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索命之信-18
“所以呢?”俟青反問他,“所以你就把造成他死亡的原因歸根于我?既然你覺得他們的死很可惜,那你為什麽不能想辦法從源頭上破解?”
很多人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游戲裏,解謎或者逃生就是一切,大家出了游戲就覺得輕松,很少有人想到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操縱,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反過來,玩家被幕後人耍得團團轉,連保全性命都難的時候,也不怪他們沒有別的想法。
從年後,單冬雲建立論壇之後,俟青就有了這種感覺。
他知道游戲背後絕對有人在運作,有人在監視玩家的一舉一動,不然“江策”的名字也不會變成“違禁詞”。他想做的不僅僅是完成游戲,更要推翻其背後的組織。
張順把張顯文拖走,估計是到角落裏罵了兩句,張顯文低垂着頭,半點沒有作為年長者的氣勢。
俟青并沒有忘記系統。
四星之後的服務系統沒有一到三星時那麽嚴格,大半時間并不會管玩家在游戲裏按照何種思路解答,除非玩家主動發問,它們也無法進入玩家的意識世界。也就是說,雖然游戲難度提升了,但是自由性增加了,俟青也不擔心自己在想的事情被系統發現。
只要他在想這些事之後不會召喚系統。
如果将人腦比作一個精良的軟件,意識就是一段段代碼,系統在某一時間點入侵之後,是可以看到之前的代碼的——他毫不懷疑系統能做到這點。
而一個總喜歡召喚系統的玩家,被完全監控的可能性太高了。誠然系統能為他的下一步動作提出建議,但這是有代價的。
這樣的人起一點反抗心思都會被察覺,他不會有自由。
不過他猜測,更有可能的情況是,當初那個能直接和他腦內交流的系統本身就有問題。只是這一點目前無法證實。
總之,為了之後的謀劃,俟青早就決定少找系統,有事靠自己就行。到了危急關頭,系統也不能幫他突出重圍,還是先鍛煉自己的思維能力比較好。
昨天他去了老沈房間,跟他談論了目前整理的所有信息,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了。俟青并不意外,而且他不覺得老沈有那麽好心,無條件告訴所有人通關方式。
除非他對這套理論有所懷疑,準備拿其他玩家試水。
早上八點,俟青再次出門,去找那位老太太。想來人家應該腿腳不太方便,早點去早點回比較好。
雖然他到了之後,看見的是一個精神奕奕的老太太。
因為要上街,順便趕集買點東西,老太太穿得比昨天規整,罩着一件看起來比較悶熱的紅色毛呢外套,頭發紮在腦後,眼神甚至有點期待。求神拜佛畢竟是她的拿手本事,她對自己的技能很自信。
老太太不僅頭發黑,心也不算白,昨天說好兩百,今天便選擇性失憶,說要三百。俟青一說可以,她擡腿就走,可見對這筆錢很心動。
這都無所謂,反正俟青會讓莫宏自己出錢。
再者,請老人家跑一趟,多出點錢也是應該的。
半個小時後,俟青帶着老人回到旅館,徐德站在外面,眼神有些微妙,除他之外沒看見其他人。
難不成又在搗鼓什麽?
他搖了搖頭,想起老沈的行為,只怕他臨時搞事。他甚至開始懷疑老沈是帶着某種目的到這個副本裏來的,解謎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這就是你說的人消失的地方?”老太太在1305房間裏轉來轉去,從進樓起她的眉毛就沒松過。
雖然年紀大了,老人家的眼神卻還一點不差,角落裏的泥垢、灰塵和其他不知從何而來的污穢一點沒逃過她的眼睛。大致轉了一圈之後,她沉着臉開口:“這棟樓陰氣這麽重,死過不少人吧。”
“是。”
“我之前就聽說過,但是沒來過,還不知道這裏的情況嚴重到這種地步……很棘手啊。”
俟青問:“您準備怎麽辦?”
