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
三娘是真想要那顆珠子,除了它的價值之外,三娘對它為什麽能使屍體不腐的作用,異常好奇,在她的認知裏也就福爾馬林有這功用,還得泡在裏頭,真喝上一口,那絕對屁用也不管,所以這顆定顏珠,三娘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手。
可她自己不能去,一個是不敢,二一個,答應文帝在宮裏待三天,中間兒要是出去,不說文帝應不應,回頭他一反悔,再把自己留這兒,可壞了。
三娘的小心眼裏,總覺着文帝不那麽地道,偏偏這事兒還緩不得,昨兒文帝就說了,三天後入土,這麽一個牛叉的奇珍異寶,跟着死人入了土,豈不可惜,倒不如拿過來給活着的人造點兒福。
三娘這兒正琢磨法兒呢,可巧陳二喜就進來了,文帝上早朝的時候,三娘還睡着,本來照着三娘的習慣該睡到晌兒午,更別提,昨兒夜裏給文帝折騰的大半宿,腰腿兒疼不說,渾身的骨頭節都是酸的。
三娘也想睡卻怎麽也睡不着,許是這明黃的帳子的緣故,三娘真不覺着明黃有什麽好,土豪的本色,一點兒都不低調,弄的她都睡不踏實。
既然睡不着躺着也沒意思,索性起來,洗漱了,王保兒捧了點心盒子進來道:“萬歲爺上朝的時候特特吩咐下了,說若姑娘起的早,讓姑娘先用些點心,正經早膳等着皇上下朝一起用。”
三娘從點心盒子裏撿了塊八珍糕吃了,剛吃了口茶,正想那珠子的事兒呢,陳二喜就進來了,手裏捧着個冰裂紋兩只耳朵的大花瓶,花瓶裏斜斜插着一支打着花骨朵的桃花,映着窗外照進來的光亮,清淩淩那麽嬌豔。
三娘便問了一句:“哪兒來的桃花?”
陳二喜本就是為了讨她的好,忙道:“奴才一早從禦花園過,瞧見西南角上的桃花打了骨朵,想着姑娘或許喜歡,便親手折了一支來,尋了這只冰裂紋的花瓶插上,擺在案頭給姑娘瞧賞玩。”
說着擺在對面一張紫檀的翹頭案上,一回頭見三娘定定瞧着他,眼睛都不眨,陳二喜心裏咯噔一下,暗道,這位可不好惹,前頭自己在她這兒沒落下什麽好兒,莫不是記着前頭自己的慢待,今兒要給自己下馬威。
陳二喜剛這麽想,就聽三娘道:“喜公公倒真是有心了,看來以往是我瞧差了你,還只當你是個口蜜腹劍,慣喜在人背後使絆子的小人。”
這幾句話說的陳二喜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姑娘可是聽了誰在背後嚼奴才的舌頭根子,奴才最是個忠心不二的,心裏頭只有萬歲爺跟姑娘。”
武三娘聽了目光閃了閃,微彎腰湊近他,低聲道:“你果真對我忠心?”
陳二喜忙道:“若奴才有二意,叫奴才不得好死。”
三娘點點頭:“不用你死呀活的賭誓,我這裏有一樁事兒,你只替我辦成了,我便信你。”
陳二喜一愣,心裏轉了轉,如今的武三娘可是皇上的心尖子,還有什麽事辦不得,非用自己不可,雖想不透,卻也不敢不應,忙道:“奴才單憑姑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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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笑了:“只此事需瞞下皇上,你可應不應?”
陳二喜一聽,就為難上了,暗道莫不是她又想跑,讓自己幫她引路,這可萬萬不能,皇上好容易把人找回來,要是再跑了,自己這條老命就算完了,可不應,剛自己毒誓都發出去了,真真左右為難,出了一身冷汗,吱嗚了半天也沒痛快的應一聲。
三娘惱了,哼一聲道:“就知你這奴才虛情假意,嘴裏說的好聽,真到事兒上就要推三阻四,這還沒讓你辦事兒呢,就搪塞起來。”
陳二喜怕她真惱起來,忙道:“姑娘哎!您可饒了奴才吧,奴才縱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放您出宮啊。”說着咚咚磕了兩個頭。
三娘這才明白他想的什麽,臉色緩了緩道:“誰說我要出宮了?”
