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爸爸的病房在電梯出來的第一間，初心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在打農藥，打得很帶勁，連見到她來了也不過擡了下眼皮子，下一秒，低頭繼續。
“爸，注意您老的眼睛。”初心如往常一樣提醒。
初爸爸“嗯”一聲，接着打。
隔壁病床還空着，初心坐過去，抄起剝橙器剝橙子。
等手機外放的游戲音樂消停了，初爸爸終于舍得擡頭，“霖霖，今天這麽早？”
“嗯，今天在帶新人，買完票裴老師要我直接過來了。”
霖霖是她的小名，剛出生那幾天從醫院回家，她到家就開始哭個不停，爸媽擔心她身體有問題，又送回醫院檢查，結果什麽事都沒有。那會兒家裏的老人家迷信，想着是不是出生的時間缺什麽，找了個算命的大師算五行，結果算出來缺水。
然後，家裏人都喊她霖霖。
但也只有親近的家人和他才這麽叫她。
初爸爸戀戀不舍的跟團裏的好友們說下線，放下手機坐起來對女兒說：“霖霖，給爸爸麻醉的麻醉科餘醫生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初心無語，一本正經的看過去，“爸，您都不打聽打聽人家是不是單身就來問我的印象？”
“他有主了？”初爸爸一臉惋惜，“多好的人啊，長得老好看的，性子也溫和。”
“餘醫生即便沒主，醫院裏一堆的女醫生和護士都在打他的主意。”
“那倒是。”
橙子很香，剝橙器才劃了兩下，甜甜的香味彌漫鼻間。
初心順口說：“聽說這位餘醫生當初穿着白大褂在醫院跟女朋友求婚的事情至今還是醫院裏談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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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啊，霖霖，你看看，越好的人越早有主，你要不抓緊些，好男人都被別的姑娘追走了。”初爸爸看着自家閨女。
長相舒服，脾氣很好，這些年來幫女兒介紹對象的不勝其數，可她都給拒絕了。
“緣分還沒到。”初心笑。
初爸爸張了張口，欲言又止，“霖霖，有些事該過去的就得過去。”
手上的剝橙器一個用力，差點劃到手，初心眼皮猛跳幾下。
好險。
她把剝橙器放到櫃子上，徒手剝皮，鼻間都是橙子的香甜，“爸，不急。”只是沒遇上比他對自己更好的而已，她舍不得。
“你知道就好，我跟你媽就等着抱外孫。”初爸爸點到即止，又拿起手機打農藥，卻沒敢去看女兒。
橙子還沒剝完，微信顧然的消息就來了。
【顧然：what？真的假的？】
初心沒回，先把橙子剝完給爸爸，洗完手才走到窗邊打字：去看我爸的時候正巧遇上他們了，兩個人正一起去婦産科。也是奇怪，沒去私立的醫院，倒是來公立醫院了。
發完，微信被顧然的表情刷屏。
初心任手機震動，仔細回憶了下。
【初心：俊男美女，很登對。】
顧然直接發語音：“卧槽！不是單身嗎？”
她還是打字：你聽誰說他單身的？哦，也有可能單身，但娃有了。
他們那樣的家庭，這樣的事情并不稀奇。
過了很久，顧然回了個大哭的表情，聲音裏卻滿滿都是八卦：“可了個大惜，本來還能有個帥哥給人yy一下，沒想到有主了。這下好了，‘那位’本來就是沖着單身的童宇骁才想方設法搶了你的工作，要是她知道這事，臉色一定可精彩。”
意料之中的回答，初心仍被她的話逗笑了，回過去：我怎麽覺得你在為“那位”可惜？
顧然：“啧，在我心目中我家老公最好，童宇骁什麽的也就适合八卦八卦，其他樂呵樂呵就成。”
【初心：現在舒坦了？把童宇骁當樂子，也不怕人家知道了反過來讓你成樂子。】
【顧然：不怕，我家老公在。】
被狠狠秀了一把，初心不想理她了，拎上包，對初爸爸說：“爸，我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去吧去吧。”初爸爸依舊沉迷農藥，頭也沒擡。
時間還早，便利店裏都是在吃便當的家屬，一進門，撲鼻的菜香。
初心跟忙着的老板娘打完招呼，徑直去最裏面的水果櫃臺，整個便利店最冷清的地方。
櫃臺不大，不過五髒俱全，萌萌的老板娘在水果區自己做了手工牌子，上面畫着水果園的卡通圖。半人高的手工牌旁，此刻站了個人，她很快認出來是誰，及時收住腳步。
已經算是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在打電話。
瞬間襲來的尴尬感，初心轉身欲走。
走了幾步，又覺得奇怪，她也沒幹什麽虧心事，躲什麽躲？
轉而大大方方走過去，避開童宇骁接電話的區域，初心撕下一次性袋子，挑她跟爸爸都喜歡吃的荔枝。
刻意留出的距離，然而依舊不可避免的聽到聲響。流利的法語，配着男人醇厚的嗓音，很好聽，盡管她什麽都聽不懂。
忽然，一瞬間的安靜，腳步聲随即離她越來越近。
初心扭過頭，童宇骁已經挂斷電話，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童總也來買東西？”氣氛尴尬。
童宇骁見到她有些意外，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沉默幾秒，想起她昨天說過爸爸住院，“嗯，買點水果。”
說着，他走到初心邊上，挑荔枝。
