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喚我阿雨(四)
阿雨感覺到陳鐵生勾起了她的下巴,趴在地上的李成在怒吼着,掙紮地要站起來,卻又被林氏一腳踩在泥土裏,不遠處的陳木生,似乎在跟陳金條耳語着什麽,陳金條點了點頭,周圍的聲音轟鳴着交織在了一起,構成了一副荒誕的畫面,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太吵了。”
一道極有特點的沙啞嗓音,從嘈雜的聲音中穿透了出來。聲音不大,但卻讓在場所有人一瞬全部安靜了下來。
阿雨機械地轉過頭,看到陳金條緩緩地繼續道:“男的割舌,女的......你們便就地享用了吧。”
“轟”我感覺自己的腦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爆裂開來,還來不及反應,只能看見陳鐵生露出猥瑣的笑容,把阿雨推到了地上,不遠處的李成奮力跳了起來,推開了踩在他頭上的林氏,但沒跑兩步,一道疾風閃過,陳金條勢沉力大的一記重腿,将李成踢出10米外的房屋外牆處。李成跪在地上,吐血不止。
“我最恨被自己的狗背叛了。”這是陳金條一向平靜的面孔上,第一次露出宛如地獄惡鬼的猙獰表情:“這就是代價。”
“如果、你們敢動她,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李成擦着含血的嘴,惡狠狠地瞪着陳金條。
“哈哈哈哈哈哈哈!”陳金條仰天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那便來吧!我等着!”
我眼睜睜的看着李成被割了舌,像垃圾一樣被踩在地上,瞪着赤紅的雙目望着眼前這場慘絕人寰的□□,阿雨凄厲的懇求聲,喚不起這些畜生絲毫的憐憫。
這像是一場永遠沒有辦法結束的酷刑,淩遲着這對夫婦的心。
畜生!畜生!!!畜生!!!!!!
我只能不斷地痛罵着,痛哭着,卻不能阻止這場已然發生的悲劇。
天空下起了細雨,院裏的紫薇樹被雨滴捶打着,殘破的花瓣無力地掉落在在奄奄一息地兩人身上。
如果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聲,會讓人以為他們已經是個死人。
不過,他們的心确實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雨靜靜地坐了起來,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她無力地拉扯了一下破爛的不成樣子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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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話也沒說,慢慢地站起來,走到李成的旁邊,在地上撿起了還沾染着李成鮮血的匕首,這是剛剛才割掉李成舌頭,讓他永遠失去了自己聲音的匕首。
最後,她深深的望了李成一眼,臉上露出了凄美的笑容,最終,将匕首劃向了自己的脖子。
“不要!”靈魂中的我忍不住出生阻止。
我在阿雨身體裏看到的最後的畫面,是飛散空中的血霧,和李成驚慌失措地的臉孔。
一陣劇痛過後,感到提問和意識在漸漸飄遠,只能隐隐聽到攬住自己的人喉嚨裏發出的悲鳴聲,聲音越來越遠。在徹底堕入黑暗之前,隐約聽到了一個男性的聲音,這聲音擁有着無比令人心安的魅力:
“恨嗎?你想,複仇嗎?”
我猛地睜開了眼,與剛剛回憶裏散落着殘破紫薇花瓣的院子不同,這裏的紫薇花瓣随着微風的引領,恬靜地飄落着,眼前的兩棵紫薇樹相互依偎,一切溫柔地如同平日裏任何一個閑散的午後,
原來,我已從阿雨的記憶中出來,回到了蒼山,紫薇樹下的阿雨仍是淺淺的蹙着眉,神色憂愁。
“這便是我最後一刻聽到的聲音,再一醒來,我便發現自己的身體躺在了那兩棵相連的紫薇樹的樹根之間。”
親生經歷了她的人生,才更對這個女子感到欽佩與憐惜。
如此溫柔,卻又如此聰慧,如此勇敢。
愛之深,卻也能把持住道義的天平,不被外物迷失自己。
想起她臨死前的所受的苦,我難受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阿雨似是沒有看到我難受得表情,自顧自地在自己的身體旁蹲了下來,笑道:“看起來是不是像活的一樣?如果不是我的魂魄無法歸位,我都要以為自己活過來了。”
“最後.....你聽到的那個聲音,是誰的?”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我見過那與你夫君在一起的妖怪,是個女妖。但你記憶中最後的那個聲音,卻是個男人的聲音。”
阿雨站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死後,為了讓我複活,夫君将自己的肉身獻祭給了一個外形似青煙的女妖,卻從未見過什麽男子。”
阿雨擡着頭,望着眼前的這兩棵紫薇樹:“我與他之間,就如同這兩棵一枯一榮緊緊相連的紫薇樹般,一個已死軀體吸收了另一個活着身體的養分,我的肉身愈發鮮活,他的軀體卻日趨腐爛。”
“不僅如此.....”阿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不僅如此,他為了複活你,還獻上了那45個無辜的繡女。”我不忍地補充道。
她凄然道:“是。”
一個沒有了魂魄,一個沒有了肉身,還陪葬了45個無辜的繡女。
他們全都是成為了犧牲品,誰成為了這其中真正的獲益者呢?是那個青煙女妖?