陳二喜一聽不是出宮,這心才算放下,三娘沖他招招手:“你近些,我跟你說。”
陳二喜膝行兩步,略往前湊了湊,可還是不敢靠太近,他總覺着三娘的架勢像要抽他似的,上次給抽了一回,都落下心理陰影了。
三娘卻不管他陰影不陰影,沒好氣的道:“我是狼還是虎,能吃了你不成,你怕什麽,讓你近些,就兩步啊,再近些。”
陳二喜沒轍,又往前湊了湊,三娘在他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把自己的主意說了一遍,怕他不去,三娘說完小臉一沉道:“這事兒你若給老娘辦好了,過往的事兒一筆勾銷,若這事兒沒辦好,老娘最是個記仇的,且有仇必報,你自己掂量着吧。”
陳二喜還當是什麽事,原來她是想要慈雲寺假武三娘嘴裏那顆珠子,陳二喜着實理解不了武三娘,那珠子是個稀罕東西,可這皇宮裏比那珠子稀罕的寶貝多了去了,皇上哪兒要封她當皇後呢,趕明兒這天下都是她的,一顆珠子至于這般嗎。
說起來,倒也不是甚難事兒,雖說那珠子是萬歲爺放進去的,可那時候皇上以為那是武三娘呢,如今這人都要下葬了,把那顆珠子拿回來也不當什麽事兒,趁着沒下葬,今兒晚上自己跑一趟慈雲寺把珠子拿來就是。
這麽想着陳二喜便應了,陳二喜剛站起來,文帝就下朝了,走進來瞧了三娘一眼笑道:“今兒莫不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三娘怎起的這般早,難道是在朕的龍床上睡不慣?”說着湊到三娘耳邊兒壓低聲兒調笑了一句:“或是三娘想朕了,沒朕在旁邊兒陪着睡不踏實也未可知。”三娘白了他一眼,心說有你才不踏實呢,吃了她一個白眼,文帝倒更笑了起來,陳二喜上來伺候皇上脫了龍袍卸去金冠,換了常服,在三娘旁邊兒挨着坐了。
三娘往裏挪了挪,文帝一伸手圈住她的腰,就着窗外的光亮端詳她半晌兒,越瞧心裏越喜歡,并未梳甚繁複的發髻,滿頭青絲只在側面挽了個墜馬髻,兩鬓蓬松,頭上戴了一支碧玺蜻蜓簪,圓潤的耳珠下,一對翠色墜子裁成柳葉形,映着一截子玉白頸項,白衫兒黃裙兒,衫兒是蘇綢,裙兒是軟緞均是今年蘇州織造貢上的珍品,文帝一早讓尚衣局備下的,比這兒更好的還有,不知怎挑了這一身素的,卻這樣穿着倒也好看,多了幾分娟麗之氣。
挨的近些,嗅到她身上的龍誕香,文帝不由想起昨兒夜裏帳中**綢缪,只覺動情動意,湊到她臉上親了一口:“今兒打扮的倒似個良家女子。”
三娘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你這是說我不是良家女子了?”
文帝笑道:“三娘自己說說,哪個良家女子似你這般,活活要勾到朕的心裏去了,剛頭跟陳二喜說什麽呢,莫不是又想抽他了?”
