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日晚上有宴會, 時間緊張,美人怎的還出去了?”
見到殿外走進熟悉的身影,蕊雲立即上前問道。
“問那麽多做什麽, ”一旁的紙鳶吩咐道,“去給美人去挑幾件晚宴時穿的衣裳。”
蕊雲瞧了謝芙一眼,依言福身,“是。”
今夜會在昭寧殿舉行宴會,為遠道而來的崇禾六皇子接風洗塵, 按理來說, 後宮所有人都要出席,謝芙也不例外。
上次祁硯之生辰, 她已然缺席,這一次是不能再不去了。
不多時, 蕊雲便帶着挑好的衣裳回來,殷殷笑道:“美人看看穿哪一身合适?”
只是一眼望去, 那些衣裙與她平日穿着風格不同, 都是些緋紅、萱草黃、丁香紫的鮮豔顏色。
謝芙将将看去一眼, 視線忽落在那件丁香紫如意的绫裙上。
她不知想起什麽,杏眸微怔。
站在旁邊, 手中正持着眉黛的紙鳶看了一眼,皺起眉頭道:“怎麽挑的盡都是這些顏色, 你忘記美人平日穿得素淨嗎?”
蕊雲撅着嘴巴說:“紙鳶姑姑,今兒晚上的宴會那般重要,又是為崇禾的貴客接風洗塵,美人若穿一身素, 不太合禮數吧。”
這丫頭近日怎的這般不聽話……紙鳶有些不悅, 正要繼續說話, 蕊雲卻趕忙看向謝芙,笑着道:“再者,美人,奴婢聽人說,王上其實喜歡丁香色,美人若穿上這一身,定能令王上眼前一亮。”
祁硯之喜歡紫色?
蕊雲這句話落下的一剎那,謝芙手中動作微頓。
她在議事殿看到的那座琉璃花樽,也是淡紫色的,妖冶妩媚。恰恰如同蕊雲手上的那件绫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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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芙沒有表态,清淡地笑了笑,道:“你竟熟悉王上的喜好。”
她随口一說,語氣聽不出情緒。
感覺到氣氛不對,蕊雲臉上笑容一僵,很快又道:“這些……奴婢是聽徐公公手底下的小寧子說的,徐公公伺候王上那麽多年,對王上的喜好了如指掌,這些自然不是秘密。”
謝芙沒再說話,垂下的眉眼清冷,“我不喜歡紫色。替我挑件素淨些的吧。”
蕊雲見她仍舊拒絕,眼中浮起悻悻之色,轉身将衣裳送回去了。
站在旁邊的紙鳶見謝芙神色隐有不對,想讨她開心,思襯片刻,笑道:“美人可知近日皇宮中盛行桃花妝?奴婢前幾日特地去學了來,今日恰巧要參加宴會,奴婢為您化個桃花妝吧。”
謝芙一句話聽了半句,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适才蕊雲提起的那些話,她并未放在心上,她想的是,那崇禾六皇子到底是前來邦交,還是……為查探消息而來?
念及此,她不自覺攥緊了下手心。兵防圖已經到手,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需要盡快将兵防圖轉移出去。
“美人?”紙鳶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謝芙回過神,“怎麽了?”
紙鳶笑吟吟道:“您瞧瞧可滿意?”說着,看向銅鏡中。
謝芙依言擡眼,見銅鏡中女子眉眼清冷,白皙額間一點桃花,豔與清相結合,顧盼間熠熠動人。
恰在此時,紙鳶笑起來,壓低身體在她耳邊道:“美人國色天姿,想必今日宴會過後,奴婢便不用再喚您‘美人’了。”
謝芙沒聽懂,“什麽?”
“自然是加封了,”紙鳶眨眼道,“奴婢也是悄悄聽來的,聽說翰林院那邊早已拟好旨意,就等今天晚上了。”
說這話時,紙鳶面上揚起燦爛笑意,看起來對之後的日子十分期待。
謝芙沒有說話。
不知是不是心裏壓着事情的原因,她的心跳異常的快,令她不安,像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般。
***
如今逐漸入了秋,天色暗得愈發早了。
夜幕降臨,北晏皇宮中逐漸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一眼望去霎是好看。
此刻昭寧殿中燈火通明,鋪設宴席,熱鬧非凡。
世家女眷坐在席位上,談論的無非都是京城最近發生的轶事,或是哪家公子又向誰提了親,到了最後,話頭又轉到了如今後宮獨得聖寵的謝美人身上。
一個女子壓低聲音,“那謝美人啊,啧啧……我同你說,現在京城都在傳,說那謝美人其實用了手段迷惑了王上,才讓王上獨寵她一個人。現在就連京城林記茶館說書的,都拿她的事情來編故事了。”
另一個女子聞言,哼了聲,語氣不善道:“我表舅昨日才上疏請求廢了那謝芙,可居然被王上駁了。聽說那時有好多大臣都與我表舅一道請命,幾乎滿朝文武都提出要廢妃了,聲勢駭人的很,可誰能想王上竟那般偏執,維護那狐媚子!”
“這可怎麽辦?難道沒人能治得了她嗎?我們北晏怎麽能讓一個亡了國的卑賤女子為帝妃?”
