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只不過王升進了小院,心裏就有點拿不準主意了,要真是皇上可心的人兒,也不至于安置在這麽個荒僻的地兒兒。
跟着柳婆子進了裏間,見榻上垂着素青的帳子,一點兒花紋都沒有,寒酸的不行,再瞅屋裏,估計是現收拾出來的,幹淨倒是幹淨,就是空的不行,連點兒像樣兒的擺件都不見,窗下的案上放了個銅香爐,裏頭添了香,地上攏了個炭火盆子,燒的倒是好炭,沒什麽煙氣,熏的屋裏還算暖和。
透過帳子瞧見裏頭側躺着個女子,沒敢仔細瞅就忙低下頭去,心裏頭明白,不管這丫頭原先是什麽身份,如今給皇上幸了一回,就算一步登了天,再說,能得皇上幸一回不難,難的是一回之後就讓皇上記住并惦記上了,這才是本事,更何況,這是武三娘還曾被皇上萬分厭棄過,又是罪奴的身份,能得皇上青眼,這手段還用說嗎,誰能料的準以後的事兒呢,自己小心伺候着,一準沒虧吃,想到此,定下心思診脈。
周青若覺的這樣看病純粹是裝逼,就跟她見不得人似的,帳子遮的嚴嚴實實,就手伸出去有個屁用啊,她也不是內傷,她是外傷好不好,給那混蛋弄的渾身慘不忍睹。
剛周青若粗略看了看,心裏頭恨的不行,能不疼嗎,青一塊紫一塊都是好的,後背指定硌破了,給那混蛋按在石壁上那樣兒,能好的了就怪了,那可是石頭,沒硌折她的脊椎骨,都算她命大。
周青若現在最後悔的是怎麽沒再咬那混蛋一口,別讓她再見着他,見着他,看不咬他一塊肉下來,周青若在心裏咬牙切齒了半天也沒用,現在首要任務是把自己疼給治了。
這蒙古大夫診了半天脈,也沒見吱一聲,周青若給身上疼鬧的火氣嗖嗖往上竄,索性把手縮了回去,直接開口:“有止疼的給我弄點兒就行。”
她一句話說出來,王升跟旁邊伺候的柳婆子都楞了,王升可沒想到這位會說出這話來,雖說知道她這怎麽回事,可她自己說出來,就有點不大對頭了。
王升咳嗽一聲開口:“姑娘覺着身上疼,皆為陰虛氣滞所致,待微臣給姑娘開些滋陰補氣的藥,好好将養幾日自然就好了。”
周青若翻了翻白眼,這話絕對鬼話,當她傻的啊,不過細琢磨琢磨,這蒙古大夫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給那混蛋采陰補陽了半天,能不陰虛嗎,至于氣滞,她氣的都暈過去了,還能不滞?
不過,周青若心裏也明白,她都話說的則好麽直接了,蒙古大夫開得藥裏指定有止疼的成分,再說,蒙古大夫說将養幾日,她理解就是能好吃好喝的在床上躺幾天,正合她意,沒弄清楚怎麽回事之前,她還是先躺着比較安全,別管過程多啰嗦,這結果是她要的就成了。
想到這些,周青若沒再吱聲兒,柳婆子跟王升都暗暗松了口氣,真怕這位又崩出什麽話來,如今她這身份上不上下不下,挺尴尬,弄的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麽伺候,輕重都不妥當。
依着柳婆子,倒是盼着她自己省點兒事,說下大天來,這才哪到哪兒呢,給皇上幸了一回的多了,也沒見個個都成娘娘,更何況,這位還頂着罪奴的身份,這王升可開罪不起,太醫院的院判,莫說她一個罪奴,去年年下夫人病了一場,老爺親自去請了兩堂才請了來,這還是好大的面子,旁人去八趟也沒用,好在瞧王升的臉色不像着惱,才放了心。
王升告退出去寫了方子,柳婆子忙交給一邊的趙婆子讓她去竈上盯着熬藥,卻也小聲問了一句:“大人瞅姑娘這身子可還成?”
王升目光閃了閃,只說了一句:“好生伺候着吧。”柳婆子忙又問了一句:“可用避子湯?”