三娘斜着眼瞧他:“怎麽着,又心疼你的奴才了,放心,只他不惹到老娘頭上,老娘犯不着抽他,抽了他,我手還疼呢。”
文帝吃吃笑了兩聲,湊到她耳朵邊兒上,小聲道:“三娘口口聲聲老娘,朕倒不知,你是誰的老娘,嗯?”這話說的甚暧昧,若旁的女子,這會兒不定早臊的臉紅了,好歹也是未出閣的女孩兒,可三娘根本不知臉紅為何物,哪會不好意思。
一側頭也挨近文帝:“誰的老娘都成,皇上若是想喚我一聲娘,我也應着就是……”話音未落,給文帝堵住小嘴,親的這狠,半晌兒才放開她,手擡起落在她的小腹上:“三娘這般想當娘,說不準就有了呢。”
三娘的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文帝本來超好的心情,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臉上溫軟的笑也收了大半,盯着三娘:“怎麽,不想要朕的子嗣?”
這語氣明明白白就是要吵架的節奏,武三娘目光閃了閃,知道這厮寵是寵愛是愛,本質上還是個變态,真惹急了也不好收拾,反正嘴上應付他呗,回頭算着日子避孕,他知道什麽。
想到此,嘿嘿一笑:“想要,想要,怎麽不想要,只這事也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對不。”雖是應付之詞,文帝的臉色也緩了下來,噙着她嘴角親了一口道:“朕勤快些,你争點兒氣,說不準明年你就當娘了,本來昨兒遣了王升過去給你瞧脈,卻出了那檔子事,可巧今兒在宮裏,一會兒用了早膳,讓他來給你好好瞧瞧,吃幾劑藥調理調理身子,外頭瞧着壯實,內裏卻虛,日子長了可不得了。”
對文帝越來越唠叨的趨勢,三娘真挺無奈,以前怎就沒瞧出來他這般啰嗦,三娘煩不勝煩,岔開話題:“什麽時候吃早飯,我餓了。”
她一喊餓,果然文帝住了嘴,吩咐傳膳,不大會兒功夫,擺了滿滿一桌子,三娘還是得意蟹黃湯包,這時候早過了蟹肥之時,能吃到這般新鮮地道的蟹黃湯包,着實難得,三娘吃了整整一小籠,文帝大喜,喚了禦膳房的劉方進來,賞了他一套十二個手撚兒葫蘆,把劉方美的跪在地上磕了好幾個頭。
三娘見着他,忽想起周大福來,便問了一句:“我記着周大福是你的徒弟,怎不見他?”
劉方聽了,頓時一身都是冷汗,頭都不敢擡,琢磨這話可怎麽回,說死了,一聽這位就不知裏頭的事兒,自己挑明了,回頭皇上怪罪下來,自己如何擔得起。
正為難呢,忽聽文帝輕飄飄說了一句:“前些日子得急症挪了出去。
雖他如此說,三娘又不傻,前後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想自己當日從高青縣跑出去就是因守財的兄弟來送信兒,說周大福回鄉探親,恐給他知道傳回京來,後,文帝果真知道了,不用想,定是周大福回來報的信兒。
周大福以為自己立了功,以三娘對文帝的了解,盛怒之下的文帝,定會遷怒,頭一個就是周大福這倒黴蛋兒,故此,什麽得急症挪出去了,不定給文帝賜死了,要說也活該,這人就不能太貪,若他跟守財一般,哪裏會丢了性命,可見貪字頭上一把刀。
想到此,便不再替周大福,瞧底下跪着的劉方,年紀一大把了,佝偻着身子,腰都直不起來,憐老之心頓起,三娘道:“不用跪着,起來吧,聽着口音倒有些熟,家鄉是哪兒的,家裏還有什麽人沒有?”
三娘本來是吃飽喝足閑來無事,不想文帝繞着她的肚子打轉,便問了兩句可有可無的閑話,不想劉方卻道:“蒙姑娘垂問,說起來奴才跟守財算同鄉,都是兖州府人士,一晃好幾十年沒回家了,也不知家裏還有什麽人,奴才出來那會兒才不大呢,倒是前些年,有個表兄找來過,說是有個表侄兒,奴才還交代讓他好好教導,讀書識字,趕明兒有了出息,也算祖宗的造化,近些年不見他來,聽見說前年鬧了場瘟疫,村子裏死了一大半人,奴才尋人掃聽了,說奴才那侄兒逃過一劫出來了,只如今也不知在哪兒,是死是活,倒讓人惦記。”
他這般一說,三娘忽就想起劉全來 ,莫不是劉全心念念尋的表叔是他 ,想到此,三娘問道:“你表侄兒叫什麽名兒,可知道?”
