礙于澤亦的身份，不敢強求其留下，但留下小陪一會也不會太過出格。相伴貪官身側，看着他醜惡的嘴臉在澤亦眼中更是侮辱。楚寧心知澤亦厭惡官場的黑暗冰冷，他擔心他硬要求澤亦去做他厭惡的事情會讓他更加心寒。澤亦是個難得的人才，楚寧不想失去他，在這條充滿荊棘的路上，不是朋友便是敵人。倘若有一天澤亦背叛他，楚寧可能會不忍心親手殺死澤亦，他永遠不想看見這一天的到來。

在黑暗的遠處，燃起了一個個微弱的燭光，溫暖很渺小不久便被黑暗的背景吞噬了。楚寧轉身離開窗邊，伸手推開了門。陳項老奸巨猾，只有澤亦前去他才放心得下，但為了一個奸臣而賠上澤亦遠遠不值得。楚寧看了看已經完全黑暗的天色，站在走廊中，任寒風吹拂他的衣訣。兒時母妃離世，守護在他身邊的溫暖便離開了，楚寧夜夜感到的是徹骨的冰冷，他必須要堅強起來，逐漸變得強大，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一個消瘦的身影在黑暗中緩緩的前行着，他擡頭看見遠處的光亮，心中的冰冷驅逐了幾分，腳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澤亦雖喜愛清淨厭惡官場的污濁，但倘若不是王爺他現在恐怕連生存的地方都沒有，更不能保護妹妹，澤亦無以回報只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來幫助王爺完成大事。

“王爺晚上風大，您怎麽還站在外面。”澤亦走到楚寧的身側，他神志尚清看見王爺的身影，心中一暖，冰冷的面容略有一絲溫和的笑意。

“進來吧。”楚寧轉身走進溫暖的房間中，看見澤亦平安的回來了，他的心也就放下了。

明亮的燭火下，澤亦的面容略有一些蒼白，雙唇格外鮮紅，似還有些細小的啃噬的傷口，楚寧的臉色愈加寒冷，心中仿佛有一股無名火在燃燒，那唇間的吻痕格外刺眼，仿佛是印在他身上的恥辱，楚寧想遺忘也抹不去。即使澤亦沒有厭惡，但楚寧心中依舊過不去，澤亦是他的人，他不允許任何人碰。楚寧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待事成之後陳項必除之。

“王爺怎麽了，是朝中的大臣又上奏彈劾您了嗎？”澤亦看見楚寧周身散發着殺氣，略有一絲懼意，他到底也僅僅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食客，根本沒見過王爺這樣憤怒。

“他們不敢，陳項強迫你了。”楚寧冷冰冰的看着澤亦唇間的吻痕，這似乎在嘲笑他的懦弱，讓一個朝中大臣随便欺辱他手下的人，而現在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卻不敢節外生枝。那個雨夜中楚寧也是看着最疼愛自己的人一點點的離開而無能為力，他握緊了拳頭，他必須擁有一切才有資格動情，否則也只能痛苦的看着心愛的人離去。

“為王爺辦事又何來強迫之由，澤亦是王爺的人，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澤亦抿了抿嘴唇，感覺到一絲絲的痛意。陳項确實有些過分了，但他位高權重也不會和那些下官一樣，僅僅是喝酒觀賞美色罷了，他喜歡的就要握在手中，倘若不是顧及王爺的面子，恐怕澤亦踏不出陳府那扇大門。澤亦心中亦是感到羞恥，可他已經身陷淤泥，又怎會因為自己而耽誤王爺的大事，只要陳項願為王爺所用，他怎樣都可以。

“陳項強迫你，為什麽不拒絕。”楚寧看着澤亦淡然的面容，心中更憤怒，他可以拒絕，他甚至可以不去，但為什麽要接受。楚寧心中有一絲淡淡的痛意，澤亦已經變了，不再是一塵不染的清潔，他變髒了。是楚寧一點點的看着潔白陷入了淤泥，可澤亦避開了，他又會有衆多大臣擁護嗎。

“我不能拒絕，澤亦本就是王府的食客，理應為王爺分憂，倘若澤亦只為自己的清高而面露怒意，在那些大臣眼中是不知好歹，反而會壞了王爺的大事。是王爺将澤亦從大火中救出，澤亦願意永遠追随王爺，萬死不辭。”那場大火中，單純的澤亦已經死了，現在只有站在王爺身側的食客，他願作馬蹄下的燕子，只為王爺成大事，身上的這點屈辱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那些達官貴人也不會對他怎樣。

