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乾天通寶(八)(二更)中秋宮宴當天……
第64章 乾天通寶(八) (二更)中秋宮宴當天……
中秋宮宴當天, 時以錦一早就先去了司刑處。
司刑處卻是空空蕩蕩,來司刑處的官員臉上也都不由帶着幾絲的倦怠,估計人人都在期待着晚上的阖家團圓。
時以錦看着空蕩蕩的院子, 也不由苦笑,之前說盡量在中秋宮宴前會趕回的人就也不見蹤影, 甚至連封信都沒有寫回來過,也不知道務城究竟是何情況。
時以錦手中也無事要處理, 只坐了一會兒,便回府準備晚上的中秋宮宴。
如今天氣轉涼, 衣服自然也是多了起來,李如特地為時以錦準備了一件白色的交領, 外面準備了一件小貓戲蝶的橘紅色補服, 下面則是搭了草綠色的馬面裙。
再加上小秋給時以錦辮了兩根辮子, 更顯得時以錦整個人充滿着明媚。
等到圓圓跑進門的時候, 圓圓低頭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時以錦身上的衣服, 立刻開心地叫着:“姐姐, 我們的衣服一樣!”
圓圓還格外開心地指着時以錦補服上的紋樣,說下次也要這個紋樣。
時以錦看向圓圓,衣服的紋樣有點區別,但配色卻是一致, 想來也是李如特地安排的巧思。
時以錦牽過圓圓的手,牽着圓圓到了門口,李如看到一大一小姐妹走出來, 立刻眼前一亮,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明明白白寫着“我眼光真不錯。”
時浩也大大咧咧誇着:“我遠遠看還以為走來了兩個仙女。”
時浩的話逗得圓圓咯咯直笑, 笑得前仰後合。
直到時容出來,圓圓這才收斂了她的沒正形。乖巧地喊了聲:“爹。”
時容見到衆人都等在門口,便下令出發,這次為了去宮宴,圓圓也被特批坐到了時以錦的車上。
沒了爹娘的拘束,圓圓上車就跪在位子上沖着外面東張西望,被外面過往的人聲所吸引,似乎看幾次都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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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浩顯然就沒有圓圓這麽無憂無慮,他正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手上亮晶晶的手汗。
時以錦也看出了時浩的不對勁:“你這是緊張的?”
被時以錦戳穿了內心的想法,時浩也顯得有些窘迫:“姐,我書讀得不算好,自家家世也不算特別好,這還是沾了叔叔的光才有這機會,我擔心會給時府抹黑。”
時以錦多少有些明白時浩的擔心:“你平日裏同夫子那裏的學生相處得如何?”
“自是融洽,平日課後還相約一起去吃飯。”說到日常的事情,時浩顯得輕松了一點。
時以錦這才出言安慰道:“所謂世家公子與你同學并無多大區別,他們就跟你同學一樣,只不過這次換了個地方,你才緊張。大家都是人,不過在名字前面加了前綴,你就害怕了嗎?連鬼都搶着去抓的時浩,還能怕鬼?”
如此,時浩內心才放松了不少,大家都是人,他平日裏又不是沒有用功讀書,也沒有什麽好丢人的:“姐,我一定不給時家抹黑。”
時浩不由感嘆時以錦真的好沉穩,好有長姐風範。
但事實卻是,時以錦一進宮見到各位世家小姐之後,立刻只是颔首示意,随即躲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賞起了花,喝起了茶。
盡管時以錦沒有打算和女眷打成一片,她身上還是若有若無地落上了幾道打量的目光。
時以錦也知道出雲寺事件之後,都城女眷的聚會也歇息了好一陣,而她更是一場也未曾參加。作為曾經事件中的風雲人物,想來受到衆人矚目也是理所當然。
時以錦自然而然将幾道視線當做了空氣,想着若不是帶話本進宮過于失态,她就帶着昨日沒看完的話本進宮了。
她百無聊賴地看了一圈,沒看到秦雪的身影,這才想起了秦雪沒有世家的身份,是女官的身份,自然不在此處。她卻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邱寧。
邱寧見到時以錦也似是猶豫,還是走了過來,同時以錦打了個招呼,邱寧本想問問最近時以錦可有在幫忙查案,但想着事情繁多,也就沒問出口。更何況,若是有消息,時以錦也理當知會她一聲。