劉方點點頭:“表兄說過,大名起了全字。”三娘樂了,這可真是撞來撞去都是熟人,遂道:“我認識你表侄兒呢。”劉方一愣……
待劉方下去,文帝才道:“原來與你跟皇叔一起出京的還有他。”三娘如何不知道文帝,便道:“這回放心了吧!不只我跟朱晏,還有一個呢。”
文帝目光略閃了閃,瞧着她道:“三娘如今事兒都過去了,你跟朕說句實話,你對皇叔真個無心嗎?”
三娘又恨不得翻白眼了,這男人真有越來越幼稚的趨勢,這會兒矯情這個有意思嗎,自己有心無心,不都給他逮回來攥在手心了,縱有心,他還能成全自己不成,莫說他,三娘自己都不信。
而應付這樣的問題,古今皆同,就是一概否定,有也得說沒有,別聽他現在好聲好氣的,一旦自己說了實話,保管立馬翻臉,三娘才不傻,毫不猶豫的搖頭。
不想文帝還不依不饒,接茬兒又問了一句:“皇叔自小生得好,才又高,雖有些懶散不羁,說是滿京城閨中少女的夢裏人也不誇張,你二人常在一處,朕記着,你那春,宮裏的題詞還是出自皇叔之手呢,怎麽,三娘不覺着他好嗎 ?”
武三娘眨了眨眼:“他再好與我什麽幹系,過往不過生意,至于後來出京,也不過搭個伴兒罷了。”
其實文帝心裏知道三娘說的并非實言,至少有一半都是為了哄自己,可文帝心裏還是舒坦了不少,皇叔就是他心裏系的一個結,他倒大在乎皇叔對三娘如何,不管怎樣,他應了日後不得宣召不進京來,也算去了自己一塊心病,文帝在乎的是三娘對皇叔是否有意,如今聽來,雖不是句句屬實,倒也真是沒心沒肺。
想起那些春,宮,還是有些惱火,好在安記如今在自己手裏,文帝心裏稍稍平衡了一些,撤下早膳,文帝便在炕上批閱奏章,三娘在他對面歪着,手裏拿了一本書瞧,沒跟他話,也沒看他,就那麽坐在他對面。
殿內靜寂無聲,只有案頭的香袅袅散出一殿清香,這一刻,文帝竟覺比那**纏綿還要舒服,有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總之,有三娘伴着的文帝通體舒暢,這一天的心情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到了晚間,早早便讓收拾,今兒與昨兒又不同,昨兒是文帝憋了這些日子剛開葷,難免急躁,雖折騰了幾回,到底沒細砸吧滋味兒 。
把殿裏的人剛遣出去,文帝一把抱起三娘道:“小娘子今兒落在大爺手裏,可得好好伺候大爺,不然有你的苦頭吃。”
三娘一愣,擡頭見文帝一臉興奮,眼裏的光芒直閃,三娘還不明白嗎,暗罵一聲變态,卻想這三天好好哄哄他,免得到了日子,他不放自己出宮。
想到此,便十分配合的露出一臉害怕的表情,眼睛眨了眨,醞釀出淡淡一層水霧,身子都特入戲的掙紮了兩下,喊了兩句:“不要,不要,大爺饒過小女子,小女子情願給大爺做牛做馬。”
文帝笑了起來:“做馬也可,卻要做大爺胯,下騎乘的小母馬。”“不,不要……”三娘配合的又喊了兩句,給文帝按在榻上,三兩下扯裙腿褲,三娘還踢蹬了兩下,更激起了文帝的興致,劈開腿兒提槍上陣,或一氣兒撒狠般的頂,或緩緩慢慢的研磨,折騰的興致高昂……
這一番**厮殺,芙蓉洞內金戈鐵馬,芳草林外啾啾莺啼,好不暢快淋漓,至雞鳴方歇,收拾妥當,三娘早疲累的睡了過去。
文帝起來上朝,吩咐伺候的人不可出聲兒,到外頭來洗漱,換上朝服,剛出了寝殿,忽見陳二喜慌張張從外頭跑進來,晨光中一張臉慘白慘白的,頭上的帽子都沒了,身上的衣裳也不知給什麽勾破了,腳步踉跄的奔了進來,那樣兒狼狽非常。
文帝皺皺眉喝了一聲:“一大早你這是怎了?”
