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宮(一)
我們被一路護送到了皇宮,說是護送,其實不太準确,更像是押送。只是不像平民一般,來兩個大漢按着膀子,而是坐在馬車裏,由一騎輕騎領着,直入皇宮。
随後,我與鈴铛被帶到了一個華麗宅院,領路的太監蘇公公道:“二位姑娘請在東宮先歇息一會兒,太子與面見聖上,去去就回。”
我差點要打一抱拳,想想,不對!我現在可是柔弱的落難千金,于是小心翼翼的福了福身,怯怯地捏着嗓子應道:“好的,謝謝蘇公公。”
蘇公公前腿剛一邁走,我正想脫了鞋在椅子上好生躺一下,就袅袅進來一群宮娥。為首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嬷嬷,眉間透着一股冰冷的殺氣,身後的宮娥們個個體魄強壯,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我與鈴铛對視一眼,明白過來,這是皇帝派來看着我們的吶!趙塵寰,你千萬要平安,我們的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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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央,一個黑色錦袍男子挺直着脊背跪着,他的身側匍匐着一個藍衣男子。
金銮殿之上,一個倚靠着龍椅、精神欠奉的中年男子看了殿下的兩人,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你是說,此女子不僅懷了皇室的血脈,還擁有治愈你八皇弟的藥草?”
“沒錯,父王。”殿下跪着的趙塵寰目光炯然地望着座上之人,此人正是當今大魏朝的天子——趙國旬。
“張國師....”趙國旬似有些拿捏不準,望向在殿側角落的一位道士,此道士唇上蓄有兩撇胡子,穿着藍色滾邊道袍,垂着眼眸,眉宇間一副慈悲神色,正是大魏最受寵的國師張道真。
見皇上喚自己,張道真往前走了兩步,應道:“臣在。”
“你怎麽看?”
“臣認為,太子殿下救弟心切,欲試一試這民間偏方,心意可表。且此女子如今身懷太子血脈,定想借此機會留在皇宮,看似沒有殘害八皇子的理由,但....臣有一些顧慮不知當講不當講。”
從皇上喚張道真那刻起,趙塵寰就覺得右眼猛跳,果然,這老狐貍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他們。
“張國師但說無妨。”皇上應允道。
“此女子身世過于離奇,先誘太子出宮,再全家被滅門,後拿出救命藥草,陛下不覺得,過于巧合了嗎?臣認為,此女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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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激将法!跪伏在後頭的弈升本能要拉住他們太子殿下的衣擺,卻還是晚了一步。
趙塵寰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臉怒得通紅,指着張道真怒斥道:“國師,你安得什麽心?她肚裏懷的可是我的血脈!是我們大魏皇族的血脈!”
“太子息怒。”張道真淡然的朝趙塵寰鞠了一躬:“臣只是談了些許自己的見解,皇上英明,自會有定奪。況且.....太子你如何能肯定,這一個民間的女子,肚裏懷的就是你的血脈呢?”
“你!”趙塵寰氣得全身發抖,正欲抽出身側的劍,3個侍衛就上前按住了他。
唉....太子電子和張道真比起來,還是太嫩了。弈升默默地想。
倚靠在龍座上的皇上坐直了身體,威嚴的制止道:“塵寰!放肆!你竟敢為了一個民間女子在朕的殿上動刀!她是喂了你什麽迷魂藥?看樣子,此女當真留不得。”
“父王!”趙塵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以額觸地,懇求道:“求您放過她!千錯萬錯都是孩兒的錯!”
“不用說了!朕心意已決,弈升你身為太子貼身侍衛,眼見太子私下離宮而不進谏制止,所幸太子安全歸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五十,罰俸一年,以儆效尤。”
“謝皇上隆恩。”弈升跪謝隆恩,心下涼了半截,先前在陵州受的傷還沒好全,這五十板下去,也不知還有沒有命。
“太子,”皇上望向趙塵寰:“你今年先是在胡族使節面前,弑殺柔妃,後八皇子又因為你送的一碗粥食而中毒,你又從外面帶回了個不知什麽來頭的丫頭,肚裏還懷了你的骨肉?你是誰?你可是當今太子!我們大魏的儲君!咳咳咳咳咳~”
皇上重重地拍擊着龍椅的把手,被急怒嗆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躺在龍椅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
“太讓朕失望了。朕罰你禁足兩月,不得出東宮半步,好好反省反省!另外,那女子,不如就按國師說的,殺了....”
