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漂旅客

第2章

? 第二章顧孜善

劉儀第一世是個男人，名顧孜善。孜孜不倦，行善行德，這是他名字的含義。

他出身顧氏，他的父親官至宰相，他的叔叔被封列侯，誰不說顧氏是名門？誰不說顧家個個好兒郎？然這些好兒郎要除過顧二郎顧孜善的。

顧孜善是顧家唯一的庶子。

顧孜善的生母許姨娘到底是個什麽人呢？全京人都知道，她是個勾引姐夫，自甘下賤的賤人！許姨娘是顧夫人許氏的嫡親妹子。她這個嫡親妹子不顧道德的暗戀姐夫不說還在姐姐回門的那一日下藥睡了姐夫。

如此卑劣肮髒的女人許家是把她送家廟處理，不想幾個月後伺候她的老仆婦發現她懷孕了，被這個消息刺激的顧夫人一暈了事，大夫來一查，她也懷孕了。

然後，兩人同一天生産，顧夫人生下長子顧煥良，許姨娘生下次子顧孜善。

再然後就是顧大人查出許姨娘對夫人動手腳被送往家廟，不多時候就病死了。夫人仁善，把顧二郎和自己的親子一起教養。

顧夫人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卻不知小小孩子最是敏感，顧孜善幾乎是在她那種明裏慈善暗地淬毒的目光下長大，說他身體弱不給他讀書，說他淘氣不小心打碎了父親珍愛的古董……，顧夫人就用這些上不上臺面的手段把他的父親玩弄于鼓掌，哪怕他再三解釋，他的父親對他也越來越厭惡。

後來，慢慢成長的顧孜善不再試圖解釋了。就算不讓他讀書，不讓他習武，他難道就真是一個傻子嗎？不，不會。像他父親那樣飽讀詩書文章通達卻被一婦人玩弄于鼓掌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他不知道許氏這個女人要做什麽，不讓他出頭，讓他像個管家一般處理家務就算了，還給他娶一個上不上臺面女人。結果，這個惹禍精女人娶回來簡直是克許氏的，許氏心狠下去，就把這女的送到了黃泉。之後他又給顧孜善娶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娶回來又一次砸了她自己的腳，一回生二回熟，許氏又一次弄死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顧孜善什麽都知道，但他偏偏冷眼旁觀，都不是什麽好人，不管怎麽發展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他何必介入！

有了這兩個女人的經驗，第三次許氏給他娶了一個名聲很好但家世不顯的女人，她這次可算踢到了鐵板。

前兩個只是嘴上厲害其實驽鈍的（在婚前把自己名聲弄臭的女人智商能有多高），第三個就是另一個許氏，外面名聲賢良，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毒婦，兩人鬥了兩年，最後還是許氏棋高一着。

五年死了三個老婆，許氏卻不敢再給他娶老婆了，遂在外面放出風聲說他克妻。顧孜善無意澄清，更不想在這個病态的家族呆下去，遂直接告訴他父親他要出家做道士。若是出家能離開這樣混亂的一家他是真的願意的。他父親還沒表态，他嫡母許氏一頓眼淚，然後就暈倒了。

這位老蚌又懷珠了，顧大人高興之極，嚴令他不許氣着了許氏，接着就高高興興的扶着許氏走了。他從那個時候就知道許氏是不會讓他脫離自己的掌控的。他的嫡兄早已經是五品的千戶，他二十多歲還是碌碌無為，這樣才符合許氏的心裏。她未免想的太精了。

他二十六歲的時候許氏生下了比她的長孫顧钰小九歲的顧三郎顧卿慈。顧卿慈自幼比顧煥良聰明百倍，又是老來子，顧大人和許氏愛如拱玉。也是這一年，他下定決心離開顧家。

他不管顧大人同意不同意，寫了一封書離家出走。自那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顧家，只逢年過節奉上厚禮而已。離開那個家他就沒有想回去。看看顧家給孩子取得名字：良善仁慈，可再看那種病态又壓抑的家族，他只能暗中譏嘲。

他身體不太好，幼年的時候被顧夫人喂了太多有“好料”的東西，年輕的時候不太防事，等過了三十歲，他的身體就慢慢的垮下來，四十歲過後他的手握筆的時候都微微顫抖，多走幾步都喘個不停，滿頭華發，宛如老叟。