男人下手的動作遲疑，一看就是平日裏不怎麽親自動手買水果的人。初心又看他一眼，離她很近的距離，她發現他的睫毛很長。
“那個……童總，荔枝可能不大适合吃。”她以為是買給之前在花園看到的美女孕婦，猶豫一瞬，她出言提醒。
童宇骁看過去，視線停留在初心手上拎着的袋子，裏面同樣裝滿了荔枝。
他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嚴肅起來。
初心捏緊手上的袋子，荔枝冰冰涼涼的觸感在手心蔓延，而他的目光也是涼涼的，她瞬間覺得是自己多管閑事。
“不能吃？”童宇骁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問。
初心點頭：“嗯，發熱的，最好不要吃。”
顧然前陣子在看備孕知識，整理了厚厚一沓的資料，她看到一些，還有印象。
童宇骁放下手上的荔枝，去拿邊上的龍眼，媽媽指名要買的。
初心看到他的動作，動了動唇，阻止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下去。
多管閑事了。
她把裝好的荔枝放到一邊，重新撕袋子，挑揀蘋果。
“龍眼也不行？”童宇骁再次停住。
眼尖的發現她來不及收回的不贊同，他問她。
“還是發熱的。”初心松口氣，眼不見為淨她其實做不出來。
“是嘛，什麽合适？”
“櫻桃和提子。”她看了一圈，指着斜對面的方向，“這兩個比較好。”
童宇骁依言繞過去：“謝謝。”開始往袋子裏裝櫻桃。
傳聞童氏新上任的CEO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傳言童宇骁雷厲風行，向來說一不二，也有人說他心性淡漠，于人于己要求嚴格，總是不茍言笑。然而，此時此刻，這個臉上并沒有太多表情的男人低着頭，神色專注，很認真的選櫻桃，甚至手上的動作其實是笨拙的。
但那副畫面卻意外的溫柔。
大約是鮮少有人能讓他露出這樣溫柔的一面。
初心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了想，還是對他說：“童總，恭喜。”
童宇骁擡頭，眉頭微皺，沒明白。
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訝和打量，初心尴尬，視線逃避般的飄到老板娘的手工牌上，暗罵自己沖動，“我先去結賬。”
說完，頭也不回就走。
收銀臺的老板娘因為初心最近天天來，與她早已混熟，看她過來，壓低聲音問：“跟那個帥小夥認識？”
“不怎麽認識。”她又覺得不自在了。
老板娘了然：“看你倆聊挺多的，小夥子長得真帥。”
初心幹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結完賬，她拎起購物袋，卻被老板娘一把摁住。
她看過去，老板娘眼睛都亮了，對站在收銀臺前的人說：“眼光不錯，我們家櫻桃老甜了。”
童宇骁站在收銀臺，電腦旁的搖頭小風扇吹起他額前的碎發，柔軟了整個硬朗的輪廓。
初心不知道老板娘的用意，幹等着。
“刷卡還是現金？”老板娘笑着問。
童宇骁拿出錢包，掏出一張卡，“刷卡。”錢包裏沒有現金。
老板娘餘光瞥到傻愣愣的初心，指了指微信掃碼的牌子，“不好意思，今天刷卡機壞了，要不微信？”
童宇骁蹙眉：“只能微信？”
初心朝他看，猜想他大概不用微信和支付寶支付。
果然，他說：“抱歉，我沒有用過微信支付。”
“這樣啊？”老板娘面上露出為難，“你看後面還有人排着隊結賬，要不你問誰借個錢，先把我這的帳給結了？”
童宇骁看向一邊的初心，許是從沒問人借過錢，有些猶豫。
初心主動走過去，給他解圍，“童總，微信裏沒綁卡嗎？”
“沒有。”
“我幫你綁個卡？”
老板娘忍不住插嘴：“綁卡太慢。”
“很快就好。”初心安撫。
童宇骁把手機連同銀.行.卡一起給她：“麻煩了。”
“沒事。”
初心點開他的微信，原本以為像他的頭像會是怎樣的高大上，沒想到卻是一只棕色的博美。
很滑稽的頭像，她努力憋笑，沒有多看，而他面不改色。
熟練的在微信裏找到銀.行.卡的位置，輸入卡號，初心把手機還回去，“輸個密碼和驗證碼，好了掃碼結賬就行。”
“謝謝。”童宇骁輸入密碼，照她說的操作。
“不客氣。”
順利結完賬，童宇骁再次道謝離開，老板娘又扣住初心的購物袋。
“好好的機會怎麽不曉得抓緊？”老板娘給下一個排隊的客人刷卡結賬。
初心驚訝：“不是壞了嗎？”
老板娘沒好氣：“為你壞的。”
初心：“……”
等客人走了，老板娘念叨：“機會都給你創造了，接個翎子都不會？傻呀你，那會兒你就該給他付了，然後讓他之後微信轉給你，這樣不就要到人家的微信號了？”
初心哭笑不得，剛想解釋，被她打斷，“我都看到了，你們倆都在那兒聊好一會兒了，你偷偷看着他挑櫻桃我也瞧見了。”
“他不知道孕婦能吃的水果，我給他指個路而已。”老板娘還想說下去，初心搶先開口。
“哦喲，都結婚了啊？幸好幸好，差點辦了壞事了！幸好啊……”
老板娘直拍胸脯，初心卻沒有多解釋。
反正也差不多。
走出便利店，眼前夕陽微醉，霞光滿天。
她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沫子：恭喜你當爸了！
童美人：【咬牙切齒臉.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