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姚黃姿勢不變，一張臉還是平平淡淡，沒有任何表情。
怒吼呢？争執呢？為自己辯解呢？高靜姝幻想的姚黃抓狂的種種，通通沒有出現。
就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軟綿綿的，讓人格外生氣。
她越是雲淡風輕，高靜姝越是不服氣。
她覺得，她的一輩子都被姚黃毀了。
初三她明明已經保送了重點高中，卻因為說了幾句“真話”而被老師上報取消了資格。
一步錯，步步錯。
因為父母的責罵，學校的風言風語，她中考發揮失常，最後去了普通高中，普通高中和重點高中能一樣嗎？如果當初她能上重點高中，就能上一個重點大學，就會有有一個光明的前途，而不是被普通高中壞的學習環境和不知進取的老師同學拖了後腿，最後只去了普通的大學，以至于最後想去一個好點的公司，都被嘲笑。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水平，就敢來應聘？”前臺随手将自己辛苦制作的簡歷投進垃圾桶。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姚黃。
她又沒說謊，姚黃确實勾引繼父，她在樓下聽得清清楚楚，姚黃她媽媽就是那樣說的！她媽媽還打了她一巴掌呢！這件事整棟樓的人都知道！
憑什麽！憑什麽老師以她傷害同學的理由取消她的保送？她說的是實話啊！而且這話她只和兩個閨蜜說過，憑什麽不追責她們，只追責她？
“你說不出來話了是不是？”高靜姝彎腰逼近姚黃，“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人前裝得厲害，實際上，背地裏還不是賤……啊！”
清脆的巴掌聲傳來，高靜姝愣了，臉頰的刺痛傳來，她才真的意識到，姚黃竟然打她了。
“你打我？”她慢慢瞪大眼睛。
看着高靜姝臉上清晰的巴掌印，姚黃輕輕甩了下痛得出乎意外的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打得痛快，可自己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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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是還有機會，她還想再打一下。
然後……
機會就來了。
高靜姝從來沒覺得姚黃會動手，因為從小，用高媽媽的話說，姚黃就是個“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的人。
她一直都是安靜的，高靜姝在與她同學的幾年，她幾乎從來沒有主動說過什麽話，也不積極參加班裏的活動，如果不是成績很好，她完全就是個透明人。
高靜姝被一巴掌打懵了，恥辱來得如此迅猛，她咬着牙揮手，準備也給姚黃一巴掌，卻被姚黃眼疾手快一腳踹到了地板上。
挺巧，姚媽媽手滑沒接好貝貝扔過來的皮球，皮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到了正準備起來的高靜姝臉上。
“咚”得一聲，特別響。
姚黃啧了一聲。
這邊護工帶着保安進來了，指着倒在地上因為摔得太痛一時起不來的高靜姝道：“就是她！”
“對對對！這個小姑娘好像腦子有點不正常！一直大喊大叫地說胡話！”
“保安啊，快把這個人拉走吧，我看啊，她有病！別一會兒再打人了哦！”
保安二話不說，和同事将還在掙紮的高靜姝擡了出來。
“姚黃！你竟然敢這麽對我！我要告訴你男朋友……”
高靜姝想，她還要找姚黃的男朋友。
上次，她礙于情面，沒把姚黃那些不為人知的事全抖落出去，只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看姚黃現在生活順遂的樣子，想必陸上元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次，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姚黃的真實面孔！
本來，她都想放過姚黃了，可偏偏她這麽不知好歹，将自己之前的事說給石朗松聽，害得石朗松現在要和她分手，既然這樣……
她惡狠狠盯着天花板，已經暢想到姚黃被高富帥男朋友抛棄、趕出豪宅、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樣子了。
擡着她的保安之一看到她的臉，心裏感嘆：這姑娘該不會真的是腦子不正常吧！臉變顏變色的，真是吓人！
想法剛起，高靜姝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兩個保安一時不察，竟然還真的被她掙脫了！
只是她并沒有回去，而是直直向一個角落跑去。
順着她的視線，保安只看到了一個模樣挺好的年輕人。
看樣子不是病人，就就是客人！
乖乖！住得起這家護理中心的人非富即貴！萬一這瘋婆子惹出什麽麻煩，恐怕他們工作不保！
保安也不給姑娘留面子了，當即就抽出警棍，大喊着奔過去，給客人提醒：“小心，這人有病！”
話音剛落，高靜姝撲倒在男人面前，扯着他的衣袖，興奮道：“陸先生，上次我跟你說的事，你調查了沒？姚黃是不是哄騙你，說我是騙你的？其實不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姚黃勾引她繼父，她媽媽因為這件事，都被她氣瘋了！”
剛才高靜姝說話聲音不小，周圍聽到她話都人，面色各異。
姚黃覺得自己再坐在這，估計都要被附近的人看成篩子了，她笑了笑，起身對護工道：“沒事我就先走了。”
