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幕漆黑, 宮道上隔着一段路,便亮了一盞宮燈,在夜色中瑩瑩生光。
身後禁衛軍沉默地跟着, 謝芙走回重玉宮。
守在重玉宮大門口的小途子原坐在門檻處打瞌睡,聽見動靜,揉着眼睛一骨碌站了起來。一看見謝芙,笑呵呵地跑出去,“美人您回來了!”
可小途子旋即又瞧見謝芙身後的禁衛軍, 愣了愣, 讷讷道:“這是……”
“娘娘請吧。”禁衛軍對謝芙道。
謝芙一言未發,徑直走進了重玉宮。
小途子愣怔地看禁衛軍, 見他們沒有離去,竟是在門口駐守, 忽然反應過來,神色一悚。不會吧……
見謝芙走進殿內, 蕊雲迎上來, 見她眉眼冷淡, 與當初剛來北晏時如出一轍,不由試探道:“美人, 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謝芙聞言,澈淨杏眸擡起, 望向她。
那視線看得蕊雲動作一頓,有些心虛道:“美人?”
“我沒事。”謝芙別開目光,進了偏殿去。
恰在此時,紙鳶終于從重玉宮外急匆匆回來, 經過站在旁邊的蕊雲, 見這丫頭神情奇怪, 也沒有說什麽,徑直進殿去尋找謝芙。
“美人您別傷心,王上……”紙鳶邊說邊走進殿內,見那道軟煙色的身影站在書桌旁,盯着桌案上的筆墨紙硯不語,話頭戛然而止。
謝芙并沒有在聽。
她不知發現了什麽,低垂的睫羽微不可察輕顫了下,只道:“你們都下去。”
“……是。”饒是紙鳶滿腹的話想說,還是忍住,轉身退了出去。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想來美人需要一些時間平複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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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芙其實不知道紙鳶在想什麽,她并不在意禁足一事。重雲煙的出現,已然将祁硯之的承諾都悉數打破,她是一刻也不願再在宮中待下去了。
此時見紙鳶離開,同時帶着重玉宮中的人都退了出去,謝芙心下略定。
旋即,她轉身走到了窗邊,将那原本有些松動的窗子打開。
窗子被推開,夜風攜着秋夜的涼意撲面而來,将她額邊的碎發吹起,露出梨花般的秀致眉眼。
她垂着眼,将窗臺邊沿仔細看過。
視線忽然落在邊沿的一張紙條上。那張紙條十分不起眼,幾乎與窗臺融為一體。
她拾起那張紙條,将其展開。
将紙條上所寫的內容看完,她咬唇,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抓住了那顆續晝丸,只覺得手心有些發熱。
***
經歷了這件事情,昭寧殿的晚宴自然不歡而散。前來參加宴席的官員家眷悉數乘着馬車出了宮。
祁硯之今夜沒有回重玉宮,而是去了議事殿。
細想這段日子以來,這竟是少有的事情,他幾乎日日都去重玉宮見她,一日沒有間斷過。
也許是恩寵太過,才令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以致于今夜發生這些事情——
她明知自己與崇禾如今的關系微妙,竟還在宴會時與崇禾六皇子私下見面?
是因為木懷卿,還是因為那崇禾六皇子合她的心意?
