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人商量定了,各去準備不提,回過頭再說三娘,在傻子的床上坐了會兒,琢磨等會兒傻子回來,怎麽糊弄着他在這裏住上一宿,卻忽覺肚子餓。
三娘想起了早晨道童蒸的素包子,忍不住咽了兩下口水,早知這樣兒,早晨多吃倆了,瞅見對面桌上像個茶壺套子,下地過去揭開往裏摸了摸,果然是茶壺,還溫着呢,三娘尋了提梁拿出來,對着嘴灌了半壺下去,弄了個水飽。
沒一會兒就覺肚子漲,在床下摸了摸,摸出馬桶來,解開褲腰帶放水,放了水就覺這肚子比剛還餓,忽想起傻子剛走的時候,說給自己帶桂花糕回,心說別是傻子自己吃飽,把自己給忘了吧!
正想着,就見窗戶映出個人影,像是傻子,接着外間屋的門開了,三娘還怕是傻子的爹,又鑽進了躺櫃裏,聽着外頭傻子說話了:“媳婦兒,我給你帶桂花糕來了。”三娘這才從櫃子裏出來,見他手裏果拿着個油紙包,一把搶了過來,打開抓起一塊就往嘴裏塞,這餓的滋味兒真是難過,她這才餓了一頓就這樣,也不知劉全一餓兩天是怎麽挺過來的。
一想起劉全,三娘暗道,也不知廟裏頭怎麽着了,吃了桂花糕,三娘剛覺有點兒噎得慌,手裏就多了一個碗,聽見傻子說了句:“媳婦兒喝水。”
三娘接過灌了半碗,遞還給他,傻子把碗放到對面桌子上,又回來坐在三娘旁邊兒道:“媳婦兒,咱們該睡覺了吧!你走的這些天,我都沒怎麽睡。”說着打了個哈氣。
三娘哭笑不得,說傻吧,知道跟媳婦兒睡覺,說不傻吧,這渾身冒傻氣,三娘伸手拍了他一下:“傻子,你想怎麽睡?”
三娘話音剛落,傻子從床上抱起一床被子,走到那邊兒大趟櫃上頭,鋪在上頭,一咕嚕躺了上去嘟囔了一句:“媳婦兒回來了真好,有人陪着大寶睡覺了。”
三娘還沒回過味兒來,就聽傻子已經打上呼嚕了,三娘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是真生成個大寶這樣的傻子,沒準兒更快活也不一定,這樣一來可好,自己就踏實的在這兒睡吧。
這麽想着,躺在人家喜床上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三娘還迷糊着呢,就給人搖醒了,三娘睜開眼就看見蘇大寶那張臉:“媳婦兒,媳婦兒起來陪大寶玩。”
三娘打了個哈氣,翻了個白眼,忽覺哄個傻子也不那麽容易,沒好氣的說:“玩什麽?”
大寶道:“咱們就玩娶媳婦兒,我娘說了,今兒給我娶媳婦兒呢。”
三娘一想可不嗎,自己還睡,一會兒這裏不定多熱鬧呢,自己藏人家喜房裏可不是個事兒,一會兒新娘子來了,可不壞了,自己還是得回廟裏頭去,反正如今這輕車熟路了,衙門的人搜到廟裏,她就來傻子這兒躲一躲,要是搜不到廟裏,自己還是在廟裏待着好,還得跟劉全商量着出城回他老家呢。
可昨兒是傻子把自己抱來的,就記着不遠,可怎麽回去是個事兒,三娘想着,瞧了眼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傻子,忽得了個主意,一拍傻子的肩膀:“大寶,咱們玩個別的好不好?”