護工看着姚黃想說點什麽，可嘴張了幾次，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最後憋出一句：“姚小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媽媽的。”
姚黃笑着點點頭，轉身欲走，剛擡步就看到高靜姝跌跌撞撞向角落裏跑。
那不成剛才她腦震蕩了？就是報仇也是找她啊，怎麽往別地去？剛這樣想，她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到了這裏的陸上元。
聽着高靜姝的話，她恍然，原來不是她傻，是她瞎。
高靜姝說着，還得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姚黃，看到她手足無措面色蒼白地站着，不禁哈哈大笑。
真是天助我也！
“嘭！”
“咚！”
笑聲戛然而止，突然飛過來的皮球再一次迎面撞過來，高靜姝被撞到鼻子，整個人倒在地板上，眼淚鼻涕糊一臉。
“啊，我手又滑了。”姚媽媽冷靜地對同樣冷靜的貝貝道。
高靜姝：“……”
姚黃：“……”
正準備讓高靜姝閉嘴的陸上元：“……”
還對高靜姝留有餘情、不放心她、從門外匆匆而來的石朗松：“……”
陸上元見石朗松進來了，就頓住腳，雙手插兜沖他點點頭：“你來了，正好，帶走吧。”
石朗松就把高靜姝帶走了。
高靜姝還在掙紮，她不服氣，她要說！她要将姚黃的臉皮撕下來，讓人唾棄！
“陸先生，你聽我說！”她伸着手，不願離開。
石朗松不知道自己溫柔可愛的女朋友怎麽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難道真的像那個男的說的那樣，這都是她裝的嗎？她實際就是個愛慕虛榮裝模作樣的女人？
“你別叫了！”石朗松低聲喝止她，“你以為他聽不到你說的話嗎？”
高靜姝一怔：“他聽到了？那為什麽……”
他就不在意嗎？自己的女朋友是這種人，他就一點也不在意？
石朗松深深地嘆息一聲，拖着高靜姝走了。
四目相對，姚黃先笑了。
她走過來：“你怎麽來了？”
陸上元吸了吸鼻子，道：“我回家，你不在，我想到昨天你好像說過，今天要來看你媽媽，就過來了。”
姚黃笑：“你來做什麽？”
陸上元：“本來是打算接你回家的……”
他和陳天宇說了很多，知道了很多，就很想抱抱她。
他想告訴她，她還有他。
本來？那現在……
窗外的風吹來，姚黃睫毛顫了顫：“現在你知道了，還……”
陸上元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擇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我來了，你就正式讓我和阿姨認識一下。”
姚黃一怔，似沒聽懂陸上元的意思。
陸上元眨眨眼：“怎麽？你不認賬？你睡……”
姚黃“撲哧”一聲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高靜姝說的，你聽到沒？”姚黃道。
陸上元點頭：“我又沒往耳朵裏塞棉花，當然聽到了。”
你知道了，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姚黃低頭又笑一聲，與陸上元十指交叉，把她領到了姚媽媽身前：“媽，這是我新出爐的男朋友，陸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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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有感動，可感動過後，姚黃還是要和陸上元說清楚。
可陸上元不想給她這個機會。
他們去吃飯了，陸上元選的地方，用他的話說，總得給自己辛苦這麽長時間一點犒賞。
不是什麽名貴的酒店，吃的也不是龍肝鳳膽，很簡單的兩碗面。
餐廳環境很好，兩個人頭碰頭，陸上元給自己放了兩勺辣椒。
“真香！”陸上元喝了一口又酸又辣的湯，感嘆，“我養病這麽長時間，嘴巴都淡出鳥了！”
姚黃倒了點醋在碗裏，聞言看了他一眼，笑了。
陸上元：“……”
糟糕！他本來還打算說他病沒好，準備繼續賴在姚黃家裏呢。
咳嗽一聲，他小心地看着姚黃：“那個，其實也不算太好，還有一點點小問題！不過醫生說，不用忌嘴了。”
姚黃心裏笑得厲害，臉上一片平靜：“哦。”
陸上元：哦？就一個“哦”？她聽懂他話裏的意思沒？
吃得再慢，飯也有吃完的時候。吃過飯，二人回家。
客廳裏燈光明亮，晃得人眼暈，姚黃關了大燈，只留一盞小燈。
“我初二那年，母親再婚，對象是一位高中數學老師。他看似為人正直，腼腆話少，兢兢業業，深受同事學生的喜愛，實則……”姚黃深吸一口氣。
陸上元握住她的手：“你別說了！”
姚黃睜眼吐氣，拍拍陸上元的手，繼續道：“那年夏天，初三剛開學沒多長時間，我母親上班沒在家，他……”
輕緩的聲音響起，陸上元雖然聽過一次，可從別人的嘴裏聽到的感覺和姚黃自己說，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我瞞着你的事。”姚黃說完了。
再一次提起被掩藏在心底的事，需要很大的勇氣，更何況，對象還是自己男朋友。
閉上眼，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午後，她正在屋裏睡覺，那人沒有敲門就直接進來了……
姚黃手腳冰涼。
陸上元搓搓她的手，用力握住：“我不會放過張建力這個人渣的。”
話音剛落，姚黃一怔，她慢慢抽出手，疑惑地看着陸上元：“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
陸上元：“……剛才你說的啊。”
姚黃眨眨眼，否認：“我沒有。”
她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那個名字，一次，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