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聖旨果然在當天下午就來到了謝府。由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謝府一家人都并不慌張,坦然然接下了封賞之後,打賞了前來宣旨的公公一袋金瓜子。公公樂得合不攏嘴,兩相皆大歡喜。
剛開始謝東來還會有些恐懼,為何皇帝會這麽看重他們這家本該不複存在的家族?但返家後和父母兄長聊過後才稍稍放寬心。
這不得不多虧了謝家的老祖宗和當今的謝淑妃。
謝淑妃的模樣算是頂尖的了,難得的是她識得大體,善解人意。見多了或谄媚逢迎或綿裏藏針的嫔妃,再見到溫柔娴淑的謝淑妃,讓酒池肉林裏浸淫的德馨帝猶如遇到一股清泉,自然是倍加恩寵。故而當年謝淑妃有孕在身時,幾乎被所有的妃嫔當成了眼中釘,并且在她被确認無法再生育之後仍然是宮中嫔妃最大的威脅這一。
這十三年來,德馨帝不是沒動過廢後立謝淑妃為後的念頭,現任皇後美則美矣,卻總愛吹枕頭風,讓他頗為反感,而在他眼中,謝淑妃不争不搶,進退有度,才是皇後的最佳人選。這一鬧差點讓皇後的娘家王氏和謝家撕破臉皮。還好朝臣包括謝家都極力反對,而謝淑妃也以自己難以生育沒有子嗣,不能擔此母儀天下的重任,以及皇後多年生育一子一女,兢兢業業管理後宮妥當有功無過,如果廢後無疑讓其寒心為由徹底打消了德馨帝廢後的念頭,這才維持了難得的和平。
不過,這個波折讓人們了解到,哪怕謝淑妃已經沒有了生育的能力,但她仍然在德馨帝心中占據着不低的位置。
而要感謝謝家老祖宗則是由于早在開國之際,第一任安國公與開國皇帝是生死之交,他在皇帝面前立下重誓,謝家永遠安分守己為陛下守好這大好河山。第一任安國公,用他畢生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他死後,開國皇帝對他實行國葬,竟破例将他葬在了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皇陵裏,将來同他葬在一起。而自此之後,每任安國公接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當朝皇帝面前立下重誓,立誓此生鎮守山河,絕不僭越。
雖然諾言只是空口一說,并沒有白紙黑字的約束,但謝家竟也就這麽一代代堅守下來了。而德馨帝也這樣幾乎将自己的全部信任賦予謝家,一是由于他有着近乎天真的思考能力,二是因為不能将謝淑妃立為皇後,內心的些許虧欠。
不管怎麽說,謝家的聲勢日益浩大,連剛回京不久的謝東來都開始掌握了皇宮重地守衛統領的職責,前來謝家道喜的人幾乎快要踏破門檻,守門人擋在門口,口水都說幹了,才勸回去大半。
謝東來雖然接下聖旨即将出任金吾左衛将軍,但皇上恩準他在兄長謝東青大婚之後再去宮中赴任,于是他索性躲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安心等着喝喜酒。
謝東青繼承了謝家男子的優良傳統,幾近而立了才成了一門親事。謝東青模樣俊朗,能說會道,能力又超群,家族的地位又是京城前列,按理該是京中大家閨秀心中的良配才是。只是謝家家大業大,權利越大,承擔的責任也越大,謝東青自任職以來終日忙得不可開交,親事自然也就耽擱了下來。
謝東青将娶的妻子是京城一家綢緞莊的長女,是年初元宵節燈會中偶遇到的。兩人在挂滿寫着字謎的紙條的燈籠下情愫漸生,幾次相約一同踏青過後,謝東青就鄭重下了聘禮。他的未婚妻并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并不能給謝家帶來什麽助力。不過這也正合謝家長輩的意,謝家如今已得到了過多的聖寵,他們也怕因着謝東青的親事而得到結黨營私的罵名。
大婚前三日新人之間不得相見,于是這三日之前兩個年輕人來往得頗為頻繁,以解相思之苦。謝東來則有幸提前見到了自己未來的嫂子。
謝東青即将過門的媳婦叫唐婉兒,模樣只能算是普通,但勝在面目清秀,眼眸漆黑明亮,特別有靈氣。謝東青就是在搖曳的元宵燈火中被這雙明眸深深吸引住了。