他覺的他不到五十歲就可以把這一輩子過完。對于生死，他不像大部分那麽在意，身體差就差吧。誰想顧煥良一朝兵敗，牽連全族，顧孜善要濤自然能逃走，他這些年累計下雄厚的家資，也頗有些能用的勢力，但他不想逃走。他這樣破敗的身子骨，就算逃了也不過一年半載茍延殘喘罷了，他費那麽大勁幹嘛？至于死的時候是病死還是被殺頭這都無關緊要。

他在天牢中見到了二十餘年沒見的父親，他父親見到他絕望的流着淚道：“你為何不逃的遠遠的，為何要回來啊？”

顧孜善忍不住微微一哂，嘴上溫和的說道：“兒如何忍心老父獨自受苦。”心裏想的卻是。為什麽不回來？難不成還指望他為顧家傳宗接代嗎？

其他人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還能不失态，勉強做出名門世家的風度，只有顧夫人許氏瘋了一般揪着顧大人的衣襟怒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為何能把許淑的兒子教育成宰相卻把我兒子教育成這般？顧懷庸，你負我，你負我！”

許淑是顧孜善生母許姨娘的名字。

顧夫人這話一聽就大有故事，顧大人臉色驟變，喝道：“你胡說什麽！”

顧夫人哈哈大笑起來：“許淑那賤人早被我弄死了，哼，就連她的賤種，也被我下了藥，永遠都生不了孩子，哈哈，你再想她也沒有用了。”

顧夫人大約是瘋了，很多藏了一輩子的話就那樣說出來，比如她自己是重生的，比如她上輩子被妹妹許淑竄梭着和別人私通，懷上了孩子，最後許淑代替她嫁給了顧懷庸，比如她後來日子過的極苦，許淑這個賤人不幫助她。比如這輩子她故意設計妹妹和丈夫搞在一起，就是為了徹底毀了許淑，讓她一輩子只能做個下賤的妾，比如如何讓弟妹平氏多年不孕，比如小平氏個賤人，防她的緊，最終在她懷孕的時候懷上顧慧遠（顧孜善叔叔顧侯爺名）的兒子顧建仁，占了屬于她兒子的爵位（……爵位本來就是人家顧侯爺的），比如她如何磋磨顧孜善，如何不讓他讀書習武，如何把他養廢，如何給他娶了幾個極品的老婆，如何把那幾個極品的老婆弄死，比如她如何把生了長子嫡孫漸漸不聽話的大兒媳羅氏弄死，換了聽話的杜氏進門……。林林總總，其他顧家人氣的恨不得弄死這個毒婦，只有顧孜善冷淡平常似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早就知道顧夫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做的有的事情他不知道——比如和自己生母的那些過往，給二叔的原配平氏下藥；大部分他是知道的——比如弄死自己幾個老婆。還有些顧夫人沒說他也知道的——顧夫人曾經為了拿捏兒媳婦羅氏而給自己的孫子顧钰下毒等等。

不過現在計較這些有什麽意思？許氏固然惡毒，說到底還是顧懷庸沒本事昏庸，若他有本事會出這種事情嗎？再說他生母許姨娘，和許氏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子，許氏是這樣一個貨，許姨娘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人，有可能還真做出為了嫁顧懷庸而設計親姐的事情，不過這些是是非非也沒必要理會了，馬上都死了何必呢。

顧大人被氣的昏迷了好一會兒，醒過來指着許氏大罵毒婦，顧二叔也氣得不行，這個許氏是怎樣奇葩的思維，娘的不讓他老婆懷孕只為了讓顧煥良繼承他的侯爵！要不是小平氏有手段，就被許氏這個毒婦得逞了。許氏這麽毒，就連她兩個親兒子都接受不了更別說其他人，更有這些多少知道內情的婦人們一言一語把許氏做過的肮髒事全說了出來。

許氏成了過街老鼠，就是他兩個兒子也只能不跟着別人讨伐就是了。兩兄弟一臉苦笑一臉愧疚，唯有顧孜善一臉的平靜。

就是顧煥良和顧卿慈兩人代母向他賠禮道歉，他也只是搖頭：“不管你們的事。”

在這種混亂憤恨中，顧卿慈的妻子在獄中生下了他的兒子，他是個很健康的嬰兒，但一想到這麽小的嬰兒也活不下去，心中難得恻隐之心。

“你有沒有比較義氣的朋友？”他低聲問顧三：“我幫你替你朋友傳個信，雖然救不了咱們，倒是讓你兒子活下去，稚子何辜！”

