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謝芙發覺那流水聲消失, 松了手,站起身來。
祁硯之動作很快,不多時便會出來, 她想了想,往旁邊走了兩步,視線旋即落在一座小巧的琉璃花樽上。
花樽模樣別致,顏色瓷白,上頭的花枝顏色卻是淡紫色的, 妖冶妩媚。
她本是掩飾地看看, 誰知這一瞧,竟當真被吸引去了目光, 盯着那座花樽看了片刻。
這座花樽,不像是祁硯之的風格。
她從未見過他儲藏這種觀賞之物。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她知道祁硯之來了。
果然,未過多久, 她只覺得腰間被身後的人攬住, 旋即一帶, 整個人被擁進溫熱寬厚的懷中。
祁硯之才沐浴過,身上帶着清冽幽淡的香氣, 隐約攜了微微濕潤的潮氣。
他漫不經心問道:“在看什麽。”
謝芙被他抱着,沒有掙紮, 只靜靜打量着那座花樽。
“這個……很別致。”
祁硯之循聲看過去,不知為何,他的動作竟微不可察地停頓了片刻。
“是旁人送的。”過了許久,祁硯之才道。
“原是這樣。”謝芙點了點頭, 聲音輕淡。
祁硯之卻察覺到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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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語中似乎含了幾分不在意, 是那一種絲毫不關心的語氣, 讓他莫名燥郁起來。
心中有不可言明的不安湧上心頭。
因為是從背後将她抱住,因此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能憑借着她的語氣來判斷。懷中,她墨黑的發絲沾染了夜間的涼意,觸碰上去有些冰涼,不及她的手溫暖。
“阿芙,為孤生個孩子,好不好?”祁硯之低哄着道。
謝芙沒有回答。
沒有得到回應,祁硯之心中那股難言的燥郁愈發強烈了。他松了力道,掰過她的肩膀,讓她面對着自己,“阿芙?”
謝芙對上他的眼眸,眨了眨眼,“孩子?”
“是,為孤生個孩子。”祁硯之定定看着她,聲音愈發低了。
謝芙反應過來,白皙秀美的臉頰終于浮上些薄紅,她倏地別過了頭,手中使力要推開他,“我還沒想過這些事情呢。”
祁硯之望着女子清冷的側臉,念頭一閃而過,心中忽然升起燥郁不安的火。
是不是只要有了孩子,她有了牽挂,便不會離開他了。
他已經看不透如今的她了,他愈發想要将她囚禁在身邊,愈發想要掌控她,那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便愈發強烈。即便她口口聲聲說會陪着他,但他從沒有真正相信過。
他是卑劣,想要用孩子将她栓在身邊,牢牢拴着……
永遠都走不了。
祁硯之眸光逐漸暗了。
不消片刻,不容拒絕地将她打橫抱起,在她的驚呼推打中,徑直走進內殿,壓進了重重帷帳中。
***
自從祁硯之叫人準備沐浴,之後整整一個晚上,議事殿的門就沒被打開過。
紙鳶等到腿都快僵了,見自家美人這麽久沒出來,聯想到什麽,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無所适從地提着宮燈站着。
站在不遠處的徐屏注意到了,攏着衣袖道:“紙鳶姑姑,娘娘今日約莫是不會出來了,你先回去吧,這邊有人照應着呢。”
繼續在這裏苦等着也無濟于事,紙鳶思索片刻,點點頭,“若等美人起身了,勞煩徐公公派人告訴紙鳶一聲。”
“哎。”徐屏應了,見紙鳶提着宮燈離開,又朝議事殿中看了眼,吩咐小太監:“去調兩個利索點的宮女過來守着,娘娘起身定是要伺候的。”
小太監應聲,一骨碌去了。
***
謝芙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她睜開眼,發覺四周的環境與平日不大一樣,撐着身子慢慢坐起來。
蓋在身上的被褥随着她的動作滑下,只覺得胸口一涼,纖細手臂抱住被子,杏眸茫然,這才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麽。
這裏是議事殿的內殿……
她竟、竟是在這裏睡了一晚上!
身上仍酸疼得厲害,謝芙咬了下唇瓣,耳尖燒起來。
幸而床榻外帷帳掩映着,不至于讓外面的人看見裏頭的景象。
床榻上沒有她的衣物,她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目光逡巡一圈,這才在床榻旁邊的地上找到了散落的衣物,
這場景簡直……
她心中恨恨罵了祁硯之一通,紅着耳尖,試着要将拿衣裳挑回來。
這細微的動靜引起了外頭宮女的注意,宮女絡繹聞聲進來,“娘娘醒了?”
