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仙

第8章

可失神只是一瞬，腦門上的疼痛火辣辣地将她思緒拉回，她想狠狠地罵眼前這人一頓，卻沒有底氣——分明是她自己不看路才撞成這樣的。而且，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哪吒，不該為這些瑣事浪費時間。

吐出一口氣，常曦自己伸手揉了揉腦袋，也沒回那人的話，繞過他就要走，卻被他伸手攔住。“你要……”做什麽？

那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低下頭，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拂過，不知他使了什麽法術，常曦只覺原本火辣辣疼的地方一陣清涼，再伸手去摸，連微微腫起的包都消掉了。

她有些羞愧，垂頭道謝：“多謝……不好意思，方才撞到你。”

低着頭的小桃子沒有發現，玄衣男子自從伸手觸過她額頭後，神色就一直很奇怪，他似乎很驚訝，又疑惑地将鵝黃色的小桃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你……可有感到什麽不适？”

常曦以為他是在問自己的額頭，遂搖搖頭道：“不疼了。”

玄衣男子一怔，很快明白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也可以确定，自己的靠近并沒有讓這個小姑娘産生什麽不适的感覺，可是——怎麽可能呢？

他那一身煞氣，就連同為四方大帝的紫微、長生、青華都無法靠近，更枉論其餘神仙，至今能近他周身三尺之內的，唯有西天佛祖及其座下幾位大弟子，他們遍身的功德金光，是這煞氣的天然克星。

常曦自然無從得知他心中的疑惑，正要離開，卻聽那清涼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食比切魚後，再嗅赪桐花，則醺醺然如酒醉之态，此後清醒之日漸少，終至靈臺蒙翳，神智不清。”

這話恍如晴天霹靂般落入常曦耳中，她呆在原地，明明身處溫暖如春的花園中，她卻渾身發涼，一陣一陣的顫抖。“我、我……”她呆了一會兒，很快挺起腰背，徹底沉下臉，“我去找哪吒！”

快步向前走了一段，她頓住，忽然回頭問道：“多謝神君解惑，敢問神君尊號？”

玄衣男子站在原地，望着那張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臉，眸中帶了些淺淡笑意：“吾名勾陳。”

“噢，原來是勾——勾陳大帝？！”小桃子被震驚得失了語，但幸好她從來分得清輕重緩急，當下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帝君再會，我先走了……”

那鵝黃色的裙擺在轉角處拂過，很快就消失了蹤影。勾陳怔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笑出聲。

前頭廳上都已經開席了，天界沒有人間什麽男女大防的規矩，不管是仙君還是仙女全都聚在一個極寬敞氣派的大廳裏，廳內布置得喜氣洋洋，雖然來者衆多，卻絲毫不顯得擁擠。

廳內神仙太多，常曦在側門處張望了好一會兒都沒尋到哪吒的身影，她急得團團轉，又不好直直走進去到處找人，恰好這時候一個青衣侍者經過門前，常曦連忙走上前喊住了他，托他幫忙進去喊一下哪吒。

“哪吒？可是李天王府上三公子？”那青衣侍者看到她身上的天河雲紗，頓時了悟了這位的身份，忙道：“仙子可是碧靈元君？”見常曦點頭，他松了口氣般，笑道：“元君可是讓我們好找！方才大聖尋不見您，金箍棒都快要掏出來了，還是我們帝君上前好說歹說才安撫下來，這會兒大聖也沒上席，在後頭小花廳坐着等呢，李天王家的三公子也在。”

常曦心頭一塊大石落下，終于露出了笑臉，對侍者道謝。青衣侍者連連呼“當不起”，又暫時擱下手邊的事，将她送到後頭小花廳。

“祖宗诶！你去哪兒了？”悟空一見她就急急趕了過來，大呼小叫，又伸手摸她腦袋，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一根頭發絲沒掉，這才放心下來。“好了好了，這下我算是放心了，你和哪吒說話，我自上席吃酒去！這會兒也不知還有比切魚沒有……”

聽到這個敏感詞，常曦眉頭一皺：“猴叔你喜歡吃比切魚？”

悟空笑道：“這麽稀罕玩意，我也就幾百年前嘗過一次，味道都不記得了，哪裏還說什麽喜歡不喜歡。這回借了一對新人的光，過下我可得好好嘗嘗！”

常曦瞧見旁邊站着的哪吒，沒再跟悟空說什麽，而是揮手道：“去吧去吧，別一會兒讓人吃光了，白叫你走一趟。”

悟空去後，小花廳內便只餘常曦和哪吒兩個小夥伴，哪吒上來就要揪耳朵，冷着臉訓她：“這不認識的地方你還敢亂跑！也不怕被壞心眼的人捉了吃去！猴叔不是說了叫侍女去給你引路嗎？你可知我們多着急！”

常曦動作靈敏地躲開，捂住兩個耳朵喊道：“停停！這個先不提，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

一貫嬉皮笑臉的人突然生起氣來是十分可怕的，哪吒冷哼一聲，惜字如金：“說。”

常曦不滿他的态度，瞪了他一眼，才細細将自己是如何被侍女認錯帶至後院，又是如何急中生智變身小蝴蝶，後來意外聽見南海公主和九公主的陰謀說給他聽。不過或許是因為心虛，她特地跳過了撞到勾陳大帝那一段。哪吒越聽臉色越沉，等到桃子說完，他一把拍碎身旁長桌，怒道：“看我不揍死她！”說完就要往外沖。

常曦連忙拉住他胳膊，斥道：“你急吼吼的做什麽！冷靜點！九公主已經走掉了，你現在去也追不上，就是追上了，打傷了她，你難道想再叫李叔替你上門賠罪，又關一次禁閉？”

“那怎麽做？”哪吒都快氣死了，他憤怒地又踹碎了一把椅子，“南海龍女竟然幫她設計陷害我，我們根本就無怨無仇！不待了這破地方！”

常曦本來倒是鎮定下來了，此時見到哪吒這蠢樣，惱得沖他屁股上就是一腳：“你消停點！”呼了一口氣，心下慶幸方才沒有在悟空面前将這事和盤托出，否則按照猴叔那個一點就着的炮仗性子，不把這長生大帝府邸掀了再打上九重天都愧對他齊天大聖的稱號！

哪吒挨了一腳倒是消停了，他不高興地看着桃子，道：“那你有什麽主意？”

常曦被他問住了，撓了半天腦袋，卻什麽好法子都沒想出來。她生性純善，雖然聰明靈透，卻從不擅這些陰謀詭計，要她想出一個報複人的點子來，那比叫她吃果子還難！

她吭吭哧哧半響，終于出聲：“那……要不然我們就……”

“就什麽？”

“就先回去吧。”桃子羞愧得不敢擡頭，小小聲道：“回去再從長計議。”

“……”就知道不能指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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