“當然有了。”那女子立即反駁,不知想到什麽,又是期待又是冷笑,“你等着看便是了。”
到了酉時,昭寧殿中的人基本來齊了。
為了表示對崇禾的禮遇,今日宴會的規制很高,許多平日不常出現的人物都到來了。
姜幼瀾素日不愛熱鬧,今晚卻準時來了。她似乎喜紅,今日穿了一身霜葉紅松花衣裙,腰間束一流蘇宮縧,姿态從容,雍容華貴。
趙晚媛與鄭映寒也在妃嫔的位置上落座。
無論是後宮妃嫔還是官家小姐,打扮得皆精致用心,一眼望去賞心悅目。
謝芙走到昭寧殿。即便她并未說話,徑直到了席位落座,卻還是霎時間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不時暗中議論起來。
她沒有在意,四下略看了眼,昭寧殿人很多,她并未看見儲黎的身影。他如今在太醫院,這等場合應該不會出現。
祁硯之到場之後,那一種自帝王周身散發的、冷峻的感覺頓時無聲蔓延開,将喧嚣的聲音壓下來不少。
對于那個男人,他們恭敬卻畏懼,持着誠惶誠恐的心态,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昭寧殿中安靜下來,謝芙看見崇禾六皇子姜故走上前去。
姜故身材高大,劍眉星目,倒是與姜幼瀾隐約有幾分相似。
——此刻,姜幼瀾望着場中的姜故,目光不移,平日的懶散悉數消了,眼中隐隐帶着淚。遠離家鄉這麽久,終于見到昔日親人,自然是激動的。
在衆人的目光中,姜故躬身,持着得體的笑容,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通恭維話。
至于說的什麽,謝芙沒有注意聽。
她靜靜盯着場中的姜故,攥緊了手心。
祁硯之與姜故客套寒暄一番,姜故便自請退回了席位上。
舞女魚貫而入,衆人開始宴飲說笑。
席間又有聲音逐漸高起,有人悄悄說,今日宴會上,王上将要加封後宮的某位妃子,後宮的局勢又要變化了。這個消息頓時在人群中一個接一個傳出去,掀起議論之聲。
徐屏聽着底下的聲音,轉向座上的男人,笑呵呵道:“王上,一切都準備好了,可要現在宣旨?”
祁硯之漫不經心嗯了聲。
适才那加封的小道消息已經在衆人中傳開,現下見那宣旨的宦官徐徐走出,目光頓時彙聚過去,昭寧殿逐漸
隔着宣讀旨意的宦官,謝芙忽然對上了鄭映寒毫無笑意的一雙眼。
鄭映寒的眼睛其實生得很好看,豔麗嬌媚,睇人含情,只是此時那雙眼中漆黑幽寂,冰冷異常。
她眼裏沒有笑意,唇邊卻勾着恰到好處的弧度。
那目光讓謝芙想到了一種蛇。
冰涼,毒性極強。
昭寧殿中的人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連那崇禾的六皇子姜故也循着方向,擡頭看去。
就在那宦官展開卷軸,即将要開始宣讀旨意之時。
殿外忽然傳來一道宛如不速之客的女聲。
“慢着!”
那道聲音冷漠,毫無笑意。
衆人循聲看去,卻見昭寧殿外走進一個宮女。
說來奇怪,那宮女的服飾與現今北晏皇宮中的服飾不同,像是不屬于同一朝代,許多人看得一愣。
那打扮确是宮女,可那服制卻為何與如今殿中宮女的服飾不一樣?
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謝芙卻注意到,站在身後的紙鳶看清那宮女服飾的一瞬間,猛地倒吸了一口氣。
她心中沉了些。
怎會有宮女出現在這裏擾亂宮紀?禁衛軍立即上前,要将那膽大妄為的宮女帶下去。
誰知這時,那宮女忽然低頭退避到一旁,讓出了路。
旋即,殿外邁進一個女子。只見她身着一身淡紫色如意長穗宮裙,容貌極豔,是攝人風情的美麗。
在場有的男子當即看直了眼,再無法移開目光。
“硯之。”
那個女子遙遙看着昭寧殿最上首的那道尊貴身影,妖冶的眉眼輕彎,媚态橫生地笑了起來,“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霎時間令所有人一震。
這個女人……這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女人是誰?竟然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呼王上的名字,不要命了嗎?!
席間一些年歲資歷較老的大臣也面露同樣的詫異,只是許久過後,捋着胡子嘆了口氣。
謝芙坐在位置上。
宦官宣讀的旨意毫無預兆被這個女子打斷,一時間再進行不下去,她卻沒什麽反應。
在衆人都盯着那個女子之時,她杏眸安靜清冷,轉頭看向了最上首的祁硯之。
卻見祁硯之盯着那道身影,鳳眸深沉詭谲。
他對方才那女子的出言不尊,竟然沒有反應,甚至沒有發怒。
只是,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祁硯之眉心皺起,忽然看向了她。
謝芙極清淡地彎了下唇角。
就在祁硯之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她移開了視線。眉眼疏離,再沒看祁硯之一眼。
作者有話說:
打個補丁,火葬場是真的,狗子對阿芙身心1v1也是真的,莫擔心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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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浮白 2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