大寶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傻笑來,三娘也不知他什麽意思,索性直接說:“咱們玩躲貓貓,你把我背到昨兒那個牆根下頭,你回來,數你家雞窩裏的母雞,數上十遍,再去找我要是找着了,我給你糖吃。”三娘完全拿大寶當弱智兒童騙了。
誰知大寶卻搖搖頭:“不要糖。”然後扭捏起來,低着頭,一會兒看三娘一眼,一會兒又低下頭,那磨叽的,三娘耐性用盡,一叉腰:“不要糖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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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擡起頭來:“大寶要,要媳婦兒親親。”三娘給他逗樂了,伸指頭戳了戳他的額頭:“說你傻吧,還有個色膽兒,成,你要是找着,我就親你一下。”
三娘話音剛落,大寶背過去就把她馱了起來,開門沖了出去,腳下如風,出了院,沒走多遠,就到了關帝廟的牆根下頭,把三娘放下,大寶轉頭跑回去數母雞去了。
三娘楞了一下,想這傻子其實也挺好的,多實在啊,對于騙個傻子,三娘一點兒愧疚心都沒有,反正也沒把他怎麽樣,還哄他玩了呢。
三娘瞧了瞧牆頭,忽然有點兒後悔放走傻子了,應該讓他把自己送上牆頭再說,這邊兒可比牆裏頭高。
三娘左右看看,見那邊兒有兩塊磚頭,搬過來,墊在下面,胡同窄,也沒法助跑,直接爬,費了半天勁,才爬過去,腳一落地,就看見清風明月倆人從前頭進來,兩人一人一根兒扁擔,正往屋挑水呢。
看見她,扁擔差點兒扔了,三娘嘿嘿一笑,揮揮手:“早啊,挑水呢。”打了招呼,說着轉身進了旁邊屋。
一進去,就見劉全從地上的門板上坐起來,直勾勾看着他,三娘沒閑工夫搭理他,直接上炕,裹上輩子補回籠覺去了,反正劉全不可能把自己跟衙門要找的人,聯系一塊兒去,現如今京城裏誰不知道,皇上找的是娘娘,而自己跟娘娘根本不是一路。
三娘想的真沒錯,昨兒三娘睡了,劉全卻睡不着,再說,大清白日的睡哪門子覺,吃飽喝足了,劉全覺着過意不去,就去了前頭大殿幫着清風明月灑掃,又向老道要了筆墨紙張,幫着老道抄了幾遍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幫人超度用得上。
這一忙活眼瞅天兒就黑了,清風明月熬了粥,把早上吃剩下的包子放在鍋裏熱了熱,劉全剛想進裏頭喚三娘起來,不想兵馬司的人就來了,把他連同幾個剛回來的乞丐,叫到外頭院子裏,挨個對着畫像比照。
這畫像劉全并不陌生,前頭鬧過一回,貼的滿大街都是,官府沒說是誰,民間的百姓都說是宮裏的娘娘丢了,劉全不信,想那深宮一層層的宮門,都有侍衛嚴加把守,說懸了,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一個活生生能跑會跳的娘娘,怎麽可能丢了呢。
縱不說這些,娘娘跟前的宮女嬷嬷太監成天這麽眼巴巴伺候着,如何能把人伺候丢了,可見是胡說。
劉全倒是覺得沒準是女犯,不然能這麽大張旗鼓的找嗎 ,都動用了兵馬司,瞧那畫像,也絕不像個娘娘的樣兒。
雖不像,可要說跟三娘如今這個樣兒聯系成一個人,也絕不可能,劉全根本就沒看出三娘是個女的,想想也是,三娘如今這行頭,穿着守財的棉襖棉褲,臉上黑一道灰一道,頭發跟亂雞窩似的遮住了半張臉,說話兒故意把聲兒弄粗,哪像個女的。
可你說不像女的,蘇大寶一眼就認出來了,所以說,這大智若愚,有時候也可用在傻子身上。
劉全昨兒還納悶呢,兵馬司的兵爺把後院裏搜了一遍,沒見把三娘帶出來,等兵馬司的人走了,他回屋找了半天,也沒見着人。
為此,劉全坐在炕上愣了半宿,心道莫不是自己做夢,好端端蹦出個人來,說要給自己盤纏,跟自己回家,這會兒怎又沒影了,難道自己就是這個命。
卻又一想,縱然她這麽說,就她穿的那樣兒,比自己強不多少,哪來的什麽銀子給自己當盤纏,不定是吹牛的。
想到此,嘆口氣,琢磨着明兒還是出去尋人掃聽掃聽他表叔的下落,若是能尋到表叔,也就什麽都不愁了。
打定了主意才睡下,不想早晨一睜眼,三娘就回來了,劉全有心問她,這一宿去哪兒了,不想三娘倒炕上就睡了。
這一覺直睡到晌午兒,聽見外頭敲鑼打鼓這個熱鬧,三娘才起來,想起傻子,跟劉全道:“你出去瞧瞧,可是廟旁邊兒的人家娶媳婦兒?“
劉全答應一聲,出去了,過不多會兒回來道:“是街上的蘇鐵匠家娶媳婦兒。“見三娘有意要聽,便把自己聽來的怎麽來怎麽去都告訴了她。
三娘這才明白,鬧半天,昨兒那傻子是福慶的連襟兒,那小子弄個連襟卻是傻子,大姨子也是個傻子,莫非他媳婦兒也傻,不能,那小子比猴兒都精,能看上眼兒的,一準差不了。
不過這樣正好,趕明兒自己往傻子新房躲躲也沒關系,反正一個傻子是哄,兩個傻子也一樣哄,沒差,倒是守財也不知怎麽着了,算了,如今顧不上他呢,先得想法兒出了城再說。
也不知道死變态啥時候能開城門,這麽折騰有什麽意思,強扭的瓜不甜,這個理兒都不知道啊,他當他的皇帝,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多好呢。
所以說,文帝說三娘沒心沒肺,一點兒都沒冤枉她,這一天廟裏倒是沒來兵搜查,到了轉過天兒一早,劉全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嚷嚷:“找着了找着了。”
三娘問他:“什麽找着了?”
劉全喘口氣道:“就是那些兵找的人找着了。”
三娘愕然,不信的問了一句:“哪找着的?”
劉全道:“護城河裏,一個老漢去河裏頭釣魚,剛鑿開冰窟窿就見個人漂了上來,急忙報了官,我正趕在哪兒,湊過去瞧了一眼,也不知什麽時候死的,連泡帶凍都沒人樣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