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

第12章

常曦乘着雲接近那靈力振蕩最厲害的地方，卻發現自己到了一處極好的所在，雲霞明滅，煙濤微茫，腳下是漾漾清波，頭頂是浩蕩青冥，靜谧如畫的景色絲毫看不出這裏方才發生了什麽事。

這裏并未有任何标志，常曦卻明白這是進了人家的地盤，可惜她對天界地理人物認識極少，雖看得出來這座仙府的主人必然地位不凡，但她卻不知是哪一位。只是哪吒在此處失去蹤影，她總不能打道回府，只得拾級而上，扣響了仙府大門。仙府主人似乎料到有客來，常曦只敲了一聲，那有三個她高的大門就自己開了，進門正對着一面鏡子似的湖，遠遠可瞧見湖對面亭臺樓閣，隐隐綽綽，籠罩在一片紫霧祥雲中，恍如霧裏看花一般。

常曦左右看了看，卻不知該往何處走，恰在此時，一個溫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吓了她一跳：“小友可向右側行。”桃子瞪圓了眼，張望了一會兒，沒見到人影，頓覺這間主人該是位大神，心裏不免緊張起來，緩緩走上湖右側的長廊。

長廊盡頭卻是湖上一亭，亭內或站或坐，最顯眼的還是委頓在地的哪吒。常曦一急，幾步上前就要扶起哪吒：“哪吒哪吒，你怎麽樣了？”又憤怒地擡眼望向那兩位坐着的大神，“你們把他怎麽樣了！”

兩位大神還沒說話，站在一旁的女仙先開口了，傲慢地斥道：“放肆！”

常曦一眼就認出這女仙正是天帝的九公主，當即柳眉倒豎，噴了回去：“放你娘的肆！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這樣跟我說話！”

九公主氣得就要扇她耳光，卻在擡手時餘光瞥見坐在那裏不動如山的勾陳帝君，咬牙垂下了手，一向驕橫跋扈的臉上還要擠出一絲委屈來，十分不美妙。

常曦冷哼一聲，卻發現哪吒動了動，再看去，原來他被一根灰色的繩子捆住了，嘴張張合合要對她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來。常曦試着用神識問他，卻發現他連神識都被禁锢了。

這下子她是真怒了，面上卻不能也不敢表現出來。方才只顧着看哪吒的情況，沒注意到，那坐着下棋的兩位大神之一正是同她曾有一面之緣的勾陳大帝，而另一位一身青衣，身上草木之靈氣同她十分親和，八成就是四方大帝中她唯一不曾見過的東極青華大帝。

別說有兩尊大神在這兒，就是只有一位，也不是她能輕易開罪的。“不知哪吒如何得罪了二位，我替他向帝君賠罪，望二位帝君念在他年紀尚小的份上，莫同他計較。”

聽了她這話，勾陳帝君還沒說什麽，倒是青華帝君笑了，擺了擺手道：“小友莫急，莫急。這捆仙索并不是我倆上的，”他指了指自己身邊侍立着的冷峻少年，“小徒年少氣盛，方才見這位小仙友在山門口攔下九公主，便忍不住出手護花。小仙友脾氣暴烈，小徒這才上了捆仙索，将他禁住，只等他情緒稍緩，再仔細詢問這事的來龍去脈。”

他音質清朗，說話又斯文有禮，正是方才入門時給她指路之人，常曦心下不渝頓時消下許多，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已經安靜下來了，仙君可否将捆仙索除下？”是對青華帝君的徒弟說的。

那少年看了師傅一眼，見他沒有別的表示，于是便将哪吒身上捆仙索除了，順帶解了他的禁口令。常曦急忙将哪吒扶起來，低聲問：“你還好吧？”

哪吒搖頭：“無妨。”

解了禁制，哪吒便用神識傳話，将方才所發生之事大略告訴了常曦，也好讓她心裏有個底。

原來哪吒一路跟蹤九公主到了這首陽山外，九公主是熟門熟路的，哪吒卻完全不知此地為何處，眼瞧着她就要進山門，哪吒心急之下便現出了身形，蒙着黑面巾要敲九公主悶棍。

而自打知曉了勾陳帝君隔三月便來這首陽山紫府與青華帝君下棋，九公主也掐着時辰每隔三月來一趟，不知不覺便成了定例，已持續近十年之久。兩位大神沒表态，這首陽山紫府上下也無人驅趕于她，漸漸就習慣了。

或許九公主平日對人是趾高氣昂，可這裏是青華帝君門下，連頭仙鶴在她眼中都顯得格外不一般，于是她便也下了功夫去結交。十年下來，紫府中人，不論是青華帝君的幾位弟子還是府中侍者侍婢，無一不與她相熟，這才有了見哪吒欲偷襲時，冷峻少年出手相助之事。

神識溝通這等小把戲怎能瞞得過兩位大神？

見這只小桃子聽着聽着，小臉漸漸嚴肅起來，上頭二位都覺好笑，只是青華帝君笑在臉上，勾陳帝君笑在眸中，雙雙罷了棋，等着看這兩個小夥伴接下來如何行事。

誰知只等到哪吒長身一揖，恭敬地對二人行禮：“哪吒魯莽，未分辨出首陽山地界，擾了二位帝君清淨，特此賠罪，萬望帝君諒解。”

青華帝君瞧了他好幾眼，方笑道：“無妨，其實也不算擾了我等清淨。”言下之意，若非他徒弟自作主張出去英雄救美，他還清清靜靜地坐着下棋呢！

那冷峻少年聽了師傅的話，手一緊，臉上又紅又白，忙低下頭去。

常曦黑眼珠兒滴溜溜的轉，她心思靈慧，很快便察覺出九公主和他們一樣，都是這首陽山紫府的客人，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幹系。

想明白了這點，她老老實實上前給兩位大神行了個禮，言道：“今日我二人前來，其實是為了結私怨。至于私怨是什麽……勾陳帝君應當是知曉的。”她澄澈的眼望向那一身玄衣的大神。

勾陳帝君“唔”了一聲，點點頭，音質清清淡淡：“我記得。”

常曦感激地沖他點點頭，昂首道：“哪吒同九公主間有舊怨，原是打算今日正正經經地打一場，不論誰輸誰贏，此間恩怨便算作了結了。”

“正正經經”？

親眼目睹哪吒蒙面打悶棍的冷峻少年面皮抽了抽，無語地望着她。被冷落一旁的九公主氣得滿面通紅，怒喊道：“你胡說八道！他明明是想……”

小桃子絲毫不懼她的高嗓門，呵呵一笑，直接截斷她未說完的話：“只是哪吒粗心大意，地點選得不甚好，不小心就在帝君家門口動上了手，帝君高徒将他打一頓也是應該的。”

冷峻少年已經被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徹底折服了……

接下來就不是她說話的時候了，任九公主氣急敗壞地瞪她，她都不為所動，只是和哪吒站在一塊兒，靜靜等着兩位大神發表意見。

青華帝君很上道，他沉思了一會兒，十分正經地點頭道：“也是，小輩的恩怨，我們插手算怎麽回事呢？”還轉過頭問一旁的勾陳帝君：“勾陳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