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賓客按照位次坐好,三皇子與長公主是皇家人,特別是長公主,是代表皇上前來賀喜的,自然他們要坐在主席上,而秦若雪随同三皇子前來,不好将他們拆開,于是便将她安排在了三皇子身邊。主席上空出了主位等着拜完堂後老安國公入座。謝東來雖然是謝東青的親弟弟,但他沒有被安排什麽任務,于是也撿了個不重要的位置坐了下來,等着看哥哥和嫂子拜堂。
忽而身側傳來一股淡淡的冷香,一側頭,長公主齊安寧施施然在他的随行宮女的伺候下,在他身邊優雅地坐了下來。随後那宮女便随侍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表情也沒有一個。
謝東來僵直了身體,既尴尬又緊張,作為主人之一,自然不能冷落了客人才是,可他又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麽。有很多想說的,想問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們其實并不熟識,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近看來,齊安寧更加的美好,他的容貌較之秦若雪其實是稍遜一籌的。他雖美,但美得清淡,不如秦若雪一般五官濃豔。但正是他這分清淡,與他仿佛與生俱來的貴氣相輔相成,加之舉手投足間又自帶一份楚楚可憐,讓他擁有了十個故作冷漠的秦若雪也比不上的聚焦力。他像是矛盾的結合體,卻讓人挑不出毛病,只能被深深吸引住,并且越看越舒服,越看越熨帖。
齊安寧早在他側頭的同時就看向了他,他仍是那副斯文秀氣的樣子,面上雲淡風輕,但一雙美目眼波流轉,好似有千言萬語,卻又欲與還休,最終只抿了抿嘴,道了聲:“許久未見。”
聽到齊安寧的聲音,謝東來才發覺,原來自己已經盯着他出了神。回過神來,他微紅着臉應道:“好久不見。”卻又語塞了。
正當即将冷場之時,注意這邊已久的三皇子齊景雍突然笑着插畫道:“對了,皇姐與小謝将軍可不正是舊時嗎?”
謝東來承接聖恩之後一直尚未赴職,因此甫一聽這“小謝将軍”的稱呼,不禁心內一顫,很不适應。他讪笑道:“三皇子殿下這稱呼東來不敢當,殿下如若不棄,喚我東來便是。”
齊景雍的笑容顯得更加真誠,他剛欲開口應下,以拉近和謝東來的關系時,一旁的齊安寧卻看向謝東來,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如今是父皇欽定的左金吾衛将軍,皇弟如此稱呼你正是合适,又有什麽不敢當的?謝将軍不必太謙遜才是。”
輕描淡寫一句,又将齊景雍給擋了回去,讓他此時也不好厚着臉皮再順着謝東來的話講,只得咬碎一口銀牙,連連陪笑道:“正是正是,謝将軍實在是過謙了。”心中對這個素來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皇姐有些惱意了。
奈何這長公主是當今皇後的女兒,是大雲的長公主,近年來又深得皇上的歡心,哪怕他是地位僅此于皇後的何貴妃之子以及當朝左丞相的外孫也必須避其鋒芒。
別看她這幅溫順柔弱的樣子,卻是個借口強身健體便自小習武,最終在宮中組建了由宮女組成的親兵隊的人。早先她身嬌體弱,德馨帝對她多有憐惜,後來竟發現這個長女溫柔體貼,正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貼心的小棉襖。面對皇子時,他不免要擔心他們兄弟相殘,面對女兒時則是一身輕松,特別是這個女兒還擅長撒嬌逗嘴,更讓他對這個長女心生喜愛,于是也漸漸什麽都依她了。
更可怕的是,她文治方面也是了得。她的親弟弟六皇子齊景和同各位皇子同在南書房聽先生講習,某日先生提出一問,座中六位皇子,除去尚且年少剛剛入學的五皇子和六皇子,竟無一人的答案讓先生滿意。六皇子被先生嚴肅的表情吓得大哭了起來,惹得來探望的長公主不顧勸阻沖進來安撫,最終,卻是這位長公主給出了最佳答案。先生嘆服:“巾帼不讓須眉”,從此傳遍宮中,漸漸還傳至民間。