唐婉兒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溫婉可人,說話輕言細語的,但是個有主見的人。聽聞他的父母本不願讓她嫁到謝家來,一是怕她在這種大戶人家中受欺負,二是不願惹人非議,說他們攀附權貴。唐婉兒卻一不哭鬧,二不像戲文裏一般多情小姐一樣分而私奔。她與父母長談一夜,父母就帶着憂心地随她去了。不過兩個年輕人相處這段時間來,一直交往一直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雖然謝東青講得簡單明了,唐婉兒也只是在一旁微笑,但兩人眉目間的情意,真是讓一旁的單身漢謝東來受到了一萬點攻擊。
不過看到自己的大哥尋得了良配,謝東來自然是非常為他感到高興。不只謝東來,自從回家以來,謝平山和謝夫人一提到謝東青的這門親事都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家裏火紅的燈籠高高挂,大紅的喜字貼在了各種顯眼的地方,連仆人們的臉上都帶着笑,因為除了幾個老仆,其餘都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家辦喜事。
兩家商議好的黃道吉日很快就來到了,謝東青身穿大紅新郎服,騎着綁着紅綢的高頭大馬,早在吉時之前就将新娘接進了門,賓客也陸續來到,門口仆從的唱和聲不絕于耳。
來謝家慶賀的賓客,自然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這一比起來,他們的親家看起來就顯得寒酸多了,不過謝夫人和謝東來的大堂姑都一直溫和地同他們說話,如此也不會冷落了他們,也讓他們自在了許多。
謝東青将唐婉兒接來後,先安置在了一邊廂房,然後兩人各自進行了拜堂前的準備。突然,門口的仆人唱和道:“三皇子殿下到。”然後就見到一位一身華貴的年輕人大步邁了進來,身側還跟着一個袅袅娜娜的女子,淡雅脫俗,清冷美豔,讓滿座驚豔的同時也讓謝東來有着不好的預感。
“見過三皇子殿下,不知三皇子今日駕到,有失遠迎,還望三皇子見諒。”謝平山雖然心中驚訝,還是面不改色地帶着妻小向三皇子行禮。旁人也連連向他請安。
“謝将軍多禮,今日我只是以一個晚生和後輩的身份來向謝将軍和世子道喜,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這些繁文缛節就免了吧。我給世子準備了一些賀禮,還請謝将軍和世子笑納。”三皇子面容清俊,文質彬彬的模樣,笑容可掬得模樣很有親和力。謝平山連連道謝後,他又指着身邊的一只默不作聲的女子,介紹道:“這是安平伯的千金秦若雪姑娘,她是同我一齊來向謝将軍和世子道賀的。”
說着,那面容清冷但又一副美豔之貌的女子就優雅地上前行了個禮,說道:“見過謝将軍,給謝将軍和世子道喜。”她的聲音也是輕靈動人的,卻讓謝東來心中震驚不已。
這些年來他總是刻意去淡忘游戲的劇情,因為他不想他這十幾年的人生就被既定的游戲給套住,但見到三皇子和秦若雪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節都在他心中閃過,他才驚覺,這一切都已經悄然來臨了。
但是按照游戲的劇情,秦若雪應該是在她十七歲那年的七夕與三皇子相遇,從此讓三皇子魂不守舍,最終定情的,那應該是一年以後的事情。可為什麽會突然提前了呢?難道因為謝家沒有敗落,所有的劇情都已經提前了嗎?還是他所已知的所有劇情都會改變,他失去了對劇情的預知了嗎?謝東來的心中已經有些慌亂了。
雖然三皇子稱秦若雪為安平伯的千金,但他那眉目間的情感還是讓衆人都了解到,這個秦若雪明顯就是三皇子殿下的心上人。大雲朝女子的地位很高,可以在一定禮節範圍內随意走動,并且如若男女交往,可以一同出席各種社交場合,不過必須有仆從跟随。而且如若兩人最終并未修成正果,他們的這些相偕出行并不會影響他們之後的感情生活,因為這在大雲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雖然安平伯只是一個位分并不高的貴族,大家對于秦若雪仍是很客氣的,因為她将來說不定能成為皇家的一員。