陳二喜仿似剛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該死……”卻說不出旁的話來,文帝想起白天瞧見三娘跟他說話,再瞧他這樣兒,文帝只當是三娘收拾他了,難得三娘有這般興致,由着她也好,省得她嫌宮裏無趣兒,成日想出去。
想到此,便沒問下去,邁開步上朝去了,待皇上走遠了,陳二喜才爬起來定了定神,一想,昨兒武三娘交代他的差事可沒辦成,便皇上不問了,一會兒可如何跟武三娘交代,嘆了口氣,這會兒且先回去想個主意再說。
想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剛推開院門,伺候他的小太監忽從門後出來,把陳二喜吓了一跳,看清是伺候自己的小太監,擡手甩了一巴掌:“好好的躲在門後作甚,想吓雜家不成,還不去給雜家端吃的,對了,我記着劉方哪兒有個偏方,叫定魂湯,你去讓他給我做一碗來。”
小太監平白挨了一下子,委屈的什麽似的,卻也不敢說什麽,忙着出去往禦膳房走,剛走沒幾步,迎頭撞上王保兒,小太監忙行禮,王保兒倒和善,問他:“師傅剛回來,你不在屋裏伺候,這是去做什麽?”
小太監便道:“師傅說要喝定魂湯,讓我去禦膳房呢。”
王保兒目光閃了閃道:“禦膳房的劉方最不好求,若他推三阻四,沒的你又挨打,你且回去,待我替你走一趟吧!”
小太監剛也是怕這個,禦膳房是伺候主子的,按理兒說,不該管太監吃食,以往陳二喜這個乾清宮大總管得寵,禦膳房的劉方自是要給面子,如今,聽說劉方的侄兒跟武三娘有些交情,這以後的事兒自不用說了,這宮裏的風往哪邊兒吹,全在皇上,如今卻全在武三娘,所以,陳二喜想跟過去似的使喚禦膳房,不用想也知道,恐沒那麽痛快了。
小太監正瞅呢,王保兒接過去還能不樂,忙謝過他回去了,不大會兒功夫,王保兒端了定魂湯來,陳二喜吃了下去就睡了。
回頭再說三娘,起來還記挂着這事兒呢,想着問問陳二喜,可拿到了珠子,卻自打自己起來就沒見過他的影兒,三娘心道,莫不是這厮見財起意,把珠子獨吞了,不可能,他沒這麽大的膽兒,估摸是沒拿回來。
三娘暗道,都說陳二喜多能,自己也是瞧着他成天吆五喝六的樣兒,才讓他去,那慈雲寺裏從上到下都該買他的賬,他進去伸伸手,把珠子從死人嘴裏摳出來不就完了,如今瞧來也是個廢物。
他便躲了這會兒,就不信能躲一輩子,早晚得來當差,到時好好問他,三娘這麽想着,卻一直等到掌燈,也沒見着陳二喜,正納悶呢,忽王保兒跑進來跪下道:“萬歲爺,喜公公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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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當自己沒聽真,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王保兒忙道:“喜公公瘋了,在他院裏,拿着刀亂砍呢,怕他傷了人,奴才讓人把他捆了起來,這才來回萬歲爺。”
文帝皺着眉站起來往外走,三娘也跟了過去,剛進了陳二喜住的院,就聽見裏頭陳二喜叫嚷聲:“你敢來吓我,敢來吓我,就算變成鬼,雜家也不怕,雜家一刀劈死你,劈死你……”接着聲兒又低了下來:“小安子,小安子,你別找我,別找我,不是我害的你……”嘴裏嘟嘟囔囔胡言亂語,眼睛發直,頭發亂的跟雞窩似的,那樣兒真像個瘋子。
三娘好奇的問道:“小安子是誰?”