今夜宴會上,當他看到謝芙頭也不回地出了昭寧殿,他心中的怒意便再壓制不住,至于宴會中的其他人?他自然沒有注意過。
他想跟出去,但宴會之上,君王若離席,宴會便進行不下去,因此他只能僵坐着。
重雲煙的出現已經讓他的心情壓抑到了極點。
當侍衛禀報發現刺客後,他帶着禁衛軍出去找人,誰知看到的一幕,是她站在崇禾六皇子姜故面前,與姜故親密的模樣。
他那一瞬間,幾乎遏制不住心中想要殺了姜故的念頭。那簇怒火宛如燎原的火星,燃起了他心中那片最隐秘,最不可觸碰的逆鱗。
沒有人能夠從他身邊奪走他的東西,包括女人。
他既要這天下權勢,也要謝芙。
……
走進燈火依稀的議事殿,祁硯之聲音冷冽,道:“都出去。”
跟在後頭的徐屏應承了聲,忙帶着其他人一道退了出去。
議事殿的門在身後徐徐關上,祁硯之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走進裏間。
走進裏間後,他餘光忽然注意到旁邊櫃子隔層中放置的那座琉璃花樽,裝飾是妖冶的淺紫色。
——謝芙那日,曾提起過這座琉璃花樽。
眼前忽然再次浮現女子冷漠的眉眼,祁硯之心頭湧起濃濃的燥郁與戾氣,呼吸頓沉,正要走過去将那座花樽砸了。
此時,議事殿外卻傳來徐屏的聲音,“王上,重妃娘娘求見。”
“不見。”他毫不猶豫道。
可誰知,議事殿的大門卻還是被推開了,輕柔的腳步聲靠近,繞過了隔窗,出現在不遠處。
“硯之,你怎麽不見我?”
重雲煙美目潋滟,神情哀怨,望着不遠處背對着自己的那道身影。
祁硯之沉默不語。
“你在怪我惹你喜歡的人不高興了嗎?”重雲煙欲怯不怯地道。
“可是我等了你那樣久,你都沒有來看過我,沒想到還喜歡上了另一個女人……”她滿腔委屈地說着,上前一步,走近了那個沉默的身影。
祁硯之譏笑一聲。
他轉過身,盯着不遠處的那道身影,道:“太妃娘娘,這是你該和孤說話的語氣嗎?”
太妃娘娘這四個字,男人咬字咬得尤為狠厲,字字有力,攜着戾氣。
聽見祁硯之的話,重雲煙臉上柔媚的笑意逐漸消失了。
“本宮當年并未封為太妃。”她盯着祁硯之,美目是涔涔冷意,一字一頓道。
祁硯之神色譏諷,并不願意與她多說。
見他這般模樣,重雲煙忽然又帶上委屈,道:“硯之,你如今為何對我這樣,難道你把當年的事情都忘了……”
她剩下的半句話忽然一頓,沒有再說下去。
迎着祁硯之的目光,重雲煙口中的話再說不下去,慢慢收起了面上的委屈,恢複正常。
是她忘了。
如今的祁硯之早已與當年那個孱弱的少年不同。面前的男人是北晏的帝王,不再是當年那個容易被人掌控的少年,他的能力是從前不能比拟的。
重雲煙吸了口氣,妩媚的眼眸眯起,“你真的喜歡那個女人?”
祁硯之沒有應答。
重雲煙明白了。
她望着祁硯之,聲音帶着蠱惑,道:“硯之,若你當真喜歡那個女人,收進宮中也無妨。你是君王,後宮當然不能只有一人……”
“但是,”重雲煙的語速慢了下來,“你皇後的位置,只能屬于我。”
話音甫落,不遠處那冷肅的身影忽然動了。
祁硯之轉身,朝她走了過來,重雲煙見狀,笑得愈發勾人。
只是,下一秒,當男人冰涼修長的手擒住她的下巴,鳳眸中浮起陰冷之色時,重雲煙面上的笑意突然微不可察地僵滞了片刻。
祁硯之的目光宛如一只獸,內裏包含的狠意毫不遮掩。
他聲音壓低,一字一句,譏笑着道:“重雲煙,你要明白一個事實。”
“只要孤想,你随時都能進先帝的陵墓,以你太妃娘娘的身份,在先帝的墓葬前守靈。”祁硯之打量着女子美豔眼眸中的驚懼,慢慢道,“所以,安分一點,懂嗎?”
作者有話說:
這段過渡有點卡,我捋一捋,明天再加更
阿芙馬上就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