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港找到許培樟的時候,他正在包廂外面抽煙,手插在口袋,眉頭輕輕皺着。見陳港來了,許培樟眉頭松下來,他彈了彈煙灰:“什麽事?這麽着急?”
“沒啥大事。”陳港這會有點捉摸不透許培樟是不是已經知道他要說的這件事了,“我正巧在附近,想着過來告訴你比較好。”
許培樟一揚眉毛,揶揄道:“只要不是我被拍到和女明星幽會,然後上了頭條就行。”
陳港習慣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繼續說:“《零點到站》的男二號,換人了。”
許培樟“嗯”了一聲,反應平淡。
“帶資進組的?”許培樟隔了一會才問。
“嗯對,馬成斌塞進來的人,應該是他新的小情人吧,出手可闊綽。”陳港答他。
這部《零點到站》,導演卞鑫哲,相當前衛的新人導演,之前那部獲獎短片就是許培樟投的,許培樟可以說是他的伯樂了,這次這部電影也是卞鑫哲的一次新的嘗試,由承映傳媒主投。
“誰啊?”許培樟懶洋洋地問。
陳港:“馬成斌,和凱集團的二少爺。”
許培樟立馬笑了,他眼下有一圈卧蠶,一笑起來臉上的銳利就散了:“我說那個來演男二的,馬少爺我還是知道的。”
陳港在手機上點了兩下,調出了一個百度百科:“就他,梁易舟。”
許培樟湊過來,眯着眼睛打量了會網頁上的照片:“這人我見過。”
“你看過他的片子?”陳港一臉震驚,“他還挺小衆的,人又清高,接的角色不多,演的幾部電影也不火。”
“片子沒看過,真人我見過。”許培樟直起腰,“就前幾天。”
上周六,許培樟去了一個私人品酒會,影帝崔洋舉辦的,腕兒挺多,崔洋是承映傳媒旗下藝人,當然也給現任執行副總裁許培樟發了一份請柬。
許培樟在業內也是名聲在外,老爺子身體抱恙,他這個許凱全唯一的兒子,自然是子承父業,他繼承了許凱全的精明和敏銳,主要負責影視業的投資和藝人經紀這一塊,接手的第二年,就依靠小成本影片《暴雨天》捧出了崔洋這個少年影帝,票房口碑雙豐收。
不過許培樟的有名更多的是因為他和女明星的緋聞層出不窮,承映傳媒的年輕總裁實在太喜歡撩閑了,還一點不知道低調,那一雙桃花眼,就是個無底洞。
媒體寫他萬花叢中過,死活不承認。
許培樟端着杯酒站着無聊,不斷有人過來找他攀談,他今天沒什麽興致,敷衍幾句就打發了,腦袋裏還在想那個倒黴哇娛樂今天給他寫的倒黴破标題,女神金臨今日官宣,許總裁慘遭橫刀奪愛?!
天地良心,他和金臨一清二白,吃了兩頓飯他發現金臨不是他喜歡的那款,早就不追了,但哇娛樂非要把他拉出來鞭屍,文章最後還要來一句,許培樟不愧是娛樂圈緣結神一般的存在,跟他傳過緋聞的女星總能尋得良人,建議大家別拜月老改拜許培樟。
許培樟覺得哇娛樂實在太小家子氣,虧得他隔三差五搞頭條幫他賺閱讀量呢。偏偏金臨今天也到了場,挽着自己男朋友你侬我侬的。許培樟可不敢跟她同屏出現,不然明天頭條一定會是:金童玉女如膠似漆,許總裁為愛作燈泡。
真是倒黴。
許培樟環顧一圈,也沒看到中意的,玩的心思消去一大半,準備再過一會告辭回去了,《零點到站》馬上就要開拍,好幾個會等着他開。
想到沒處理完的文件,許培樟又有點郁悶,就沒見哇娛樂報道一下他工作努力負責,經常加班的。社畜可真難啊。
就在許培樟不着四六地滿腦子跑火車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許培樟勉強維持了半點總裁的矜持,探頭往下看了一眼。
一樓大廳裏似乎吵了起來,人圍了一圈,中間兩個應該是當事人,許培樟忍不住啧了一聲,他認識馬成斌,和凱集團的二少爺是個可愛廢物,但因為他那個精明強幹的哥哥,大家都對他不錯。另一位則是最近小火一把的流量小花,許培樟記不清名字了,那小花手裏拿了個空酒杯,神情看上去有些激動。
許培樟聽見有人在打圓場:“Chris喝多了吧這是,馬少對不住啊。”
許培樟忍不住再往前走一步,扶着欄杆不想顯得太刻意,馬成斌背對着他,但他還是看到地上有一攤酒漬。許培樟又啧一聲,一看就是情債。被前女友潑紅酒,這種事在許培樟還是個游手好閑的纨绔的時候,也不是沒發生過。
崔洋都被驚動過來,許培樟又瞧一眼,估計好戲差不多要散場,他給司機打了電話,慢悠悠地下樓準備離開。
路過他們的時候許培樟的餘光瞧見馬成斌似乎動了怒,但許培樟沒管他,他低頭給崔洋發了短信說自己先回去了,然後從側門搭電梯直接去了地下車庫。
電梯門開的時候,許培樟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在這會兒撞見人。電梯廳是三面的透明玻璃,所以他很容易看見有一個人靠在外面的柱子上,手裏拿着一支煙。