三皇子一轉頭又看向了謝東來,謝東來心中“咯噔”一下,心道:“就知道會找上我。”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面帶着微笑,顯得很真誠的樣子。
誰知三皇子微張着嘴還沒說出話來,就又聽見門口的家丁唱和道:“長公主殿下駕到。”
這下滿座都震驚了,三皇子和秦若雪的臉色都有些僵,特別是三皇子,臉色立馬就變了,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謝東來卻在心裏吶喊,這又是在鬧哪一出,長公主為什麽會來?齊安寧那小子想要幹什麽?宮鬥這麽快就要開始了嗎?這些年他偶爾也會想起齊安寧來,想到的有時是他低頭給自己擦手時好似打了柔光的樣子,但更多的是在分別前的家宴上他那形容枯槁的身影和他那個意味不明的吻,這時刻提醒他,齊安寧是一個危險的人物,哪怕他再美麗也是一株浸了□□長滿了刺的玫瑰,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但聽到他即将出現的那一刻,諸多抱怨的同時,仍有一個念頭在他心底升起:“他還活着,真好。”
腦海中思緒萬千時,一個高瘦的身影走了進來,身高和謝東來都差不了多少了,說不定還比謝東來高點,這裝成女人竟然沒人懷疑?這是演神話故事嗎?大家是眼瞎還是怎樣?謝東來心中暗自吐槽。
但走近了,謝東來才真正嘆服了。眼前的長公主齊安寧身着一身粉藍與湖藍相間的長裙,長發挽成幾個發髻垂下,梳着整齊的齊劉海,走路穩當卻又有一種別樣的氣質,難辨雌雄,卻毫不違和。早在四歲的時候就是美人坯子的他,十多年後,完全将他美人的潛質發揮了出來,五官都像是精心設計過一般,稍稍褪去當年嬰兒肥的瓜子臉如今更加迷人。他颔首低眉,抿嘴微笑,兩頰恰到好處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溫柔極了,而由于她的瘦削,透露出一些柔弱。
說實話,謝東來又一次被驚豔到了。不止是他,很多賓客說話的聲音都小了些,生怕驚擾到這位美麗的長公主。
奇怪的是,他的臉上真真如同女子一般細膩,嘴唇周圍也只有細小的絨毛,不對着光根本看不出來。□□的脖頸幾乎看不見喉結,小小的起伏,只會讓人覺得這是因為她瘦弱而顯露的骨頭。而她雖然高,但骨架看起來很纖細,全然沒有男人一般的粗壯,這也是他不被人懷疑的最大的原因之一。
怎麽會這樣?難道他的娘為了讓他不被人發現而把他給閹了?從驚豔中回過神來後,謝東來心中不禁有些憂慮。
“見過長公主殿下,不知長公主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謝平山又帶着妻小向長公主請安。
長公主笑意更深,回道:“謝将軍多禮,父皇早知今日是世子的大喜之日,心中甚慰,但他不便前來,便派我這個做兒女的前來道賀。聽聞世子頗愛山水畫,我特地從宮中帶來了一副清秋子的真跡作為賀禮,希望世子喜歡。”他的聲音稍顯低沉,但完全是悅耳的女聲。謝東來心中疑惑更盛,難道真像他所猜測的一樣,皇後竟有這麽狠的心?不過一想到她連自己的女兒都能下殺手,區區一個去勢,她又如何會不忍?想到此,謝東來看向齊安寧的眼神中不自覺帶上了些悲憫。他的心中也頓時不好受了起來。不過聽起來他現在在德馨帝的心中地位頗高,這才讓謝東來稍稍寬心一些。
謝平山又道謝說犬子一定喜歡,随後又請各位賓客入席。但聽的三皇子小聲地說道:“皇姐要來,怎麽不跟弟弟說一聲,不然我們可以一同前來道賀的呀。”
齊安寧輕言細語地帶着笑回答:“三弟美人在側,我可不願意打擾。”
三皇子有些得意又有些尴尬地連連說:“皇姐說笑了。”看來齊安寧和秦若雪造早就打過照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對不起,今天才補完,考完試之後又有一篇論文要交,最近急急忙忙的orz公主大人終于出來啦,他表示自己絕對是完完整整的,以後會讓謝小将軍親身感受到的!ˊ_>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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