王保兒忙道:“是先前伺候喜公公的小太監,後不知得了什麽蹊跷急症,睡着覺就死了,不知喜公公怎提起他來?莫不是……”王保兒說道這兒住了嘴。
三娘不着痕跡的瞧了他幾眼,暗道這厮倒回留扣,從前到後這王保兒都不大對勁兒,雖表現出慌張難過的樣兒,可惜瞧着就這麽假,他那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還是給你三娘捕捉到了一些,這個王保兒不是什麽好貨。
三娘掃過陳二喜,這人好端端的就能瘋了,她還真不信,精神失常都有原因,不是遺傳因素就是刺激過大,陳二喜昨兒還好好的,今兒忽然就瘋了,只能說明一件事兒,昨兒夜裏受了刺激。
想到此,三娘清清淡淡的問王保兒:“昨兒我遣你師傅去慈雲寺,誰跟着他去的?”
王保兒聽了心裏一驚,卻想這事兒瞞不過,忙道:“是奴才跟師傅去的,回來還好好的,不知怎就這般了。”
文帝側頭瞧着她:“你讓陳二喜去慈雲寺做什麽?”
三娘眨了眨眼:“皇上說三日後入土,我便想着多給她燒點兒紙錢,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文帝自然知道她是睜着眼說瞎話,卻沒點破,想着一會兒再問她,這會兒得先把陳二喜的事料理了。
宮裏頭這樣一夜之間瘋了傻了的事兒,以往也曾有過,文帝心裏頭明白,指定是遭了暗算,而陳二喜一向謹慎,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跟前伺候這麽多年,這暗算他的人,一定是親近之人,才有機會。
文帝掃過院子裏的人,跟陳二喜親近的人,目前來說就兩個,一個是小德子,一個就是這王保兒,小德子今兒一早便在乾清宮輪值,且近日,陳二喜多擡舉王保兒,小德子倒遠了些。
以往文帝根本不理會底下奴才的事兒,誰把誰暗算死了是本事,可如今有三娘,若有個包藏禍心的奴才在跟前伺候,他不安心,所以今兒這檔子事兒,他勢必要弄個水落石出。
王保兒也是參照以往文帝處置這事兒的樣兒,想自己定然無事,不想這回讓他趕上了,文帝開口叫傳太醫院的王升的時候,王保兒臉色就變了,這事兒哪裏禁得住皇上查問,這一查還不就查到自己身上。自己這一番算計落了空不說,弄不好連小命都不保。
想着這些,渾身突突直冒冷汗,瞧見王升進了院子,王保兒再也熬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萬歲爺饒命。”
說起來,陳二喜也是惡有惡報,謹慎了半輩子,臨了收了王保兒這麽個包藏禍心的徒弟,王保兒陰損之處比陳二喜只在其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陰陽臉兒比陳二喜變得都快,記着前些年的仇,早黑着把陳二喜辦了,奈何苦無機會。
本來王保兒還琢磨等三娘進宮,憑三娘對陳二喜的不待見,自己得機會使個絆子,說不準就齊活了,哪想三娘不進宮,她不進宮,自己怎麽給陳二喜使絆子,陳二喜不死,自己這輩子也甭想出頭了,這老不死的防自己跟防賊似的,面兒上對自己好,內裏不定按的什麽心。
正着急呢,就讓他得了這個機會,三娘跟陳二喜嘀咕的事兒,先頭王保兒還不知道,卻陳二喜個倒黴催的,出來告訴了他,讓王保兒晚上跟他一塊去。
許是虧心事做多了,陳二喜一想到從死人嘴裏頭扣東西,這心裏總有點瘆得慌,故此尋了王保兒做伴。
王保兒聽了,倒想起一個歹毒的主意來,應了陳二喜,莫轉頭出了乾清宮,往皇城外的浣衣局去了一趟,說來也是他的造化,當初伺候陳二喜的小安子給陳二喜一腳踹死,拖出去埋了了事,後一日王保兒去浣衣局,正撞上掌事太監錢進攥着鞭子抽地上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叫的殺豬也似得。
王保兒先時未理會,卻無意瞧見那太監的臉,大驚,往後退了兩步,臉都吓白了,活脫脫就是死的小安子。
王保兒定了定神,攔下錢進,問了一句,錢進說這小子背着偷了他的酒吃,王保兒說了句情,錢進才罷了。
王保兒把小太監叫到一邊兒問他:“叫什麽,有甚兄弟姊妹沒有?”
