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

第15章

那邊廂，勾陳本就是要走的，此刻停下腳步不過是同紫微帝君打個招呼，之後便騰雲去了。倒是他方才多看了青蓮仙子兩眼，恰巧叫青華帝君發覺，接了這師兄妹倆進門後，他便不着痕跡地打量了青蓮仙子好多眼，卻除了着實美貌外，其餘什麽也沒看出來。

且說桃子同哪吒走後，一路駕雲疾馳，直奔到荒僻的北海畔，這才氣喘籲籲地停下。

“呼呼呼……”桃子覺得自己的靈力都快被這一段高速奔馳耗空了，抹了一把鼻子上了汗，她喘着氣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哪吒将布袋舉起至眼睛齊平位置，狠狠道：“把她丢進弱水！”

常曦吓了一跳：“這、這沒必要吧？”

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那浩浩湯湯的弱水之濱，一片羽毛都浮不起來，更別提人仙魔了。這要是把九公主丢進去，她還有命在嗎？雖然她确實讨厭九公主，可真要叫她害死一條命，她還是心有不忍。

和早早就能征善戰的哪吒不同，小桃子活了這幾百年，別說人命了，她連草命都沒傷過。若論這天地之間誰是最潔淨的生靈，那非她莫屬！天生仙體，桃子就靠餐風飲露天地靈氣活着，口腹之欲于她完全如浮雲。

哪吒也猶豫着，卻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可若只是小小懲罰她一場，照她睚眦必報的性子，今後必将尋機置你我于死地！”這也是一開始兩人商量着要蒙臉的原因。“如今我們是徹底跟她結下仇了，就今天這頓打，她回去沖天帝一哭訴，只怕到時候還要連累我爹。”

桃子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可就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于是只低着頭不說話。

兩人僵持半響，最終還是哪吒先軟化了，他嘆了口氣，道：“既然不去弱水，那就把她丢進輪回井罷，到哪個界就看她造化了。”感概萬千，“這下起碼有一百年不用見到她了。”

輪回井是除了地府外唯一一個可以步入輪回的地方，設在四海八荒與人間界的交連處，放眼望去，灰霧茫茫一片混沌。

常常說的天界與魔界并非兩個獨立界面，而是共存于四海八荒中，期間摻雜着妖精靈怪，上古神祇與凡草凡花共存。

四海八荒到人間界的入口上架着天道之門，仙魔神要入人間界，要麽洗淨記憶入輪回，要麽扛過九十九道天劫闖出去——要知道，上神的天劫也不過只有七七四十九道。

而凡人的輪回由地府管轄，這交界處的輪回井則是提供給打算去人間歷練一番的仙魔神。

如果不是從司命星君那裏登記過後下凡的，這一下去就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回來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投胎成最普通的凡人，不管入的是哪個人間界，生老病死，一世都很快就過了，死後可以直接從地府回天界；可若是随機成了妖靈精怪，或是有靈根可修仙的人間界，那這一世持續的時間可就長啦。

眼見着哪吒把布袋口朝下，松開口袋抖了幾下，裏頭的九公主就掉了下去，常曦心下十分不安，左右腳換來換去地站，又時時環顧周遭荒涼的環境，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壞事。

哪吒這會兒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氣，把布袋遞給常曦收起來，朝着東方雙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詞：“鴻鈞老祖保佑瑤姬投個長壽龜的胎，最好叫她開靈智，由龜慢慢修人身，再開始修仙……”

常曦啞然——最普通未開靈智的長壽龜也有兩百到三百年壽命，若是開了靈智，照那慢吞吞的修煉速度，修成人身少說得花上七八百年，再修仙……說不定等她成神了九公主都還在凡間打轉呢。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蹤跡，兩人沒在輪回井旁停留太久，很快便駕雲走了。為了配合這裏陰測測的氣氛，常曦還特地招了一朵灰撲撲的雲出來，和背景融合完全無壓力。

