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這個世上,女人算什麽?所有的佳話裏,紅袖都只不過為了添香,一旦被男人厭棄了,就只剩了一個下場。
死?說什麽笑話,要你的命說明你還有些價值,被厭棄的女人可比不過沒有價值的棋子,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死活。孤獨?不,一個人總是能給自己找到事情的,深宅大院裏也不乏那些傾軋。
是忽視。
徐欣然就是一直被他的良人忽視的那個。作為一個從小都被以賢妻良母為模範教育的小家碧玉,徐欣然在安王面前的存在感可能還比不過她陪嫁過來的經常傳話的老婆子。這樣講吧,徐欣然更像是安王示以徐家的一個态度,若是親密些,就說明安王很滿意或者是做了什麽有悖徐家利益的事情。若是不親密,就是安王對徐家有些自己的計較了。
可是,就像淩小侍郎不甘心做棋子,徐離塵不甘心做犧牲品,徐欣然自然也不甘心做個“示意”。
徐欣然的生母是個外室,出身多少是有些不幹淨的,但是往往是這些被士人不齒的下九流,才真正懂得怎麽算活過。一般這樣的人,一旦風光過了,只要有個安穩些的地方養老就心滿意足了,就算是其間魁首,最後也就只剩一顆雲淡風輕的心。
但徐欣然的生母不一樣,她沒有大紅過,卻比那一輩的姐妹們都搏了更好的結局,而她最擅長的東西,就是不被男人忽視。她很能忍,也很能等,這些無疑都傳給了她惟一的女兒。
良人不愛你,你卻愛上了他,這沒關系,良人徹底把你忘了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徐欣然會真的把藥下到茶裏,這個小家碧玉其實才算是最狠心的人。
看着少年神色迷離,看着良人露出了喜燭垂淚那晚都未表露的小心,徐欣然忍不住想讓這個少年碎一碎。徐欣然不是跳舞的人,不會像為安王添了小世子的那個女人一樣水袖招搖。她是下棋的人,哪怕布不下局,卻也能想辦法把你引到局裏。
安王知道是她,不是不想拿她如何,此時卻是奈何不得。
不是因為徐家的背景和徐離塵的看重,更不是話本子裏的段子,什麽此時徐欣然得了孕。
是因為她為安王搭上了世家,京城柳家,雲州淩家,寬州魏家,在不知不覺中都被這個不起眼的女人綁在了一起,還拿捏住了把柄。
郎君啊郎君,妾身若學菟絲子,但心知君非我喬木,我自然會有別的憑依。哪怕我知道最後的子入了局輸了的人絕不是你,我也要開開心心走下去。
你看,你還能忘了我麽,郎君?
淩因玄自缢梅園,皇帝覺得晦氣,直接連坐了雲州的淩家,但僅憑徐欣然一個女子,愣是勸住了與之交好的幾大世家。再來年,之前那個京城段子裏因為給太後抄佛經而得聖寵的官員又獻一策,硬是想出一套說辭讓帝王把被先帝勒令不得進祖墳的太後搬進了皇家陵園。
帝王覺得自己盡了孝道,一開心,把梅園賞給了一直“孝心可嘉”的安王,之後把他派到極西苦寒之地。
這樣一來,朝中就亂了。
奪嫡之争越演越烈,直到太子和柳妃所出的九皇子都被玩死了,之前人們一直看不明白的事才露出了鋒芒。最先倒臺的是因皇子之死首當其沖的吳柳兩家,之後又慢慢波及到京城外頭,等安王回京時,就只剩一個徐家了。
淩小侍郎此時成為了帝王最後一步棋。徐家的把柄,全都攥在好心計的安王手裏,而多了淩因玄這根刺,安王又怎麽容的下徐家。在安王被發配的這幾年裏,京中多了個不傳之秘,安王側妃徐氏私養面首,還越養越過分,卻愣是沒人能把她怎麽樣。
帝師的酒館在京中開的越來越景氣,但開着開着帝師卻又關了酒館開了個茶館,有說書人專門講南風的話本子,而茶館的名字卻起了個“不聰明”。
少年莽撞,中年多慮,快活的日子沒幾天,世間幾人聰明?
猶記春殘,此度春寒,日高人瘦憑朱欄。人間竟許花成土,烽火幾時接天幕。
羅裳執酒,羅帷風入,美景良辰應休妒。莫辭年少勸君飲,流光疏影落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