那小太監心裏感激王保兒,便道:“還有一個孿生兄弟叫小安子,自己原是在慧妃宮裏伺候的,不小心摔了慧妃喜歡的梅瓶,發落到浣衣局來,有一年未見了,還問王保兒可見了他兄弟?”
王保兒目光閃了閃,并未告訴他,今兒一聽陳二喜要去慈雲寺拿假武三娘嘴裏的珠子,王保兒想出個招兒來。
說起來,陳二喜膽子并不算小,可近一個月不知怎了,這心總是慌慌地,夜裏也睡不踏實,一睡着了就做噩夢,常常半夜驚醒一身冷汗,本來便有些年紀,如何禁得住這般熬,本個月下來,面兒上雖不大瞧的出來,內裏卻不然,尋了太醫院的王升開了方子,使王保兒去禦藥房抓來,見天兒晚上吃也沒見效用,反而更厲害了,陳二喜還說王升的方子不靈驗,想着過兩日尋個旁的太醫再瞧瞧,就趕上了這檔子事兒。
這事兒雖說算不得什麽,卻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幹,吵嚷的人都知道了,回頭三娘一怪罪,自己照樣吃不了兜着走,故此陳二喜只帶着王保兒去了慈雲寺。
到慈雲寺的時候,已是三更,陳二喜白天早讓王保兒先來打了招呼,把守着的人都調到了旁處,兩人進來的時候,偌大一個院子,連個人影都沒有,偏生起了風,後山上樹又多,夜風刮過去,那聲兒跟有什麽人叫喚似的,聽得人後脊梁發寒。
陳二喜便有些怵,推了旁邊兒王保兒一把:“你進去把她嘴裏的珠子摳出來。”
王保兒心裏頭暗罵了一句,做出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兒來道:“師,師傅,裏頭可是死人,我怕……”
陳二喜一瞪眼:“又不是你害死的她,怕什麽,快去。”說着伸腿踹了他一腳,王保兒只得戰戰兢兢往裏頭走,瞅着他進了裏頭,陳二喜才松了口氣,在院裏立着等王保兒。
等了有半柱香時候,也未見王保兒出來,陳二喜心裏不免有些發毛,開口喚了一聲兒,不見王保兒答應,陳二喜只得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剛王保兒進去開的門還沒關上,陳二喜到了門外,往裏這麽一瞧,還沒等他瞧清楚呢,忽來了陣風兒,把裏頭的燭火吹滅了,陳二喜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心裏有些怕,卻又一想,縱自己做過幾檔子缺德事兒,卻跟這假的武三娘無關,便她真變了鬼,也找不上自己,今兒這差事若不成,宮裏那位真的武三娘,如何能放過自己。
這麽一想,陳二喜咬了咬牙,提着手裏的燈籠進去了,剛進去就聽一個聲兒道:“陳爺爺。”這聲兒他分外熟悉,是小安子的聲兒,陳二喜如何不害怕,吓的一哆嗦,手裏的燈籠沒拿住,掉在地上滅了。
陳二喜極力穩了穩心神,忽想起,莫不是王保兒使壞吓唬自己,高聲叫了聲:“王保兒。”
不想王保兒沒答應,倒是剛那個聲兒又說了一句:“爺爺有甚事只管吩咐小安子,小安子伺候着爺爺呢。”