謝芙還未夠到那衣裳,這一喚直接讓她吓得躲回了帷帳內。
“你、你們……”
在前頭的宮女恭敬解釋道:“奴婢們是徐公公派來伺候娘娘的。”
“娘娘可要沐浴?”那宮女看了眼地上散亂的衣物,狀若無睹。
黑發披散在白皙薄瘦的肩頭,她在帷帳中閉上眼睛,糾結片刻,遲遲才輕點頭,“嗯。”
左右臉面這些東西,早便不存在了。這般想着,惱得又咬了下唇。
沐浴過後,謝芙換了身月白紗束腰衣裙,自內殿中走出。
為首的宮女見她出來,恭敬俯身道:“娘娘,王上寅時便去上早朝了,此刻不在議事殿中,奴婢送您回重玉宮吧?”
“不用了。”謝芙搖頭,“我自己回去便好。”
宮女見她這般說,應承了下來。
此時議事殿中空無一人,十分靜谧,祁硯之不在,連四下角落中守着的小太監都撤了下去。
謝芙邁出內殿,途徑裏間時,目光微不可察地掠過去,落在了那層暗格上。
但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很快便別開視線,徑直從敞開的大門走了出去。
走出議事殿,徐屏已經不在外面,只有幾個臉生的侍衛守在這裏。
謝芙走下臺階,卻見平蕭打不遠處匆匆而過。
她忽然想起白烏,思襯片刻,還是出聲叫住了平蕭。
平蕭看見她,似愣了愣,驚訝她竟出現在這裏,随後過來回禀道:“屬下見過娘娘。”
“你叫平蕭對嗎?”謝芙道,“你可知道白烏如今的情況?”
她話中有些不自覺的緊張,畢竟那日白烏是為了保她,才中了圈套。
平蕭了然笑道:“娘娘不用擔心,白烏身為護衛,那次确實保護不力,王上責罰過後便好了,白烏如今還在為王上做事,只是不常出現而已。”
“那就好。”謝芙心下略安,見平蕭神色匆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平蕭不知道她和木懷卿的淵源,想着謝美人最得盛寵,王上這些事情不會有意去瞞,便道:“屬下搜查到了木氏叛賊與崇禾勾結的消息,正要前去回禀王上。”
木氏叛賊——
這四個字登時在她心中掀起無聲駭浪。
這說的不就是懷卿哥哥嗎?
謝芙盡力讓自己從容一些,點點頭道:“好,你去吧。”
平蕭告退之後,飛快離開了。
恰此時,紙鳶自不遠處的宮殿繞過來,一打照面,“美人!”說完加快步伐奔了過來。
只是才到了她的面前,卻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對,不由道:“美人您怎麽了?”
“我沒事。”謝芙壓下心中的思緒,“我們回去吧。”
一路上,謝芙都有些心不在焉。
紙鳶安靜地跟在她身後,謝芙往前走着,心思卻不知去了哪裏,因此并未注意到身旁經過的一道湖藍色身影。
熟悉的嬌柔嗓音再次響起來,不客氣道:“謝美人!”
謝芙步伐一頓,擡眼看過去,果然對上一雙含着怒火的美目。
“昭容娘娘。”她福身見禮。
“謝美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本宮從你眼前經過,你也權當沒看見嗎?”鄭映寒聲音寒冷。
“臣妾知錯,求娘娘寬恕。”
她此時心中壓着事情,一筆揭過,淡淡道。
謝芙竟這般果斷道歉……鄭映寒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被這話一噎。
但她沒有繼續發難。鄭映寒平靜下來,恢複了理智。
她輕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朝她走進過來,壓低了聲音,“謝芙,你以為本宮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嗎?”
“齊寧曾經的那個少将木懷卿,和你有過淵源,對嗎?哼……謝芙,你一個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縱然如今靠着手段狐媚了王上,那又如何?”
鄭映寒輕聲細語,如毒蛇吐出蛇信,一字一句道:“別忘了,王上是北晏一國的君王,後宮佳麗三千,永遠都不可能獨寵你一人。”
“再過不久,你便會知道,王上究竟喜歡的是誰了。”
最後一個字的話語落下,鄭映寒眼中浮起了濃濃的笑意,像早已謀劃好了什麽。
說完,鄭映寒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袅袅邁步而去。
紙鳶不知想到了什麽,緊皺起眉,連忙看向女子清冷的側臉,“美人別聽昭容娘娘胡說,王上絕對是喜歡您的,否則如今不會像這般……”
“我知道,”謝芙聲音輕輕,徑直往前走去,“走吧。”
美人沒有表态。更是什麽都沒有說。
即便美人素來都是這般清清冷冷,不愛說話的性子,可如今美人與從前早已不同,怎會冷靜得如此,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紙鳶望着那道慢慢遠去的纖瘦背影,罕見地愣怔在原地,好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昭容娘娘方才說的那些,難道是……
不知想起了什麽,紙鳶眼中忽然現出濃濃的惶恐。
若是當真如昭容娘娘所說……
那該完了。
作者有話說:
掐指一算,火葬場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