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先生好
不知不覺間,一大把日子又從我的手中悄悄流逝,這樣的日子雖然無聊,但至少吃穿不愁,我已經很知足了。
轉眼間,已到了初秋,我來的時候正是夏天,那是中秋節剛過去不久的時候,而如今已是九月中旬了,秋高氣爽,中間下過幾場秋雨。紅袖帶着丫頭們拿來新布料讓我選,說是要裁制新的衣服,我随便選了幾樣,順道讓她給我傳個話:“那位許先生,明天可以讓他過來了,這些日子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是,小姐。”
其實這期間,紅袖來問了好幾次,我都推說身體不舒服。後來想想一直這樣拖着也不是個事兒,幹脆上幾節課糊弄一下也好。
當晚我可是下了苦功夫,把之前這位小姐練過的所有的字都翻了出來,仔仔細細地研究一遍。我一看她寫的字我就放心不少了,這位小姐的字根本不成章法,完全是照葫蘆畫瓢畫出來的。也不是我吹,我的寫的字肯定比她強,好歹我小學的時候也學過三年的書法,這把字寫好難,寫差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嘛。不過,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她是從年初才開始學習的,還沒學滿一年就不幸身亡了。我發現她練的所有字中,寫的最多的是“許維”倆字,其次是“歐陽倩”。看來,“許維”就是那位許先生的名字了,而“歐陽倩”就是這位小姐的全名了。找這麽看,這歐陽倩是愛慕他的教書先生許維了,那怪大半年都不練武了,原來是想做淑女啊。
這一發現,激發了我對這位許先生的好奇,在我翻到最後的時候,發現有兩張分別寫着“許維”和“歐陽倩”的紙張,那字跡可以說與前面的那些有着天壤之別,根本沒法比。我猜應該就是那位許先生寫的字了,都說字如其人,看這字跡,再想想歐陽倩都為之傾倒,想必這位許先生應該是一表人才了。他的字俊秀有力,除了好看之外,還讓我産生一種滄桑之感。這種感覺讓我很奇怪,我也說不出是哪裏奇怪,就是覺得奇怪。
“小姐,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紅蓮倒了杯水過來。
“嗯,我再看會兒,你幫我磨墨。”
我提起筆,很艱難的寫下第一筆,手一直不停的顫抖。當我看到躺在紙上的那個歪歪斜斜的“倩”字時,我的精神有些錯亂,這是我寫出的字嗎?我真的接受不了,于是又寫了幾個,發現也沒好到哪兒去。看來這歐陽倩的手只适合舞刀弄槍,書法這種文藝活真不适合她幹。
“小姐的字。。。”紅蓮盯着我的字看了好一會兒。
“嗯,怎麽了?”我瞪着倆只大眼睛等着她的下一句話。
“好像比以前寫得好看多了!”紅蓮笑道。
“呵呵,是嗎?”
“果然小姐從仙界回來了就是不一樣!”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
“小姐還是早點歇息吧,明早許先生還要來給小姐上課呢!”