他先看見的是那一截手腕,完整地暴露在燈光下面,小小的腕骨圓潤,看起來有點可愛,讓人很想去觸碰。許培樟這會才覺得酒勁上來了,他腳步慢下來,目光不自覺往上移,車庫昏暗,他看不到那個人的臉,只看到他在很慢地抽煙,西服外套搭在臂彎裏,只有那一截手腕在光底下。
好像電影。
許培樟的職業病說犯就犯,他馬上把眼前的畫面想像到了大熒幕上,接下來呢,接下來應該有一輛車開着遠光燈過來,把那個男人整個籠進光裏,在最亮的時候男人會轉頭看向觀衆,一定要有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表情陰郁或者戲谑,算了還是戲谑一點,那樣才有意思。
許培樟這麽想着,手已經搭在了門把上,推了一把,這玻璃門紋絲不動,他皺起眉,這下是真用力了,但還是打不開。
“草。”許培樟喝醉了脾氣不大好,他忍不住罵了一聲。
這一聲簡直是在車庫裏炸開的,外面抽煙的男人顯然也聽到了,他下意識地轉過臉。
許培樟似有所覺地擡起頭,沒有偶然駛進的汽車的燈光加持,但他還是不自覺眯起了眼睛。
鼻梁很挺,下颌線流暢,果然是一張相當好的皮相,許培樟想讓他再多轉過來一點,他需要這個畫面變得完美,他竭力想看清,于是他下意識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砰”的一聲,許培樟的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到了玻璃上,他下意識去捂自己的額頭,但手舉到一半,頓住了。
眼前的男人整張臉都轉了過來,神色十分淡漠,讓許培樟詫異的不是他那張漂亮的臉,而是他身上那一件滿是酒漬的白襯衫,再仔細看,他的劉海也是濕的,鬓邊有幾縷很長的凝在一起貼在他的臉上,好像下一秒就會有氣味馥郁的紅酒順着弧度滑下來。
許培樟的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所以剛剛被潑了酒的人,不是馬成斌,是他?
這太奇怪了,他被潑了酒,沒去洗手間收拾一下自己,卻跑來車庫抽煙,表情又那麽淡漠,事不關己似的。許培樟看見他解開了兩顆扣子,漂亮的脖頸上似乎還有水光。
摸上去一定很黏,許培樟心想。
那人不帶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夾着煙的手很散漫地戳了戳許培樟右邊的方向,然後又把頭轉回去,手指彈了彈煙灰,看起來居然有點悠閑。
許培樟愣了兩秒鐘,才順着他剛剛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是丢人現眼,電梯廳裏的自動門,就在他右手邊。
許培樟一腦門的黑線,正巧這會兒司機也到了,他就趕緊出去了。
“哦這樣啊,崔洋的品酒會,馬成斌帶他去也沒什麽奇怪的。”陳港聽完許培樟的那句前幾天品酒會上見過,很理所當然地接過話頭。
許培樟沒說潑酒的事情,他覺得不太必要,但只是提起這件事,他就會想到那天昏暗的車庫裏,梁易舟那張淡漠的臉,他的膚色太白,眼珠的顏色也淡,像把刀似的,割開的是黑暗。
在那一刻許培樟想的是,原來不用人造光來借力,他只要站在那裏,就已經足夠抓人眼球。
“知道了,馬少願意,就讓他演呗。”許培樟指尖的煙快要燃盡,他下意識地盯着自己的腕骨看了一會,“卞鑫哲怎麽說?”
“試鏡安排在明天了,但我看制片那意思,卞鑫哲挺滿意的,試鏡估計就是走個過場。”陳港回答他,“我是怕被頂替的演員有意見,而且是你挑的人。”
許培樟稍微眯了下眼睛,陳栾這個角色,原本只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所以是許培樟用來賣了個人情。
許培樟把煙熄了:“沒事兒,最後導演說了算。”
陳港這下放心了,他愛操心,許培樟有時候會調侃他像個老媽子。
許培樟表情很平淡:“有更合适的對電影才好,原來那個我只是受人之托,我讓他演陳栾這麽個邊緣人物,他估計在背後罵我呢。”
許培樟又笑:“這麽一說,那馬少的眼光這麽好?花了這麽大的價錢,讓梁易舟來演陳栾,劍走偏鋒嗎?”
陳港聽了,有些神秘地笑了笑:“沒,馬成斌千金博美人一笑罷了,是梁易舟自己要演的陳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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