德馨帝對長公主不設防,許她進入禦書房,自從某次犯懶不願批閱奏折,讓女兒代勞後,德馨帝就嘗到了甜頭,時不時求助于自己的女兒。朝臣得知時,這種情況竟已持續三月之久,整個朝中一片嘩然,群臣議論紛紛,自然反對聲此起彼伏,其中以幹了十幾年仍是禮部尚書的夏德妃的老父最為激動,揚言皇上若一意孤行,老夫今日就要撞死在這朝堂之上。奈何皇帝根本不屑一顧。群臣暗想:還道這皇帝近來改性熱心政務了,原來全讓自己女兒代勞了。不過平心而論,這三月來,是德馨帝登基以來他們過的舒心的一陣。又聽得德馨帝滿口:“朕頭痛之症頻頻發作,長公主身為朕之長女,理應為朕,也為國分憂,況且,她既為女子,更無皇位之威脅,朕如何不放心?而況皇子之師曾贊賞‘巾帼不讓須眉’,朕自然相信她的能力。”德馨帝又看向揚言要撞死的夏尚書,冷臉冷哼一聲道:“夏愛卿也不必撞死在堂前了,愛卿年事已高,禮部繁文缛節多如牛毛,讓愛卿勞神勞力。不如讓禮部侍郎王習東接下你的重任吧。朕賜你黃金萬兩,錦緞十匹,珍珠一鬥,回家安享晚年去吧。”竟是半分臉面也不給,倒讓近來為立長子為太子鼓吹的一派安分了不少。
不知出于何種考慮,這種難合禮制的行為竟讓群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許了,長公主便幾乎成為了德馨帝的代言人,地位水漲船高,由從前爹不疼娘不愛,幾乎有性命之憂的可憐蟲,化身成為了讓人不容小觑的人物,連曾經厭惡痛恨她的皇後也不得不開始同她修複母女關系。
對人們而言,長公主齊安寧,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奇女子。
聽着同桌人對齊安寧的種種追捧,謝東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齊安寧颔首羞怯地一笑,雖然不言不語,倒讓旁人漸漸地止住了話音。而齊景雍自從被齊安寧堵住話匣之後,就再也沒有多說了,而一旁的秦若雪雖然幾次想要開口的樣子,但她畢竟目前身份尚且名不正,說什麽都顯得不合适,于是不如不說。
正當冷場之時,一對新人才相偕進入喜堂。謝東青一身大紅喜袍,春風得意,容光煥發,而新娘子雖被蓋頭擋住了臉,但那窈窕的身段讓周圍人連連賀道世子好福氣。兩人的喜袍都是請江南地方的有名的繡匠親手縫制繡成的,自然将兩人襯托的更加華貴。新娘子有些羞澀,謝東青笑着将手中的紅綢挽了個圈,在紅綢之下同她執手,這動作讓座中女賓們都豔羨不已,又低聲連連說新娘子得了個真心人。
主桌的人也都被那對新人吸引住了目光,流露出或真心或假意的贊嘆的神情。謝東來餘光中看到齊安寧,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卻并沒有看向中央的新人,而是看向了自己。謝東來收斂神色,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在喜堂中央。
年邁的老安國公夫婦和唐婉兒的父母被請至上座,新人們在司儀的唱和聲和賓客的叫好聲中歡歡喜喜的完成着儀式。歡呼聲在“送入洞房”的聲音響起時達到了最高,如果不是新郎還要在外迎賓客,只怕謝東青此刻就要心急地跟随唐婉兒同去了。
此時是同謝家攀關系的最佳時機,也不是最佳時機,說得好了,能拉近距離,說得不好擾了這喜事,只怕會更生促狹,所以座中有眼色的只求能在謝家人中混個臉熟,上前敬杯酒。賓客輪番上陣,饒是海量的謝東青也喝得臉紅脖子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但人們卻不敢去找新郎的親弟弟敬酒,因為那個赫赫有名,皇帝愛護有加的長公主一直坐在他身側慢條斯理的同他閑聊,誰敢去打擾長公主的閑談,那是連一旁的三皇子也不敢的。
倒是謝東來心中對齊安寧有些感激,不論他出于什麽樣的目的,他這一舉動,實在是減少了他太多的麻煩。而且齊安寧看出他的尴尬,便一直詢問着他這些年在南疆的趣事,竟也一直一問一答聊了一夜。
座中酒過三巡,不少人都已經有些醉了。齊安寧最先請辭,他的身份是女兒家,又自小體弱多病,謝家自是不會留客,舉家前來恭送,又遣陪了他整晚的謝東來出門相送。
入夜,天有些涼意。齊安寧結果宮女送來的披肩系上緩步走進夜色中,姿态優美而惹人憐愛,回轉身來,他輕聲同他道別,忽而湊近來在他耳邊耳語道:“明日午時,鴉青街小樓閣一聚。”
說完,還不等謝東來回答,便利落地轉身上了馬車離去。只留下謝東來在原地中久久不能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想來想去還是斷在這裏,喜宴人多嘴雜不好商量事,要私下講比較好噠。周五至周一去旅游,可能又要斷更幾天,盡量用手機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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