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淩落梅其人,有人說他孤高,有人說他勢利,有人說他天才,但對于才過而立的安王,這個少年最大的特點就是執着。
庚寅年春
歷代的名将往往怕功高蓋主而把自己弄得遺世獨立,但安王偏生愛大宴賓客。人一多,便形形□□的都有了。
安王乍見一樹繁花下的狀元郎時是很高興的,畢竟那一身素衣在濃妝豔抹中恰是賞心悅目,一不小心,便忽略了少年眼中的狡黠。
“學生久聞将軍盛名,今日得以一見,實感殊榮。”
“狀元郎少年風流,亦是人間佳客。”幼時在先生面前吊慣了書袋的王爺客氣道,虛假慣了的說辭倒也有幾分真心。
“學生聽說,兵部尚書與王爺私交甚密啊。”
“離塵是本王舊友,與常人相較,本王自是與他有些親厚了。”安王着重的咬住了“常人”兩字,臉色也有些低沉,轉身欲走。
“學生還聽說,尚書大人至今未娶,是因為他夜裏得對某位故友虛席以待呢。”這話淩小狀元說得輕緩,聽來不似威脅,倒像勾引。
安王頗厭惡地離開,卻被大膽的狀元郎拉住了袖角。
“王爺覺得,我比尚書大人如何。”
安王默然,面上卻沒了表情。
淩落梅卻覺得那是得到許可了,走近一步面對安王,驕傲而暧昧的輕聲宣布:“我要當吏部尚書。”
但下一秒,得意的少年就昏倒在了地上。素有雅名的安王伸手招來了侍衛,“帶他回住處。”
“旁人若問起……”膽大心細的侍衛不由問了一句。
“說他不勝酒力,醉了。”
可席上的人都瞧見了,小狀元滴酒未沾啊。況且他後頸的淤青……
見侍衛遲疑,待下甚寬的安王溫柔地添了一句:“後面的傷就說是他醉後摔的。”
“還有,”安王指了另一個侍衛吩咐,“叫離塵來。”
淩落梅覺得,自己醒來後只有兩個去處,要麽是紅被輕幔帳,要麽便是刑部的小牢房,畢竟,安王做事的狠辣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但是,眼前的房頂,不正是他趕考來時住的小破客棧?
淩落梅不解了。
當他看到自己身旁的小紙條的時候,他就更不解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寫出這麽醜的字?
而且這內容——“你醉了,自己摔倒了。”他确信自己最後見到的人是安王,但是,安王真的有這麽幼稚?
不過,接下來他就沒什麽時間不解了。似乎是皇帝一個高興,封他做了兵部侍郎,正好在他日前提過的兵部尚書徐清肅徐離塵手下。
新科狀元,除了背景過硬的,大多為顯皇恩會被調去禮部領個看上去官很高的閑職,他這番進兵部,若不是有人做了手段,就是皇帝老兒實在太高興了。
由此落梅小公子不由得想起一個段子。
在京中怎麽能大悅龍顏,官運亨通?佛經抄的好,姊姊顏色好,王爺笑的好。
如今的太後篤信釋教,而皇帝更不願落上不孝的名頭,結果有個外省官員寫得以字出名,某年進京為太後獻壽禮,沒進獻什麽奇珍異寶,只是給太後了一卷手抄的經書,太後看了高興,皇帝就把他平調到了京裏。
而此時在京中風頭大盛的,有吳家和柳家兩個針鋒相對的少爺。一個做了帝王禦前侍衛,另一個直接被推薦在禮部得了個閑職,只等過來年給太後辦個好壽,再賞個更好的差事。至于這兩個少爺為什麽這麽得帝王青眼?無非是有個好姐姐。
吳妃和柳妃曾經并稱為京中的雙嬌,更是同時進宮得侍帝王,同時封得貴妃,當然,這也讓吳、柳兩家更加針對。
最後一個更有趣,是說安王爺就像戰争的晴雨表,只要安王在朝堂上笑一笑,這一年要麽不打仗,要麽打大勝仗。曾有谏官上書說安王在朝中不茍言笑才顯對天顏的尊敬,結果皇帝老兒就輕飄飄的來了一句話,皇兒一笑必有喜事,就多笑笑吧。
想到這個,新上任的淩小侍郎也笑了,他這番進兵部定是得了安王的首肯了。莫不是安王厭倦了偷偷摸摸,想在兵部大搖大擺的享齊人之福了?
淩落梅越想越有道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落梅公子由此便開始了他光明正大的自薦枕席的艱難之路。
淩侍郎做的還是很有成效的,安王爺心動沒有我們不得而知,徐尚書卻忍不住鬧上了安王府。
“封逸傾,你說說這是什麽事?你的小情人,你不帶他随軍做參謀,進你掌控的吏部管兵糧也行啊。塞到兵部來,天天問什麽……之事。欣然是嫁給你了,我改不了,但是我還沒鄙劣到,鄙劣到……”徐尚書一口氣沒上來,只得歇上一歇。
“鎮遠大将軍,我是想不認你這個小舅子,但我再不想,也不會去打聽你的床笫之私,更不會……”更不會去爬你的床。
後半句話徐尚書一界文人,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
安王淡然的聽着舊友抱怨,看徐尚書不說了,半晌也開了口:“我若真納了他,欣然不會鬧騰?把他扔給你,由着你管教,欣然才不會不高興不是?實在不行,遣他出京不就得了?”
好,好什麽好,京師之人如今誰不知道,淩落梅淩侍郎是安王的人。京中人自然不信淩落梅說的私密□□,只道是王爺又想了辦法整人呢。把人遣走是幹淨了,但是擁護安王的世家難道會放過他徐離塵?
想到這裏,徐尚書一怒之下,又摔了一個皇帝賞下來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