我想想也是,于是便點了點頭,上床睡去了。只是,這一夜并不怎麽好睡,我想起了好多小時候的事,突然比任何任何時候都想要回家。雖然我已經熟悉了這裏的生活,這裏的人都把我當作歐陽倩,但是我總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這個家表面上一團和氣,暗地裏也不知道鬥成什麽樣了。那個所謂的爺爺,我到現在也只見過一次,是在我死而複生後的第三天,他差人把我叫過去的,他坐着我站着,例行問完幾句話後就讓我退下了,我從始至終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我想他在兒孫的心目中恐怕一直都是個位高權重的領導吧。
我見到傳說中的許維是第二天上午的時候。當時我正趴在書桌上補覺,迷迷糊糊的聽到紅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先生來了!”我從夢中驚醒,連忙擡起頭來,只覺得他那一身白衣實在晃眼,我揉了半天眼睛才調準了焦距。我将眼光慢慢由他的白衣往上移,當我将目光移到他的那張臉上時,我好像完全明白了歐陽倩的感覺了。首先,我想申明的是,他長得好像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先前想的他應該是文質彬彬的文弱的書生,外加長得一表人才。可是,眼前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第一是氣息,他身上确實有種書卷氣味兒,卻不能用“書生”來形容他,因為這個詞配不上個他。他身上散發的都是博覽群書的大家範兒,我覺得即使是當今皇上的老師都不能跟他相提并論。第二是氣質,他這通身的氣質要是用“文質彬彬”來形容,簡直太次了。可以這麽說,這白衣只有在他身上才真的是超了凡脫了俗,要是穿在其它人身上都是一個字“俗”。第三是氣場,他給人的感覺雖然像是溫暖的春風,但是用“文弱”來形容,這詞檔次太低了。他往那兒一站,我們所有人的氣場頓時都弱爆了,他如果是太陽,我們連星星都算不上。
我就這麽幹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似乎也沒打算開口,那雙深邃的眼睛沒有焦點的看着前方,任由我就這樣盯着他看。屋裏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最後還是紅袖紅蓮打破了僵局。
“先生請坐。”紅袖端了把椅子過來,他順勢坐下,但依舊沒打算開口。
“先生請喝茶。”紅蓮端上茶來,他放下手中的書接過茶喝了一小口。
當我目光掃到他手中的書時,我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心裏暗罵自己花癡竟把正事兒給忘了。我趁他喝茶的間隙,偷偷瞄了一眼書名,是《詩經》,我想應該是他之前一直教歐陽倩讀的書吧。于是,趕忙從書桌上翻出那本《詩經》,看他喝完茶,我清了清嗓子道:“先生,我們上次講到《詩經》的、、、、、、”我一邊翻着書,一邊故意拖長了調子。
“《螽斯》”他放下茶杯淡淡地答道。紅蓮接過茶杯便随紅袖一起出去了。
“嗯,對《螽斯》”我趕緊補充道,“那我們今天是不是要講《桃夭》?”我一邊快速翻着手中的《詩經》,一邊問道。
“嗯。”對方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我在心裏偷偷松了口氣。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蒉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他從椅子上起身站起來,左手扣在背後,右手拿着書本,一邊讀着,一邊在桌前來回踱着步子。我就那麽傻傻的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看。他讀完,看了看我問道:“有什麽問題?”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嗯,還好。”
“哦?”他坐了下來剛好與我對視,饒有興致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嗯,就是,就是那個,那個詩寫的不錯,嗯,很好!”我點了點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胡扯着。
他依舊看着我不說話,等着我的下一句話,我撓了撓頭,繼續硬着頭皮說:“嗯,咳咳,這首詩用非常簡單樸實的語言,描繪了女子對婚姻的憧憬、、、、、、”我怎麽感覺自己說的,那麽像高中時候語文考卷上的詩詞鑒賞啊,高考對我的毒害真是不淺啊,我搖了搖頭将自己拉回現實,若有所思地道:“不過,這詩裏面說的那些女子還真單純啊,她們都不知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不過也對,她們都沒結過婚,而且她們結婚也不一定是以愛情為前提的。其實,我覺得有時候盲婚啞嫁也未必不幸福,因為沒有期望就不會有失望、、、、、、”我擡起頭撞上他依舊淡漠的眼神,才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有些跑題了,于是笑了笑道:“剛剛那些都是瞎說的,先生別當真,您繼續講,呵呵。”
他淡淡地看來我一眼道:“沒有了,今天就到這裏。”
我看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捏了把汗,到底是哪裏出錯了,總感覺他那雙眼睛能把我看穿似的。
“紅蓮,你看到我那本書了嗎?”
“什麽書啊,小姐?”
“就是上次許先生教我的那本書。”
“不是在這裏麽?”紅蓮指着擺在書架中央的那本《三字經》道。
我徹底傻眼了,原來從一開始就是試探。
“小姐,是這本嗎?紅蓮不識字,只記得書名是三個字的。”
“是的,你先下去吧。”
原來一開始,他就是故意将書名露出來,讓我看到。他娘的,我怎麽會這麽大意,歐陽倩連字都寫不好,到現在還在學《三字經》,她字都認不全怎可能會看懂《詩經》,而且她之前學的也不是《詩經》,我真是笨到家了。
不過,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為什麽會懷疑我,還特意來試探我?自我來這裏起我就沒見過他,他不可能會知道我的反常,怎麽會懷疑我的身份,更不可能提前就做好了準備來試探我。答案只有一個,我的身邊有他的人。而這個人只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