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吆喝聲在耳邊回蕩,阿醜邊走邊打量集市上的藥材。秋冬季節是收獲期,藥材品種倒是不少,品質卻良莠不齊。
“佟裏正,”主簿打着招呼,“這是要在古井村安家的,我帶來問問村裏還有空屋子嗎?”
佟德全年紀不大,五十許人,生得倒高大,一副莊稼漢子模樣,從自家賣的玉竹中擡頭,面帶微笑地打量着阿醜和徐奶奶兩人:“來俺們古井村安家?空屋子倒有幾間,今年初,徐舉人搬到淮南去,去歲李家睢陽投親戚咧。都不是祖屋,你們可以借住着先,一會兒俺賣完了帶你們去看看。”
阿醜笑着道謝:“謝謝佟裏正,既如此,我帶奶奶先回衙門辦好戶頭,再去逛逛添置些東西,過會兒來找您成不?”
“好嘞,你們先轉!”佟德全點頭。
戶頭辦完,阿醜拿過來看了看,上面還标了納稅細則,都是按擁有田地質量、數量計算,每年秋季征納一次。因為她們是女戶,也就是沒有男丁的戶頭,征納減半。
同徐奶奶走出衙門,購置了些鍋碗瓢盆、床褥被子,阿醜又裝模作樣買了些種子,其實主要是蔬菜種子。
佟家的黃牛拉着滿當當的板車,阿醜和徐奶奶跟着佟德全以及他的第五子、十四歲的佟寧信坐在車上前往古井村。
到村裏時,正當夕陽西下,阿醜把東西放在佟裏正家,就和徐奶奶去看屋子。
“這裏雖小些,位置怪好的,又挨着河。”佟裏正介紹着。
阿醜打量一番,這房子原是睢陽投親戚去的李家的,位置的确好,離河邊也近,取水方便,不過離她們的田地遠了些。
第二處屋子,是徐舉人以前住的,靠近山腳下,離她們的田地近,但是離村裏其他住戶有些遠。至于水源問題,阿醜發現附近的山溪十分幹淨清澈,倒也不輸那邊的小河。
權衡一番,阿醜還是選了山腳下的屋子,一來地方寬敞;二來離田地近,方便照料;第三個原因,就是這裏屋子多,不必和徐奶奶擠在一間房,否則她進空間不方便。
選好屋子,把家當搬過來,徐奶奶去山坡上挖些紅苕當晚飯,阿醜很自覺地選擇了打掃衛生這個任務。要說挖紅苕,她連紅苕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更別提挖出來了。
新家打掃幹淨,床褥鋪好,鍋碗瓢盆整理妥當,只見徐奶奶揣着紅苕背着一小捆幹柴回來了。
阿醜跑上前幫忙把東西放下,又給徐奶奶捶背揉肩。
“奶奶,這些活,我以前也不會,您從頭教我成嗎?”阿醜搖晃着徐奶奶的手臂撒嬌。
徐奶奶坐在椅子上,有些渾濁的雙眸寵溺地看着阿醜:“成,今後我們娘倆相依為命,可奶奶也有老去歸西的一日,要是不教阿醜——”
“奶奶不準胡說,奶奶萬壽無疆,不會離開阿醜的!”阿醜伏在徐奶奶膝前,堅定地說。
徐奶奶摸摸阿醜的頭:“好,我也希望這把老骨頭,能多活幾年。”
阿醜拉着徐奶奶的手臂站起來:“不說這些了,奶奶您先教我生火吧。”
注:[1]裏正:村長
011 柴火
廚房裏,火石摩擦,阿醜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蹦出的火星燃起一把枯葉。
她早已除去面紗,蹲着身子,将枯葉塞進竈中,把搭好留足空隙的幹柴挪動些許。幾番搗鼓,已是汗如雨下,可火就是沒有生起來。
阿醜嘆口氣,懊惱地跌坐在地板上,也不管滿地的黑灰,有些氣餒地耷拉着腦袋。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如今從零開始,她要走的路太長了。
枯葉的灰燼微彈散開,天色漸晚。
在一旁指導的徐奶奶蹲下身,捋了捋她烏黑的頭發,聲音慈祥安撫人心:“莫急,慢慢來,哪有一下子學會的咧。我小時候呀,比你笨多了,燒一把枯葉還能燒着自己的手。”說着撸起袖子,指了指手上的印記。
阿醜偏頭看去,只見徐奶奶左手手臂上一個小傷疤:“真的假的?”說着眨眨清澈的眸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徐奶奶有些渾濁的雙眼。
徐奶奶伸手點點阿醜的腦袋,臉上的皺紋随笑容暈開:“奶奶騙你作甚!傻丫頭,這麽快就放棄啦?這可不像你的性子!”語氣帶着激将的鼓勵意味。
受到鼓舞的阿醜又有了鬥志,扭頭撇嘴,手一撐地蹿起來:“怎麽可能?今日不學會,誓不罷休!我再試試,奶奶你看着我是不是哪裏出錯了。”
徐奶奶看着恢複鬥志繼續努力的阿醜,雙眸欣喜:“好,記得一開始挑細柴,別放太多,留些空隙好燒旺,別急着加柴。”
半個時辰過去,疲累不堪的阿醜終于将紅苕蒸熟,把野荠菜過水煮熟拌了鹽。只是手上面上都蒙了一層烏壓壓的黑灰,活像煤堆裏滾出來的炭人。裂開嘴一笑,純白的牙齒格外璀璨,而那雙永遠不變的清澈雙眸,此時閃爍着克服挑戰的喜悅。
火石摩擦,枯葉引燃;先點細柴,再加粗柴;加柴送風,減火抽柴;……這樣的技巧,她總算基本掌握。至少以後落單了,不至于狼狽到茹毛飲血的地步。
徐奶奶挑了個大紅苕放進她碗裏:“餓了吧,趕緊清幹淨開飯。”
阿醜點着頭笑嘻嘻地去了。
清洗一番,吃飽喝足,收拾幹淨,沐浴更衣。回到自己的屋子,阿醜在空間中用藥泉處理了一些明天要種下去的藥材,才回床上休息。
早已累壞的她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雖說這床硬邦邦并不舒适,但她還是很快迷蒙入睡——這一天的體力活實在太累!