“啓禀皇上,長公主到~”門外太監的禀報聲剛起,就聽見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喲,我道是誰來了,原是太子弟弟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沒等皇上傳召,長公主就邁了進來,走到趙塵寰身側,優雅的福了福身:“晟瑤給父皇請安。”
此事換到別人身上,定是大逆之罪,但皇上卻沒有沒有絲毫責怪的态度,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瑤兒,你怎麽來了?可別說是偶然。”
長公主掩嘴笑了幾聲,道:“還是父皇了解兒臣,兒臣這不是聽到太子弟弟回來了,特意趕來看看嘛~沒想到,在門口就聽到父皇的聲音,聽父皇的意思,莫不是要殺太子弟弟帶回來的姑娘吧?”
皇上寵溺地望着長公主:“這皇宮上下,真是什麽都逃不過瑤兒的眼睛耳朵。”
當今百姓,無人不知這大魏朝最受寵的不是皇妃,也不是太子,而是成帝趙國旬的大女兒——長公主趙晟瑤。
“兒臣鬥膽,想替這姑娘求個情。”長公主跪了下來,說道:“聽聞這姑娘有能救八皇弟的藥草,八皇弟如今昏迷了數日,太醫們也束手無策,為何不讓姑娘試一試呢?”
“如若她那藥草是假的呢?”
“兒臣認為,既這姑娘敢進皇宮,應當會懾于父皇龍威,不敢拿假藥草來欺君送死。父皇不如信她一回,定上個三日為限,如若三日之內,八皇弟醒了則無事,如若沒醒,再懲戒此女尚且不遲。”長公主目光灼灼的看着皇上:“父皇以為如何?”
“既如此,便按瑤兒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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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塵寰領了命,跟着長公主一齊退出了殿外。
“皇姊。”趙塵寰叫住了走在前頭的長公主。
長公主回過頭,冷冷地看着自個兒這個弟弟
“不論過往恩怨,今日之事,我先謝過皇姊了。”趙塵寰做了個揖。
“呵!”長公主冷笑了聲:“你我之間,就不必假客套了,你也不用太早謝我,先護好你心尖尖上的人吧。”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趙塵寰望着長公主離開的方向,一時有些看不透,這個姐姐,到底是敵是友?
是敵的話,今日又出手相助。
是友的話,先前又多次給自己使袢子,可以說,自己如今落到如此下場,有一半是這個姐姐的功勞。
正怔忡着,殿外傳來了弈升挨板子的慘叫聲。
“太子~”蘇公公看着眼色走上前來:“您請回宮吧~”
接下來,太子趙塵寰被禁足兩月,而他從宮外帶來的小野花,将要獨自前往八皇子宮殿熬制藥草,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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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左等右等,沒等到趙塵寰,只等到了拿着皇帝诏書的公公。
“民女崔杳兒聽旨~”公公捏着嗓子喊道。
我與鈴铛跪下,雙手交合置于地上,頭貼着手背。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命民女崔杳兒前往八王殿,熬制解藥,如三日內,八王爺醒,則賞;三日後,八王爺未醒,則——斬!欽此!”
什麽?三日?不醒則斬?!
我伏在地上,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着,身邊隐隐約約傳來鈴铛的抽泣聲,一時大腦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應。
“民女崔杳兒,還不領旨?”
“謝...主隆恩...”我聽到自己的回答,聲音顫到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
我起身接了旨,公公轉過身,喊了一句:“那姑娘現在就跟咱家走吧?”
“公公。”饒是心大如我,也不禁慌亂起來:“現在就走嗎?”
“嗯?”公公一臉同情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個将死之人:“不然呢?三日為限,從現在就開始算。姑娘還想在東宮休息會兒?”
三日現在就開始算!我感覺腦袋一陣發暈,踉跄了一下。
“小姐!”鈴铛扶住了我,眼淚已經不住地往下掉了:“現在可怎麽辦啊?”
看到鈴铛這樣,我的心也抽痛起來,但想來鈴铛這丫頭最是愛瞎想,于是強打起精神,擠出一個微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無礙,那藥草定是有用的,待我三日後歸來,帶你去看花燈。”
說罷,咬了咬牙,對公公福了福身:“勞煩公公領路。”
金鈴铛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氣,扶住門框喊道:“小姐!你...”你要不要說出真相!從皇宮脫身?
我直覺知道她要說什麽,回過頭,警告地看着她搖了搖頭,道:“放心,我會回來的。”
哪怕我回不來了,趙塵寰也定會念及我的死,因為愧疚不論如何都會将你安全的送出宮去。
我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