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興師問罪
李浪漫沖到社長室門口,微微冷靜了一下。
但她還是硬着頭皮,擡手敲了門。
郦曼老師是某師大的一位博導,雖然上了幾次詩詞類的電視節目,卻仍極其愛惜其學術羽毛,輕易不願著書立傳。
著書立傳,雖是揚名立萬名利雙收的好事兒,但若是著得有瑕疵,那便是白字黑字,生生世世為人诟病。
所以之前李浪漫為了簽下郦曼教授這位知名大作者,不僅做足了功課,更是手握碩導的推薦信,親自出差兩趟跑帝都求見真人。
李浪漫覺得,今天她要不找社長問個水落石出,都對不起自己出差前通宵三個晚上惡補詩詞類節目。
“社長。”進去後,李浪漫直直地張口便問,“郦曼老師那個選題,怎麽轉去給丁曉玲做了?”
要換一般人肯定會覺得李浪漫冒昧,甚至是不懂規矩。
但李浪漫直頭直腦的作風,已經在出版社臭名昭著了,所以社長也不覺得奇怪。
李浪漫自認為自己這是公私分明,她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認識朋友的,或是找虐的。
社長在社裏是社長,出了出版社,還不就是街上遇見的普通人?
有事說事,整那麽多假客氣幹嘛?
再說了,他們社長人本來就好,不會和她計較這些虛禮。
“喲,浪漫來了,快坐快坐。”
社長熱情得不像話,對着浪漫竟然先是劈頭蓋臉地一頓猛誇。
他左一個“骨幹”又一個“人才”的,說得浪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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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是他眼神還特別真誠,在李浪漫眼裏,社長就是“德高望重”,他一定會公私分明地站出來為自己主持公道的。
但她也不想想,社長之所以能坐到社長的位置,怎麽可能為人處世和李浪漫這個傻白甜一個段位。何況,丁曉玲是人表侄女。
“浪漫啊,郦教授的事是這樣的,也怪你們主任沒告訴你。前兩天你生病休息的時候,她正好出差,就來了我們社一趟。因為你不在,不得已我才讓你們科室的丁曉玲幫着接待一下。可誰知,這郦教授和丁曉玲她們一見如故,聊得特別對味。這後來啊,郦教授也流露了,如果丁曉玲接手這個選題,是不是大家之間溝通起來更順暢一些?”
社長情詞懇切語重心長,對“事實”進行了言之鑿鑿的描述。
是……這樣嗎?
浪漫半信半疑地問:“之前怎麽沒聽說郦教授要來上海?”
社長臉色微微一變,假意板起面孔道:“浪漫啊,這個問題,我就要批評你了!郦教授是你的作者,還是位大作者。你平時的工作中,不能做完選題策劃,聯系好作者就丢到一邊,還得和作者保持聯系,勤溝通,處成熟人,甚至老朋友。我們對待作者要有服務意識,像春天般的溫暖。這應該是身為一個編輯,最基本的素質啊。你看,怎麽能連郦教授近期有來上海出差的計劃你都不知道?可見……”
社長後面的話沒繼續往下說,李浪漫卻不自覺地臊了個大紅臉。
是啊,她怎麽能連郦教授來上海都不知道呢!
都怪她自己,這剛結婚,光顧着和吳瓊你侬我侬四處游玩了,确實放在工作上的心思太少,這才釀成了大錯!讓好好一個大選題流失了。
“好了,年輕人嘛,經驗不足很正常。”社長還特別“仁義”地還安慰了浪漫兩句,“以後要多向前輩學習。同時,也要加強工作中的責任心!沒什麽事的話,你先去吧。““嗯。謝謝社長!”
李浪漫低着頭羞愧地站起來,默默走出了社長室。
她真恨她自己,做事不夠細致完美,臨門一腳疲軟,導致這幾個月的工作一下子前功盡棄了。
怎麽做事這麽草率不上心?