一夜好夢。
第二日天剛亮,阿醜就扛着鋤頭去田間鋤草。
田地十五畝,其中上田五畝,阿醜籌劃用來種些蔬菜糧食;中田十畝用來種藥。
鋤頭砸下再挖開,雜草清理出來不少。将土層再次平整出溝壑,便可以開始種植。
臨近冬日,阿醜只挑了天麻、黃芪和忍冬種了三畝。這三種藥材耐寒,其中天麻還是古代只能野生無法種植的藥材。不過有藥泉處理過,她相信天麻的長勢會很好,等到明年立夏之前挖出來,就能收獲第一批“春麻”。
忙完這些,已經快晌午了。阿醜坐在田間地頭,一只手捧着水碗喝了個暢快,另一只手揉了揉酸痛的腰椎,心道這身體真是缺乏鍛煉,就看見一位少婦從不遠處走來。
“姑娘,瞧着眼生,是昨個才來的山腳下那戶?”少婦五官雖不出衆,長得倒白皙,笑容溫暖可親,一身簡單幹淨的灰布短裳利落幹練。
阿醜放下水碗站起來,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蒙着面紗的臉微擡:“嫂子好,我昨兒才來,叫我阿醜就成。”
“俺夫家姓趙,就住村頭第二戶,叫我趙三嫂,”趙三嫂挎着提籃介紹自己,雙眼明亮真誠,“聽佟裏正說,你們家就一老一小兩人,有什麽困難,找裏正找俺都成,別客氣!”
“謝謝趙三嫂,有困難我不客氣的,你們有啥我幫的上忙,也別客氣就是。”阿醜看着趙三嫂真摯的笑意,不由得放下心防。
“是哩,不多說,家裏還等着俺回去,得閑聊!”趙三嫂說着,踩着穩健的腳步離開。
阿醜望望晴朗的天空,扛着鋤頭回家去。
院子裏,徐奶奶剛把過冬的棉衣收了針腳,放在勞動歸來洗完手的阿醜身上比劃着:“嗯,特意做大了些,明年你長個子長肉了,也還能穿。”
深青色的棉衣只淺淺繡了幾道紋路,其餘了無裝飾,拿在手中厚實暖和。比一比大小,雖說比如今阿醜的身量略大一點,但冬日裏多添幾件衣裳,明年再長些個子,也就正好合适了。
阿醜看着手中外觀樸實卻暖和的棉衣,笑容滿滿:“奶奶,您針線真好!我看看您那套呗!”
說着邊讓徐奶奶也比劃一番,又是一陣說笑逗趣。
兩人将棉衣過水晾曬在院子一角,阿醜便說,下午讓徐奶奶帶她上山撿柴,順便學習辨認一些野菜野果。
秋光裏,稀疏斑駁的樹影投下。撥開一根枯枝,阿醜指着前方的植物:“這個看着好像蒜呀,是大蒜嗎?”
細長微黃的葉片一根根緊挨着,阿醜只覺得它長得像大蒜。
徐奶奶偏頭一看:“這菜我們叫小蒜,也可炒來吃,比尋常蒜小得多,味道也沒差多少。”
阿醜點着頭,挖出一點,放進身後背簍,打算回去研究。
徐奶奶又走了幾步,撥過一叢松針,從上面摘下一顆松球。松球外形圓潤對稱,鱗片規則,顏色古樸清雅。阿醜接過捧在手心,只覺得就像一個小小的藝術品,應該擺放在卧室的書櫃上。
不過徐奶奶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