“不急,等我先問問菩薩,你給我找張椅子,再拿杯幹淨的水放在桌上。”
1305的椅子不知道去哪兒了,俟青便從自己的房間搬出唯一的一把椅子,讓老太太坐上。老太太靠着椅背,閉着眼睛,坐在桌邊,一手扶着桌子,不久,口中念念有詞,淨是些常人聽不懂的奇異語調,只能從中分辨出“菩薩”、“大神來此”、“救人”之類的詞語。
來之前,老太太說自己有這個本事,不需要把菩薩請到現場。俟青好奇地站在一旁,等老太太這場“請神”的結果,想知道到底是裝神弄鬼還是真的有用。
這是他第一次真實接觸神婆。
老太太一念就是半個小時不帶喘氣的,聽着都累。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随着趙鞘的聲音:“幹什麽呢?請了個老人家……”
“安靜點。”俟青說。
趙鞘撇撇嘴,回了自己房間。
昨晚俟青和老沈說過副本的背景之後,老沈轉頭就告訴了趙鞘,第二天又告訴了徐德。他和這兩個人都約定,今晚要将剩下的人一網打盡,至于莫宏,運氣好會被俟青救出來的,讓他們不必擔心。
按照老沈說的,接下來他們要解決的只是女鬼和工人,甚至女鬼會幫他們殺死工人。至于之後怎麽對付女鬼,他沒說。
這其中深意不可細想,然而趙鞘卻絲毫沒有察覺,只以為對方是真的希望和他們一起,攜手共度難關。實際上老沈只是将他們當做踏板而已。成了固然皆大歡喜,失敗,老沈也能保證自己逃脫。
他應該不止一張技能卡——任何能混到四星的人都不會只有一項道具或者技能。比如趙鞘雖然看起來愣頭愣腦,但是俟青看見過他掏過槍,也撞見過他狀似自言自語的畫面。但是老沈沒有,除了可無限使用的變成黑貓的技能,老沈沒有展露過任何手段。
如果是普通學生還能理解,但他又不是俟青這種手頭沒什麽資本的人。
雖然俟青自己沒試過,但是老沈手腕不經意露出來的一支表有一百三十八萬——在同年齡段裏算高的了。這支表外形看起來就和普通的幾千塊錢的表沒什麽區別,俟青能看出來,還是托了老爸的福。不過現在主要不是談論這個,就不細說。
老太太念了一陣,突然身體坐直,端起水杯,一手雙指并攏在水面上蘸了一下,用手指抹在自己額頭,接着她站起身,俟青看見她眼睛還閉着,她邊走邊念,将杯裏的水抓起,灑遍整個房間。
之後她再次回到椅子上,接着念了一會兒,那捉摸不透的語調才慢慢平息。
老太太睜開眼睛,連着哼了幾聲“嗳喲喲”,還用手輕拍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過了大概半分鐘,她慢慢開口:“這房間裏陰氣太重了,菩薩來了都吓一跳,告訴我這個不好弄哩。不過菩薩說了,他現在還沒事,你們不要太擔心。要救他,就晚上六點鐘的時候,往他房間門口插上一炷香,再另外拿着一根香,在這個屋裏轉幾圈,然後喊他的名字,喊到他答應為止。如果再不出來,證明他是被鬼抓住了,我給你一張‘金條’,你在這個房間裏把它點燃,就能看到他,到時候你就把他拉出來。”
老太太這會兒一口氣說這些話都要喘氣,大概是請一次神确實耗費了不少元氣。俟青謝過老人家,不僅拿了三百塊錢給她,還買了幾個蘋果,說是孝敬菩薩的。
老太太高興地說:“那我回去就幫你把蘋果供上去,讓菩薩保佑你。”
俟青送了她一段,直到遠遠能望見村口了,他才折返。
這一番折騰,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俟青兜裏只剩下二十多塊,不過要撐過今天也夠了。
對了,還有香燭。老太太怕他不識貨,直說紫紅色杆杆的香才是用來敬菩薩的,普通紅色杆子的是給死人用的,蠟燭選什麽樣式的無所謂。至于她給的“金條”,是用特制的紙做的,市面上比較難買到,她是從她師傅那裏買來做的,千萬不能打濕。
晚上找莫宏要回來,或者明天向別人借點……或者不會有明天了。
下午四點的時候,張順才帶着張顯文回來,他累得滿頭大汗,進來直撲1304,讓俟青去看看樓下,他們為今晚準備了一點東西。
所謂的一點,就是幾把鋒利的菜刀,一捆長麻繩,一把備用的剪刀,還有一塊沉重厚實的木板,直接從某種樹的樹幹上砍下來的一整塊,看起來很結實。
“這玩意兒能頂用?”俟青有些懷疑,他記得對方的武器是電鋸,比他們的要高級很多啊。
張順說:“不知道,應該有用。老沈特地讓我買的,說今晚行動要用。”
“他和所有人都說了?”
“應該是吧,他還說昨天沒睡好的下午再睡一覺,晚上七點大家到他房間集合,他制定好了計劃。”
張顯文跟着點頭。
比起早上,他的眼神裏好像多了點堅定,那種懦弱的表情從他臉上消失了,不知道張順又和他說了什麽。
“好,我知道了。”
七點,離他要喚醒莫宏的時間隔了一個小時,莫非這也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那還真是一只黑貓。
還有兩個小時。
心裏揣着事,吃飯也是随便解決。好不容易熬到六點,俟青拿上香燭和打火機,走進對面的房間。
無論從哪個房間,都能看到此時的斜陽,如一抹由絢爛到垂死的折翼火鳥,脖子被折斷溢出鮮血,将寬闊層雲染成血紅,迸發出充滿魅力的光芒,紅與黑在這房間裏結合,空氣似乎比正午還要灼熱,色調壓抑得快要窒息。
他點好香燭,放在門口,再拿起一根香,深吸一口氣,按在打火機上的大拇指用力往下一壓。
香點燃了。
窗口吹進一陣強風,将他的頭發吹亂,眼前的東西變得有些看不清,夕陽的顏色就此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過了好幾秒,他才看清,自己還在這個房間裏沒錯。
他按照老太太的說法,開始喊莫宏的名字。每喊一聲,他都停幾秒,傾聽周圍的聲音。
連着喊了大概十幾聲之後,他的周圍好像出現了腳步聲,一開始是一個,然後是兩個,三個……混亂的、嘈雜的人聲像隔着不可見的膜從黑暗的世界中傳來。
“記住,如果他被困住了,你就拿我給你的‘金條’,點燃,就能把他救出來。”
他想起老太太的話,一只手摸向口袋,“金條”的質感比較粗糙,像很老舊的草紙,此時卻格外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