柳婆子是知道一些宮裏規矩的,皇上幸了哪個妃子,若不想留,便要賜避子湯,別說三娘一個罪奴,就是內宮裏有位份的嫔妃,哪個沒賜過,不然也不會到了如今,才得兩個皇子,這也是剛她過來時,夫人特意交代她的,這事二輕忽不得,要是真有了,以三娘的身份,定要落胎,倒不如這會兒就先避過的好,省得将來傷了身子,說起來,夫人嘴上雖不說,心裏卻也是憐惜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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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還用她特意提醒的話,王升這個太醫院的院判就白當了,只皇上未交待下來的,一概不留,這是規矩,他如何不知,跟柳婆子道:“按着那方子吃兩日便是了。”
柳婆子還能不明白嗎,王升出去,外頭鄒瑞硬着親送到府外,瞧着王升上了轎才回轉,吩咐柳婆子好生伺候着,去後頭上房尋柳氏商量。
卻說周青若,看着那碗黑不溜秋熱騰騰的藥湯子,就從心裏往外那麽苦,從小到大是吃了不少中藥,可都是蜜丸水丸,這一大碗藥湯子下去,還不把她苦死,盯了半天都沒勇氣喝。
柳婆子見她直眉瞪眼盯着藥碗就是不喝,可有些急了,接在手裏,用勺舀了一勺遞在她嘴邊上勸:“姑娘吃了這藥身上就不那麽疼了,才好睡下。”
她不提還好,一提周青若覺得渾身那股疼勁兒又上來了,尤其她一動,真是疼的鑽心,一疼她就又想起了那混蛋,在心裏把那混蛋又大卸八塊了一遍,接過藥碗咕咚咕咚喝了,喝完之後真覺連腸子都是苦的,拿起旁邊小桌上茶水灌了兩口,才覺得壓下去點兒,躺在床上直運氣。
柳婆子見她這樣兒,不禁笑了,先頭還怕她想不開呢,這會兒見她如此,倒放了心,拉好被子,放下帳簾,交代趙婆子好生守着,自己往上房去了。
到了上房,見老爺夫人都在,行了禮,把武三娘的事兒回了,柳氏嘆道:“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造化,橫豎瞧她的命吧!”
兩口子嘆了一場不提,只說周青若,睡了一覺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裏作用,還是說那蒙古大夫的藥管用,雖說還是有些疼,比睡前強太多了。
可這疼一緩下來,立馬就覺得餓了,餓的她前胸貼後背的,也不知道這位幾頓沒吃了,她覺得肚子裏半點兒食兒都沒有,空空的就灌了一肚子藥。
起先洗澡的時候聽了個稀裏糊塗,也鬧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什麽身份,不過既然給看病,有人伺候,怎麽也不至于挨餓吧!
這個姓柳的婆子蠻會看眼色,她一起來,就讓另外一個姓趙的端了飯進來,周青若也沒下地,現在的狀況雖然好點兒,可動大勁兒了,還是覺得疼,她最怕疼了,所以幹脆不動,就在床上吃,貌似這裏的床也是有這個功能的吧,挺老大的地兒。
看着姓趙的婆子放了小桌子上來,周青若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錯,可瞅見桌上給她端過來的飯,周青若的臉色變了幾變,就一碗粥兩碟小鹹菜兒,這夠幹啥的啊,塞牙縫都嫌少。
柳婆子見她沖着桌子上那碗粥直相面,心裏不免有些猶疑,要說之前武三娘什麽性子柳婆子摸不透,現在就更拿不準了,她總覺的這次之後,三娘跟變個人似的,就好像皮兒還是那個皮兒,可裏頭的瓤兒換了,自然這等怪力亂神之事,不可妄言。
更何況,武三娘自打進府來說的話都加一塊兒,也超不過十句,成天低着頭扒拉一下動一下,要是沒人指使她,她能在竈房旮旯裏貓一天不動勁兒,為此竈房的婆子沒少跟自己抱怨,說派下這麽丫頭什麽活兒都幹不來,還不如豎一個木頭樁子呢。
自己當時數落了那婆子幾句,當自己真不知她的心思呢,不就是瞧着武三娘不幹活吃閑飯,還幹拿着月錢,心裏頭過不得嗎,偏三娘還是個木頭性子,不知孝敬她些好處,那些婆子才難為她。
可主意卻打錯了,就算如今不比當初,好歹有老爺在呢,老爺親自領回來交給夫人,話兒雖未說透,卻也點了出來,将來想把三娘給少爺收房,即便是個房裏的妾,有老爺護着,誰還敢小瞧了不成,若她記着這會兒的仇兒,過後使個手段,整治幾個婆子還不容易,偏這些底下的婆子不開眼,非要與她為難。
不過給那些竈上婆子指使一回,卻入了皇上的眼,也算因禍得福了,回頭她的敲打敲打那幾個,別成日眼皮淺的就看跟前,往遠裏頭瞅瞅,才能長遠。
想到此,倒更留心起來,太太既然把她撥過來,就是瞧着她穩妥,伺候不好夫人跟前可沒臉,故此暗裏度量着三娘的臉色,低聲問了一句:“姑娘怎不吃 ?”
武三娘心說吃屁啊,就一碗粥,不過又一琢磨,有總比沒有強,好歹先墊墊饑,想着端起碗西裏呼嚕吃了個底兒朝天。
柳婆子跟趙婆子對瞧了一眼,暗道以往瞧着三娘還有點兒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兒,吃起飯來跟數飯粒似的,可這會兒,柳婆子都沒法形容自己現在心情了,三娘這吃飯的架勢讓她想起了自己家裏的幾個小子,上了桌一個個跟餓狼投胎似的,就怕一口吃不上餓死,回回都得挨她幾下子,就這樣兒都沒改。
可那是她家泥坑滾大的小子,三娘能一樣嗎,好歹是千金小姐出身,這要是讓皇上瞧見……柳婆子的嘴角都有點抽抽了,可武三娘下句話,讓她一張老臉都開始抽了。
周青若吃完了把碗遞給她,異常理所當然的說:“再來一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