似乎感覺就有什麽要破土而出,但紛繁雜亂的線索中,卻始終找不到那根理出一切的線索。
“小道長,你有在聽嗎?”阿雨望着我,試探的問道。
“啊?”我結束了自己的胡思亂想:“抱歉,我剛剛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我親眼見到夫君一錯再錯,卻無能為力。先是為了複活我,将自己與那45個無辜的姑娘獻祭給了妖怪,随後又開始向那林家和陳家複仇。”阿雨的語氣突然變得急促起來:“我不希望他的手上沾染那麽多的鮮血,那四個畜生也不配!”
“你不恨他們嗎?他們如此對你。”我問道,畢竟,他們對阿雨做的事,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我恨!我恨他們入骨!”
阿雨咬牙道,但随後用充滿了憂傷:“但他的家人也是無辜的。我相信,他們做了惡事,自會有公道來收拾他們。死去容易,活着,卻太難。我從小受人恩惠活了下來,後來那麽多姐妹在山泥之中喪生,後來的時間,已經是我向觀音菩薩偷來的福分了。我如今已身死,只希望夫君能夠好好活着,哪怕是吃牢飯,哪怕是殺人償命,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活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阿雨望着我,道:“所以,求求你,幫幫我的夫君,讓他收手吧。”
到這一刻,我對阿雨這個柔弱女子的欽佩之情滿意于心,我認真道:“我來此,也是希望阻止這一切,你知道該怎麽做嗎??”
“你.....”阿雨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原本陽光明媚的山頂,突然變得漆黑一片。
原來剛剛竟還是在阿雨的記憶中,直到此刻,才回到了現實,漆黑的山頂已經陷入一片鬥亂之中。
此時山頂一片混亂,我一眼看到的便是大師兄死死地護住離魂陣,二師兄與我的身體仍坐于離魂陣之中,閉着眼睛的二師兄雖口中咒語不斷,但明顯可以感受到,他眉頭緊縮,額間大滴的汗水滑落,經此番幹擾,他的精神力難以集中,咒語功能減弱,所以,我的魂魄才會從阿雨的記憶中突然抽離出來。
那腐化的李成不知何時,竟已到了紫薇樹下,只見他一手抓着紫薇樹,以極其扭曲的姿态蟄伏着,憂心的望了望樹下阿雨的身體,用另一只手撫摸了阿雨似沉睡的臉龐。
确定阿雨的身體毫發無損,随後便雙目怒瞪着前方,雙手變成了黑色的利爪,飛身躍起,直往離魂陣攻來。顧塵寰和弈升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上前用劍将他格擋開來,三人在一片刀光劍影中纏鬥着。
“恐怕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了!”我對着阿雨,急道:“快告訴我!如何阻止這一切!”
“你告訴他,若想我原諒他,便及時收手,我自會在奈何橋邊等着他!”阿雨快速說着,我感覺自己的魂魄不受控制地被肉身吸引過去。
“如何讓他信我?”
她的影像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只能聽見她的婉轉聲音在空蕩的黑夜中流轉開來:
“花似伊,柳似伊
花柳青春人別離
低頭雙淚垂
長江東,長江西
兩岸鴛鴦兩處飛
相逢知幾時。”
我倏然睜開眼睛,來不及看清眼前的狀況,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仰面推到了地上,一道人影籠罩我的身上。
“二師兄?”我本能地喊道。
“嘶!”随着一聲到利刃劃過皮膚的聲音,身上的人悶哼了一聲。
這聲音,不是二師兄?!是....
“公子?!”
弈升驚叫出聲,立馬上前來,一劍砍向将利爪刺入我身上之人左肩的李成。反應不似常人的李成迅速抽出利爪,跳出5丈遠,躲開了弈升的反擊。
“啊!”伴随李成利爪的抽出,身上之人發出了一聲無法遏制的痛叫,但他仍死死撐在我的身側,靠着堅強地意志沒有倒下。
這個聲音是,是顧塵寰?!
為我擋了這一擊的,竟然是顧塵寰!
用剛剛的角度看,李成的利爪直取我的脖頸,如果不是他,恐怕我現在已是頸斷人亡,回天乏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趙塵寰:第一次為夫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