陳二喜心裏雖怕,嘴裏卻道:“少在雜家面前裝神弄鬼,是人是鬼出來雜家瞧瞧。”
陳二喜話音剛落,就見棺材後晃出一個黑影兒來,映着從外頭落進來的月光,陳二喜瞧的清清楚楚,正是死了的小安子,啊!陳二喜直覺腦門子嗡一下,眼前一黑就活活給吓暈了。
再醒過來,外頭天就明了,陳二喜吓的膽子都要破了,恨不能立時就離了這兒,如何還敢去拿什麽珠子,莫轉頭就往外跑,到了院子門,瞧見王保兒躺在邊兒上,陳二喜踢了他一腳,問他怎麽跑這兒來了,王保兒臉色慘白的道:“昨兒我一進去就看見個人影過來,跟我照了個面兒,我看的真真兒,是小安子,接着便不知道事兒了,醒來就在這兒了。”
他越這般說,陳二喜臉色越難看,扯着他出了慈雲寺。
陳二喜回去自己屋躺下這心還怦怦跳呢,不多會兒功夫,王保兒端了定魂湯來,他一股腦灌了下去,睡了一覺起來就瘋了。
王保兒怕這事兒敗露,他的罪過更大,眼瞅遮不住 ,索性一咬牙跪在地上道:“是奴才記着喜公公過往待奴才的壞處,一時鬼迷了心竅,給他下了藥,奴才萬死。”
王保兒的話音剛落,忽那邊陳二喜不知怎的掙脫繩子沖了過來,一股邪力氣,把王保兒撞在地上,張嘴一口咬在王保兒的咽喉,這一口咬的狠,王保爾那血噗一下就呲了出來,一聲都沒叫喚,眼一翻倒在地上死了。
三娘都傻了,就沒想過人真能這般狠,回過神來的時候,陳二喜已給侍衛拿住,怎麽發落的三娘不在意,有一點她卻知道,從此宮裏再沒陳二喜跟王保兒了,不過新的陳二喜王保兒仍會源源不斷的冒出來,這也是她讨厭宮裏的原因,瞧着威武嵯峨,金碧輝煌,卻到處藏污納垢,每個人都在暗暗算計,算計着出頭,算計着富貴,算計着別人的命,而文帝身邊兒就是被算計的中心,好在自己三天後就出去了。
這般想着,三娘才算踏實了,陳二喜出了事兒,三娘也就不想慈雲寺那顆定顏珠了,雖有些遺憾,到底也怕沾了晦氣。
卻第三日,剛入了夜,文帝讓小德子捧來一個玉斛,揭開上頭蓋的布,頓時滿屋珠輝,整整一斛鴿子蛋大小的珠子,三娘眼都直了。
文帝瞧了她半晌,拿起一顆珠子放在她手裏道:“只三娘在宮裏陪着朕,你想要的東西,朕都會給你。”
三娘頓時從財迷中清醒過來,渾身一僵,暗道這厮是要反悔不成。
87、
三娘立馬推開他文帝:“我什麽都不想要。”下頭的話沒說,也表達的相當清楚了,文帝眸光略沉:“讓你在宮裏陪着朕,就這般難,有一句話朕早想與你說,不管你心裏惦記着什麽,趁早死心,這一輩子你都是朕的女人,就算朕薨了,你也得陪葬。”氣急敗壞之下這話說出來,總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卻忘了三娘慣來是吃軟不吃硬,雖說軟着來不一定有用,可硬着來,那是肯定絕對的沒用,三娘一聽就明白了,這厮真要反悔,甚或是,進宮那夜在慈雲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