還有臉來找社長興師問罪。
李浪漫狠狠錘了錘自己這不長進的漿糊腦袋。
因為自己的失誤,這下有理變沒理了。剛才還氣勢洶洶,結果被人三言兩語給打發回來了。
她就像是一個費勁鼓起來的氣球,被人輕輕一針就戳破了。
一整個下午,李浪漫都特別郁悶,她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聽丁曉玲不停地和郦曼老師的博士打電話溝通選題事宜。
他們溝通的那些內容,之前都是李浪漫一字一句列在選題策劃書上的。
唉,真真是白忙一場,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下班後。
浪漫悶悶地收拾東西回家,路過出版社樓下的公告欄時,無意間又瞥見了那張蓋着大紅章的縮編公告。
紅與黑,相當刺目。
她內心無比惴惴不安,在這個檔口上,因為自己的過失,丢了個大選題,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自己繼續留在社裏?
“回來了?今天過得怎麽樣啊?”
“嗨,快別提了。”
李浪漫一到家,就喪頭喪腦地就癱倒在沙發上。
吳瓊半跪在地毯上給她按摩腳,浪漫趁勢就把工作上的苦水給倒了。
她把前因後果說完,只見吳瓊的眉心越擰越緊。
他越是默不作聲,李浪漫越是愧疚,覺得自己工作沒做好,還把工作上的情緒給帶回家來。
吳瓊低頭默默繼續給浪漫揉着腳踝,他的鬓角幹幹淨淨,一看就是今天剛去理過發。
但浪漫無心欣賞這些,她嘴裏颠來複去地就一句話:“老公,你說我是不是快失業了啊?”
吳瓊仍然沉默。
浪漫心煩,就拿靠枕往地上錘了他一下。
吳瓊向後一躲,逃開抱枕,随後若有所思地定住,看了浪漫一眼,這才緩緩放下她的小腿站了起來。
“你想讓我說什麽。”吳瓊淡淡地問。
李浪漫這個祥林嫂又開始了:“老公,你說我是不是工作能力不行?好好的一個選題……唉,就這麽流失了。還好社長寬宏大量沒追究……”
“他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吳瓊很突兀地嘀咕了一句,打斷了浪漫的自怨自艾。
“你說什麽?”
浪漫還沒弄明白。
吳瓊只得嘆了口氣,靜靜地在浪漫身邊坐了下來。
一般吳瓊和浪漫開始“平起平坐”,就是進入講正事專用的方式了。
“老婆,你不是能力有問題。”吳瓊溫柔地拿起浪漫的手,握住,“你是腦子有問題!”
浪漫一生氣,又跟個跳蚤似的,在沙發上彈了起來。
不等她發作,吳瓊有力的手一把按住她,嚴肅地說道:“這事兒擺明了就是你們社長和丁曉玲一搭一和給你吃藥。你居然會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
“難道……不是麽……”
她耳根子軟,遇事只知道暴跳,卻沒有自己的主張。
吳瓊一句話,又令李浪漫開始對自己的自我懷疑開始自我懷疑。
“當然不是!”
吳瓊很肯定地否定!
“我老婆這麽厲害。你也不想想,這選題是誰拉來的?”
“我拉來的呀!”浪漫還沒轉過彎兒。
“那她丁曉玲那麽牛逼,為啥不一開始就自己去帝都搞定郦教授?”
吳瓊這無比淺顯的一句話,一下子就把身旁的李浪漫給問住了。
對哦,吳瓊說得一點也沒錯。
社長說郦教授和丁曉玲一見如故,之前丁曉玲又不是沒動過做郦教授選題的心思,郵件也沒少發,電話也沒少打,熟人也沒少托,可郦教授就是不肯見她。
而且,李浪漫去帝都拜會郦教授的時候,聽她的一個博士生透露過,說郦教授之所以猶豫遲遲不肯接受李浪漫的邀約,就是因為之前他們出版社的一個女編輯給郦教授打過電話,把“落霞與孤鹜齊飛”中“落霞”解釋為“晚霞”,從而導致郦教授懷疑了他們社的編輯實力。
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丁曉玲。
李浪漫低下頭,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什麽事要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厚責己,薄責人。
可做人做事,真的是這樣嗎?
這章有點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