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邱寧看到沈觀兒氣勢洶洶地帶着好姐妹往這裏過來,便先行一步離開。
時以錦本也想着離開,畢竟在她的印象裏,碰上沈觀兒确實都沒有什麽好事發生。
卻沒想到沈觀兒先開口叫住了她,沈觀兒走到她面前,一改剛才走來的氣勢,柔柔地在她身旁坐下。
時以錦挑眉看着沈觀兒,沈觀兒開了口:“之前在出雲寺我想去向你道謝,但是司刑處的人攔着不讓我見你。我想……我想……謝謝你。”
時以錦沒想到沈觀兒會給她來個深情道謝,多少有些意外:“當時你也叫了人來就當扯平了。”
時以錦雖然聽到沈觀兒的道謝,心裏卻也不是滋味,畢竟當時沈觀兒撇下她一個人先逃開也是真的。
她想着沈觀兒話也說完了,應該也沒什麽事,就打算起身告辭。
時以錦剛要走出亭子,就聽到她身後傳來了一句:“我今日聽聞丞相夫人似乎打算孫公子當場向聖上求個婚約,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花落誰家。”
聽到這些話,時以錦才明白什麽叫做本性難移,聽沈觀兒那炫耀的口氣,大概也是十拿九穩,才跑到她面前來炫耀。時以錦聽完,只想着晚上有免費的戲可以看了。
夜幕悄然而至,宮人也都開始往周圍的燈裏點上燭火,顯得夜裏倒是格外的清幽。
而一輪明月也不知何時爬上了天幕,正如光亮的圓盤高懸在空中,散發出柔和的光線,為夜宴平添了幾分旖旎。
月華流轉間,衆人也都紛紛落座,就等着乾天帝來開席。
乾天帝攜着皇後在開宴前最後一刻才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中。他們一出場,自是在場衆人皆跪下叩首,口中高呼着萬歲。皇家威嚴,不外乎如此。
等到開席,宮人這才慢慢地開始上菜。時以錦趁着別人還沒動筷的時候,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了前面的一個空位,想來應該是宋陌竹的位置。
她再往邊上兩個位置看去,正巧對上了秦雪的視線,她看着秦雪頭上果真帶着那根淩霄花的簪子,倒是和她身上的紅色朝服顯得相得益彰。
秦雪朝她舉了舉杯示意,時以錦也端着茶杯回了一下。
等到菜都放在了桌上,時以錦也來了些興趣,光是看這宮廷菜式的擺盤也是十分精致,不過時以錦夾起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概準備多人的飯菜,這些菜早就準備好了,等放到桌上也基本上全都涼了。
其他小姐顧忌着形象,也都淺嘗辄止。時以錦則想着雖然是冷的,但也聊勝于無,就當做個嘗試,基本上都嘗了些。
酒過三巡,絲竹輕響,舞女蓮步輕移,準備好的器樂表演和歌舞表演也都紛紛登場。
時以錦看着舞女的柳腰輕扭,步伐也是搖曳生姿,不由看得也是入了迷,目光還黏在退場的舞女身上。但接下來一聲巨吼,将她的目光堪堪拉了回來。
場上出現了一位年輕的男子,發出了格格不入的吼聲,随即為大家表演了一段舞劍,倒也還算是剛柔并濟。
時以錦看着周圍,發現似乎除了她也沒有其他人這麽專注地将目光放在表演上,就連秦雪也拉着其他的女官在喝酒。
等到舞劍結束,宴會上又恢複到了之前的平靜,乾天帝這才開了口:“今日有幸與衆愛卿歡聚一堂,還望諸位各自盡興。”
乾天帝話還沒落地,孫相立刻接過了話頭:“正如聖上所言,今日可是同慶的時候,還請聖上舉杯與衆位同慶。”
乾天帝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随即笑了起來:“愛卿所言極是,還是要多虧諸位愛卿夙夜忙碌,才使得乾天百業興旺。之後也還需要愛卿們多多輔佐。”
衆人立刻都要起身說着:“不敢。”
眼看又要全都跪下,乾天帝及時地出言制止:“諸位愛卿也不必在跪下,本就是歡慶的日子,這些禮數暫時就免了。”
有些年紀大的老臣,這才扶着桌案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孫引見乾天帝看起來心情不錯,自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聖上,臣有一事相求。”
乾天帝聽到孫引的話也皺了眉:“愛卿有何事需要在這兒說?”