“澤亦我不需要你為了償還恩情而逼迫自己，那些事情自會有人去做。”楚寧不想那些肮髒的事情在玷污澤亦半分，在他眼中澤亦和那些食客不一樣，他欣賞他的品格高潔不貪圖富貴，但當初那個雙眼純真的澤亦已經回不來了。

澤亦相伴在楚寧身側多年，他更不想放澤亦離開，但償還恩情對他來說卻是格外刺耳。楚寧不想流露任何感情，而他希望澤亦真心願意永遠留在他身側。在母妃離開後，楚寧飽嘗冰冷和寂寞，他很害怕卻不得不面對宮中的險惡，心中那個擁有一切的夢想在支撐着他，不讓他倒下。伴君如伴虎，等到他坐在那個高高的位置上，恐怕他身側不會有一個人，寬大的龍床夜晚又會是異樣的冰冷，楚寧希望澤亦能留下，可他卻必須許諾澤亦未來，讓他全心全意為自己賣命。

“王爺不想讓澤亦去見那些貪官污吏，澤亦下次也就不會再去了。”澤亦很慶幸自己能在王爺手下做事，他愛惜人才自然不會因澤亦容貌美麗，而将他随意送人。倘若換做別人，澤亦不知道被送了多少次了，也只有在王府中他能安穩的生活。

楚寧點點頭，面色算是緩和一些，但他仍在意澤亦的唇間留有陳項的吻痕。楚寧轉身背對着澤亦，眉頭緊鎖，“陳項提了什麽要求。”陳項老奸巨猾，他貪污錢財已是人盡皆知，倘若朝中局勢穩定，他不知道被抄了多少次家了。陳項見王爺拉攏人才做大事，他必不會放過這個洗清罪名的機會。

“陳項願為王爺所用，他想将金錢散盡，全部充作軍饷來換得一個忠臣之名。”澤亦搖搖頭，陳項果然是老奸巨猾，想用錢財來換全族人的性命，可就算王爺答應，那些在他手下冤死的百姓會放過他嗎。陳項貪了一生最後才明白也為時已晚了。

“陳項想用錢買命，他貪污殘害百姓時可曾想到他終有一天會受到懲治。我不像先皇一般昏庸，視奸臣為忠臣，任陳項草菅人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祖上勤苦打下江山卻守不住。就算我答應留住陳項忠臣之命，百姓也會前來伸冤。”楚寧用力拍向桌子，為了那些冤死的百姓，陳項的命他是要定了。

“王爺，陳項想要忠臣之名實為過分，但現在陳項身居要職家底殷厚也可助我們一臂之力，等到您成大事後，再找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殺了他，至于陳家的其他人，您可以貶為庶人，這樣也不違背您的承諾。”澤亦看見楚寧陰沉的臉色，心知此事不妥，但當務之急是穩住陳項，助王爺成大事，等到事成之後，聖上又怎會懼怕一個頑劣的臣子。

“澤亦之計正和吾意。”楚寧點點頭，登基之初他也不想殺太多人，但不殺陳項難服衆人之心。

“王爺，天色不早了，澤亦先退下了。”澤亦看了看已經漆黑的天色，他擔心王爺厭惡他身上的酒氣，想盡快退下，也好回去醒醒酒。

“澤亦，來京城這淤泥之地本不是你的心意，我又讓你去面對那些貪官污吏，你可曾心有怨意。”楚寧看着澤亦眼中的厭惡已經一點點變為淡然，心中仿佛劃了一道傷口，那個當初谪仙一般的人已經回不去了。

“能為王爺做事是澤亦的榮幸，澤亦心中又怎會有半分不願。”澤亦搖搖頭，他希望王爺能成大事，做一個好皇帝，懲治貪官污吏，削減賦稅，也是百姓的幸事。

楚寧關上門，站在窗邊看着澤亦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夜色中，房間中的燭火依舊是那麽明亮，但卻無法溫暖諾大的房間，楚寧的心中依舊是那麽冰冷。漫長黑夜，難以抵抗冰冷的寒意，楚寧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書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