當時顧卿慈驚呆了，而顧三的妻子掙紮着給他磕頭。

當天晚上，外面抹黑送進來一個死嬰，顧三的兒子被顧孜善的人接出去，交給顧卿慈的好友白蕙。

顧孜善在外面錦衣玉食養着都是在熬日子，在天牢身體每況愈下，不等秋後顧家問斬，他已經沒了。

他以為他死了，不想一睜眼就是另一生。

這輩子，他成了宣和帝和孝敬皇後的女兒。是的，他成了她，一個公主，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阜陽公主蔣明珠。

她本是想做個千嬌百寵的公主的，可是不可以——她的兄長，孝敬皇後的養子對孝敬皇後敵意滿滿，他雖然裝的謙和恭敬，但卻瞞不過前一世被許氏這樣隐晦對待了二十多年的蔣明珠。

不管別人信不信，她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母親而已。她身邊有很多人都說，公主才華卓越，心性寬厚，可惜不是皇子。她的父親宣和帝也多次這樣說。

是的，比起有着兩世記憶又寬和穩重的蔣明珠來說，皇太子蔣展和就不太夠看了，他野心勃勃，為人又小心眼愛記仇，沖動熱血……，一堆少年人都有的壞毛病都加在他的頭上，蔣展和實在有點委屈。

兄妹兩在一起讀書，公主的進度和悟性碾壓皇太子，再加上公主年歲漸大，和他争權，皇後又害死他生母，皇太子對這對母女厭惡至極卻不得不讨好。

蔣展和繼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蔣明珠威脅皇後殉葬宣和帝。誰都沒有想到這位新帝居然如此的心性毒辣和小心眼。自古以來有哪個皇後需要殉葬的？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蔣明珠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價。她一直以來，認為蔣展和最多軟禁皇後，不敢拿皇後如何。可他竟敢逼死皇後！真是不可饒恕。

她當時真的是想殺了蔣展和的，可惜當時的她以處于般軟禁狀态。

她被逼着在父母熱孝內嫁給了一個四十多歲（哪有，人家才37歲）的老男人做繼室，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決定和蔣展和逼死不休。這樣的人也配做皇帝？毒殺嫡母，磋磨嫡妹，真的是一朝得勢就猖狂的小人。

只怕許氏這等毒婦也沒有他毒辣吧？甚至她懷疑宣和帝的死也是蔣宣和設計的。

但後來，她終究還是放棄了和蔣展和不死不休。這一次不是為了大義，不是鬥不過，而是她不願意将白氏拖下泥潭。她和蔣展和私人仇怨不共戴天，但怎麽舍的連累白蕙？她從蔣展和最看重的地方報複了他——他謀取江山，自然是希望他的子孫澤延下去的，她一帖藥下去，讓他此後斷子絕孫。至于他唯一的女兒，不過一草包罷了，不足為慮。

她的長子白鹓終于沒有熬過去，不足十二歲就殁了，盡管一直都有預感，但孩子沒了，她還是痛不欲生。她當時真的不想活了，她的骨肉至親一個一個都離她而去，她或者有什麽意思。

白蕙抱着她，她在他懷裏狠狠地哭泣，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她發現，她居然如此脆弱不堪。她如此的需要白蕙的肩膀和胸懷。

此刻，她痛苦的心情也許只有他才能理解一二。但也不過一二而已，那是她懷胎十月千辛萬苦生下了又用了無數精力養到這麽大的兒子，她的痛苦他怎麽能全然理解？就算沒有了阿鹓，他還有健康的原配嫡出白鴻(公主不知道白鴻是顧卿慈的孩子)，可于她卻是失去了骨肉一般。

後來，她又生了阿鸾。阿鸾出生的時候白蕙還在邊境，但他已經往京城回了。她的阿鸾不像他兄長阿鹓那般體弱，這是個健康的寶寶，而且非常聰明。她想，白蕙見到阿鸾寶貝一定是非常高興的。

可惜，她沒有等到那一天。白蕙根本沒能回來，官方說法是戰死沙場，白蕙親信說的是受傷失蹤。但不管怎麽說，她都知道這是蔣展和動手了。

他已經對白蕙動手，還能不動她嗎？

她的阿鸾，還沒有見過父親，也永遠記不住父母的音容相貌就要被迫面對這個艱難的世界，真是不甘。到底是她連累了白氏。

她将阿鸾親手放到他長兄白鴻懷裏，并仔細給他說了天啓帝蔣展和和她和白家的種種龌蹉，并托他照顧阿鸾。若如今還有人能保全阿鸾，那定是天啓帝唯一血脈阜陽公主蔣彩蘭和她丈夫白鴻了。

她是服毒自盡的，鶴頂紅入腹，大約服的量有點多，沒什麽感覺人就死了。

再一睜眼，換了個世界，換了個名字，她還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