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

第29章

能得四方大帝之一的勾陳帝君青眼，要收入門牆之下，換做尋常小仙，不知得開心成什麽樣。便是往常的常曦，聽到一向仰慕的帝君竟有意收自己為徒，那也必然是要喜出望外的。

可偏偏帝君人太實誠，這般直接地就将緣由和盤托出，在小桃子還暗自竊喜自己天資卓然讨人喜歡的時候生生潑下一盆冷水，澆得她面目呆滞雙目無神。

這是個很為難的事情。應下吧，小桃子心裏不太高興，總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可不應吧，帝君這麽可憐，對她又有救命之恩，拒絕了她定然會于心不安。

勾陳帝君看出她的為難，輕輕嘆氣，垂下眼，說不出的失落：“我知道，這請求無理得很……只是這萬年裏，括蒼山冷冷清清，我想着，你若能長久住下，那必然是極好的。”

常曦沒有被他的話說得心軟，反而有些懷疑帝君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總感覺帝君是在搖尾乞憐啊可是帝君這麽威武霸氣的大神怎麽可能做出搖尾乞憐這種事呢？！

太不科學了！

盡管勾陳大帝放下了身段使了點小心機，但最終桃子還是沒有答應。只是走到山腰，她心中就有了決斷，帶着歉意婉拒了帝君伸出的橄榄枝，倒是還多添了幾句軟和話，叫原本灰了心的勾陳心口暖了暖——

“……橫豎我在桃園閑着也是無事，若是帝君不嫌棄，我就厚着臉皮常來啦，那也同當您的弟子沒什麽區別。”其實桃子還想加一句“我會孝順您的”，但脫口而出前靈光一閃，想起年紀大的神仙似乎都頗忌諱被人說老，便及時憋住了，沒說。

也幸好她沒說出口，否則豈不是在帝君血淋淋的傷口上又撒了把鹽？

失落是難免的，但勾陳也知道這種事情勉強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軟聲道：“既如此，那便罷了。你遇險那事，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調查，已經有些眉目了，只是幕後主使至今還未尋得。鬥戰勝佛不在天界，你若回昆侖，着實叫人放心不下，九重天龍蛇混雜，更去不得。也是我一點私心，望你能多住些時日，待得鬥戰勝佛回歸，那時我再親送你回昆侖。”

帝君都把話說得這麽軟和了，常曦要再不答應，那她自己心裏都過不去，況且他說的句句在理，悟空一不在，這天地間竟似都沒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勾陳帝君願意暫時收留她，常曦感謝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拒絕？

當下兩個當不成師徒的大神小仙達成了共識，雙方都十分滿意，遂高高興興地回去了。不想才回院裏，就發現這常年無外人踏足的括蒼山竟來了客人，還不止一個，一次來了倆！

兩位客人都是她認識的，常曦一見這倆人就皺起了眉頭，勾陳對她的情緒變化極敏感，立刻便放緩了腳步，垂頭關心道：“桃桃怎麽了？”

——嗯~o(￣▽￣)o，這些天的相處增進了感情，帝君為表親切，直接叫起了常曦的小名。

桃子嘟着嘴：“沒什麽，我不喜歡見陌生人。”其實也不算陌生人，但她同紫微帝君那幾次糟糕會面可不是一句兩句話能說清的，幹脆就不說，只裝作是怕生。

勾陳對她同紫微青蓮師兄妹間的糾葛并不知曉，聞言也只當她是腼腆害羞，便體貼地喚了麒麟出來，叫麒麟陪她出去玩耍，自己則進去待客。

桃子求之不得，她每次瞧見紫微帝君都沒好事，那位青蓮仙子她倒是只打過一次照面，先前腦子裏也沒什麽印象，但恨屋及烏，照小桃子所想，師兄是那麽個樣，師妹能好到哪裏去？遂都不樂意搭理。

麒麟是一路走着貓步出來的，樂陶陶飄飄然，一見桃子就興奮地噴了兩口火，大嗓門嚷的二裏地都聽得見：“桃桃你怎麽不進去？快進去看看，紫微帝君和青蓮仙子來了诶！就是榜上的那個紫微帝君和青蓮仙子！艾瑪青蓮仙子長得可真好看！”雙眼冒桃心，幾乎能從他蓋着厚厚鱗片的雙頰看出兩團嬌羞的紅暈來。

桃子不開心了，抱着手臂橫眉怒目：“有我漂亮嗎？！”

“有！”麒麟完全不了解漂亮小姑娘的心理，應得響亮。想了想，他實誠萬分地補了一句：“你也漂亮，不過不如青蓮仙子有韻味。”他見小桃子的臉黑了，忙安慰道：“不過你還小嘛，青蓮仙子比你大多少呀，等你到了她那個年紀，肯定比她更有氣質更美麗！”

“嘤嘤嘤嘤嘤……”麒麟這種生物真是太讨厭了！

院中三位聽力都不差，兼之麒麟那嗓門簡直就跟打雷一樣，所以這番對話叫他們聽得清清楚楚。聽到那句“等你到了她那個年紀”，饒是一貫清冷淡漠的青蓮仙子也忍不住綠了臉，又是尴尬又是羞惱。

紫微帝君倒沒有她那般細的心思，只是聽見小桃子言語率真可愛，忍不住笑了起來。勾陳帝君也是忍俊不禁，多看了青蓮幾眼，微微颔首：“見笑了。”

紫微帝君還在遠眺小桃子和麒麟的組合，直到兩個家夥拐了彎不見蹤影，方轉向此間主人，不解道：“勾陳，碧靈元君怎會在你這裏？”

勾陳一愣，才反應過來“碧靈元君”指的是小桃子，因他同紫微帝君也算熟識，沒有什麽好瞞他的，簡單幾句将常曦遇險、碰巧他襄助之事說了，聽得紫微帝君頓時憂心起來。

“天界境內怎會發生這等事情？”紫微帝君眉心緊皺，“可有捉到人？”

勾陳帝君點頭又搖頭：“捉是捉到了，是幾個假冒天兵的南海搏魚族人，卻沒得到什麽有用口供，全都自滅神魂了。”

紫微帝君大驚，一旁的青蓮仙子卻若有所思。

“不提這些。”勾陳不欲叫外人知道太多，客氣地笑笑，伸手幻出桌椅來，直接請兩人在院中坐下，自己則坐得遠了些，微笑道：“你難得來我這裏，可是有事？”

紫微也不跟他客氣，一撩衣擺就坐下了，大喇喇笑道：“沒事就不能來你這裏了？我帶師妹來走走，你也不給我們上杯好茶？”

勾陳搖頭笑道：“茶是沒有的，你看我這漫山遍野——”修長食指在四周虛點幾下，“可見着一片葉子了？清水倒是要喝多少有多少。”言罷他心道，便是有呢，也不能拿出來你們喝，要是叫小丫頭看到可怎麽得了？

青蓮配合地掩口輕笑，纖纖素手掩紅唇，聲若冰擊碎玉，說不出的好聽好看：“能得勾陳帝君一杯清水已是莫大榮幸，哪裏還敢再奢望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