孫引又豈會聽不出乾天帝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若是朝堂上的事情,就不應該在現在說,更不應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孫引卻拱手上前:“當下花好圓月,自是有喜事想要向聖上求一道口谕。”
乾天帝一聽到喜事,便知肯定是為了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寶貝兒子孫其正的事情,卻依舊佯裝不知:“不知何事,愛卿不妨說來聽聽。朕再做考量。”
“臣想為犬子求門親事。”孫引的話擲地有聲。
自從孫引走出來開始,原本喧鬧的宴會也逐漸安靜了下來,徒留着頭上挂着花燈在微風中晃蕩,發出與鈎子摩擦的聲響。
此時“親事”兩字被提及,衆人臉上更是面色各異。
時以錦看向沈觀兒正是一臉雀躍地望着孫引,似乎期盼着能聽到的喜訊,臉上帶着藏都藏不住的得意。
也有人如秦雪一般,聽到這件事立刻就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誰家姑娘會嫁入丞相府。
更有甚者,臉上都帶着明确的厭惡之色,似乎對孫其正這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或者是早就心有所屬,才會露出這種神情。
時以錦則是神色淡淡,準備看着接下來事情的發生。
乾天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還要愛卿當着衆人的面子到朕這兒來求這個口谕,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那自然是……”孫引停頓了下。
時以錦餘光也看着沈觀兒都要起身上前。
“是禮部尚書之女,時家長女,時以錦。目前也是司刑處女官,她作為朝廷命官,自當是應得皇上的口谕。”孫引此時四兩撥千斤的回答了乾天帝的問題。
一時之間,周圍所有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時以錦身上,時以錦這才感受到了什麽叫如坐針氈,手中還沒喝完的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乾天帝看着下面空着的一個位置,再看向毫無喜色,一臉尴尬的時以錦,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他想起他還從未見過時家大小姐,開口:“原來是時愛卿的女兒。”
時容似乎也沒料到事情的走向,立刻走了出來跪在地上:“臣惶恐,臣女才疏學淺,定當是配不上孫相家的公子,還請孫相再考慮一下。”
衆人也沒料到時容會這麽說,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們還以為孫引出來為其子求娶,兩家結親自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乾天帝也沒料到時容當衆駁了孫引的面子,再想到之前宋陌竹同他說的話,心下也有了計較:“這種事不是你們父母訂的,最重要的是兩情相悅。不妨請兩人出來說說。”
孫引此刻也是騎虎難下:“犬子如今身體不适,正在家中休養,這才由為父代勞。”
“時家小姐總在,那便請時家小姐上前,一問便知。”乾天帝輕描淡寫地說道。
時以錦頂着衆人的眼光,感覺腿腳不聽使喚地向前邁去,明明她只想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吃飯,也不知道事情的發展究竟又為何出現了這麽大的偏差。
她餘光看到沈觀兒跌坐在位子上,面如白紙地看着她,顯然也沒料到會是時以錦。如果可以,時以錦也希望那個人不是她。
她往中央走去的時候,也看到了秦雪、時浩等人投來了關切的目光,圓圓更是被李如捂着嘴,但是在李如懷裏扭個不停。若是李如沒有抱着她,可能她立刻就要沖上來了。
她站到中央,頂着乾天帝的威壓,正準備跪下,乾天帝卻先開了口:“跪就免了,朕想聽聽你是這麽想的。”
時以錦偏頭看向時容,時容沖着她點點頭,似乎是讓她有話直說,時以錦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臣……臣女不願嫁入丞相府,各位大人也知道如今寶鑄局正和司刑處聯合在查私鑄錢的案件,如今案件尚未解決,臣還無暇顧及兒女私情,還望聖上明鑒。”
時以錦說得情真意切,說到最後也跪了下來。
乾天帝聽到時以錦提到私鑄錢的事,這才想起來宋陌竹今日沒出席似乎就是因為私鑄錢的事,他看着邊上秦雪欲言又止的樣子:“寶鑄局的秦大人可有話說?”
秦雪偏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時以錦:“臣也覺得私鑄錢的事情茲事體大,實在不應該讓時大人因為兒女私事分心。”
“孫愛卿可聽到了?”這件事不如就算了,孫愛卿作為丞相,自當應該體恤下屬,是不是?”乾天帝的話變相是讓孫引死了這條心。
孫引卻不放棄,還想據理力争:“臣覺得司刑處的事由宋大人主管,時姑娘只是文職,更何況只是訂親,并不會耽誤查案進展的。”
聽到這裏,乾天帝臉上也不甚好看,顯得有些不耐煩,他身旁的姜公公也在給孫引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激怒乾天帝。
果真乾天帝将手中金杯狠狠地摔倒了地上,還濺起了滴滴的酒液:“朕說話你是不是聽不懂!”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立刻都起身跪了一片,齊聲高呼着:“聖上息怒。”
乾天帝也察覺到了他的失态,穩了穩呼吸:“衆愛卿都起來吧。”
見狀,姜公公立刻讓身旁的小太監去找樂人,舒緩悠揚的音樂重新響了起來,那些舞女也在一旁等待着。
時以錦在秦雪的攙扶下起了身,時以錦立刻去攙時容。孫引則是臉色鐵青看着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
乾天帝對着幾人揮了揮手,頗有眼不見心不煩的樣子。
當時以錦轉過身的時候,卻發現面前風塵仆仆的走來幾人,為首的便是宋陌竹。
宋陌竹走到剛才時以錦所站的位置上,沖着乾天帝跪下:“臣等從務城的路上耽擱了,來遲了,還望聖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