回程路上分開時，哪吒為了讓她放心，還将自己做的準備告訴她：“我今日出門前告訴過家裏，是去我大哥府上玩耍。這會子我就去了，你也早些回桃園。瑤姬她去首陽山似乎不欲讓人知曉，一路行跡都是抹了去的，兩位帝君不會多管閑事，咱們什麽事都不會有。你別怕。”

常曦第一次做壞事，心下還是發虛，聽了他這番話才覺得身子回暖了些，點點頭，同他告別後便徑直回了昆侖，一頭栽進桃園自己床上。

之後的事果然不出哪吒所料，九公主瑤姬去首陽山是偷偷摸摸去的，身邊伺候的宮娥還以為她如往常一般在屋內靜坐，一整天過去沒見她出來，心下都存着疑惑，卻礙于她暴戾的脾氣，無人敢入內探看。

還是第二日正午，天後派來喚她過去的宮娥察覺出不對，回去禀報了天後，天後急急忙忙趕來，卻發現宮室內竟空無一人！

瑤姬這檔子事兒估計都做熟了，一路痕跡抹得幹幹淨淨，天帝親詢了值守的天兵，卻沒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又派了天兵四處找尋，可天界何其大，哪裏找得到她半點蹤影？

最後還是天後自己出馬，來了昆侖向王母借昆侖鏡一觀。昆侖鏡是個據說十分玄乎的上古神器，具體有什麽功能常曦也不知道，但知道天後成功借到鏡子後她還是有些緊張，就怕昆侖鏡裏把她和哪吒幹的壞事顯示出來了。

後來事實證明，昆侖鏡遠沒有傳說中那般神奇，天後只在鏡子中看到已經投胎成為小嬰兒的九公主，背景是凡間一富貴人家裏，其餘的就再也看不到了。

既然知曉了女兒的去向，天地天後便也不再那麽緊張了，他們還只當是瑤姬突發奇想，這才去往人間走一遭，壓根兒就想不到她竟然是被人丢進輪回的。

知道昆侖鏡可以看到瑤姬在人間的情況，常曦厚着臉皮去找王母娘娘借了鏡子，西王母還打趣她：“怎麽，小桃子也有了挂心的人兒？”

常曦臊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王母還當她是知道害羞了，笑得越發開心，昆侖鏡直接就給她塞手裏了，讓她想看多久看多久。

小桃子抱着鏡子飛快跑掉了，阆苑外，一個頗為眼生的宮娥瞧見她抱着鏡子，詫異問道：“青娥姐姐，這是哪位？娘娘竟不怕她弄壞昆侖鏡？”那可不是普通的鏡子啊！那是神器！天後來借用的時候王母娘娘都沒許她帶出阆苑，只是讓她在裏頭使了一回。

王母身邊資歷最老的青娥笑道：“那是蟠桃園的碧靈元君，名喚常曦。你剛來不知道，她是大聖養活大的，小時候常常被大聖送來咱們這兒，娘娘又沒個親兒女，拿她當眼珠子似的疼。昆侖鏡算甚麽？小桃子才兩百歲時，娘娘就給她要了元君封號呢！”

這頂替了華林新來宮娥一愣，眼中浮現複雜之色，卻還笑道：“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別人不提，就說姐姐你，在娘娘身邊待的時候比這碧靈元君不知長了多少呢，偏偏叫她得了好……”

這話聽着倒是為她着想，可青娥是什麽人，她可是從小看着常曦長大的！當下柳眉一豎，不悅道：“碧靈元君天生仙胎，就生在蟠桃園，說是娘娘的女兒也不為過，只是一個元君封號怎麽了？在娘娘身邊當差是我的造化，很不必你來為我抱不平！”

說完也不再理她，直接扭身進了阆苑，只留這新宮娥站在原地，臉上又紅又白，原本秀麗的姿容硬生生扭成了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