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騎狗的瘋鬼王)
第04章 (騎狗的瘋鬼王)
“哦?”季也挑眉,“方便說說嗎?”
“嗨,那有什麽不能說的。”老漢磕了磕煙袋裏的煙灰,從布袋裏撚出一團煙草點煙,抽了一口,吐了口煙,壓低了聲音,細細跟季也道:“他們家是半年前來的。當時那還是塊兒空地呢,就他們那個管家,好像叫程......程……”
“程文。”季也提醒道。
“對對,就叫程文。當時是他自己來的。要不說是大戶呢,拿出了五十兩,把那塊兒地買下來。五十兩啊!上等的良田才二兩銀子一畝!結果人家拿出五十兩就為了買塊地建宅子。”
“宅子買下來之後,他就帶着造房子的師傅過來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師傅,那些師傅都沉默寡言的,三句問不出個屁來,但動作可快了。又實幹又勤快的。那時候我還去看過好幾次。那些師傅的手藝是真好,地基很牢,都是真材實幹的,不像有的師傅,慣會偷奸耍滑。”
“差不多半個月左右吧,房子就建好了。”
“不到半個月,十四天。”旁邊一個老頭糾正道。
抽旱煙的老頭忙點點頭,“對對,十四天,不到半個月就建好了。你也看見了,他們那宅子可是三進的,放在別的師傅上,就算是日夜建工最起碼也得二十天。結果他帶來的師傅十四天就建好了。真是厲害啊……”
“是啊,不過不知道哪兒來的,問他們家管家也不說。我還想着等我造房子的時候請他們來呢。”旁邊另一個微胖的老頭附和道。
“嗨,那麽能幹的師傅肯定要花不少錢,哪兒是我們能請得起的,你快死了這條心吧。”另一個老頭打擊道。
胖老頭嘟囔一句:“我想想還不行?”
季也看他們這麽大年紀了還在鬥嘴,不由得嘴角勾了勾,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房子建好了當然就是住人了。房子剛建好,按說該晾一段時間斷潮氣的,結果他們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好像還挺着急的,沒兩天,就住進來了。”
“就他們那個老爺,姓宋的,除了來那天,就沒見露過面兒,聽他們管家說是年紀大了,腿腳不便。一直是那個程......程......”“程文。”季也再次提醒。
“對對,一直是那個程文在外走動。很少很少見過他們家其他人。”抽旱煙的老漢啧啧道,“你說他們家那麽大的院子,肯定有伺候的下人吧?但這都半年了,愣是沒見過兩次。”
“對對,”那個胖老頭附和道:“這麽長時間了,別說出來走動了,我都沒見過他們出來買米買面什麽的,你說他們這麽一大家子人,都不吃飯的嗎?”
季也眼中閃過一道若有所思,不過并沒有開口,而是聽幾個老頭繼續道。
“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旱煙老頭接着道,“半年了,我就昨兒早上看見他們那個程管家買了點兒菜跟米,之前還真從來沒見過。”
昨兒早上......他前天下午進的宋宅,進去就昏過去了,昨兒日上三竿才醒......看來程文買的米菜是給他買的啊......“這麽長時間了,不見人出來,不見人吃飯,跟誰都沒來往,你說奇怪不奇怪?”旱煙老頭壓低了聲音對季也道。
季也面色如常,聞言附和道:“可不嘛,這奇怪,哪有人不吃不暍不走動的?”
見季也也認同自己,老頭煙槍往自己手上一磕,“就是啊!就算他們是從外地過來的,這邊兒沒什麽親戚,但他們那些下人總不能也都是外地的。況且就算是外地的,也總得省親吧?就算不孝順不省親,那也得跟家裏聯系吧?這倒好,半年了,也沒見找誰寫過信或是帶東西的。”
旱煙老頭啧啧不已,“總不能他們家裏都沒人了吧?這不可能。最起碼十幾號人,總不能家裏都死完了吧?”
季也心中暗暗道:這還真說不好。
不過他沒說出來,這幾個老頭年紀都不小了,萬一再吓着他們吓病了,那可就鬧不清了。
“那你們又聽說過他們家有什麽後人之類嗎?就他們那個老爺,有沒有兒子女兒的?有見過嗎?”季也問道。
幾個老頭想也不想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依舊是旱煙老頭道:“從來沒見過,他們家從來沒有來過客人,大門從來沒幵過,更別說見過他們兒子女兒了。就連他們那個管家,也都是大半個月一個多月才見到一次。”
胖老頭插嘴道:“他好像沒什麽後人吧,來那天我剛好碰上了。那時候天都馬上要黑了,他們那個管家扶着他們老爺,後面兒跟着下人丫頭,匆匆就進去了,壓根兒沒看到什麽少爺小姐。”
說着,啧啧稱奇,“你說他們家奇怪不奇怪,別人家喬遷什麽的,都選在大白天,大上午的,熱熱鬧鬧的搬進新家,他們倒好,太陽都下去了,才住進去。弄的像幹嘛的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都不正常呢。”
“可不不正常嗎?”旱煙老頭将煙袋裏的煙灰磕出去,砸吧了兩下嘴接着道:“正常的能這樣?”
“看這躲人的架勢,弄不好是有什麽仇家吧?”胖老頭旁邊嘟囔了一句。
季也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随即驟然一凜然。似有什麽豁然開朗了一般。
雖然沒問出什麽特別有用的東西,但這一趟絕對不虛此行。季也心裏振奮不已。
與幾個老頭告別之後,季也順着路往回走,邊走邊整理思緒。
宋家人半年前來到這兒,宋老頭沒有什麽子女,那個所謂的宋家大少爺應該是杜撰出來的。他們來到這兒很着急,一副避世的樣子,似是在躲避什麽人。
躲避什麽人呢?
宋家雖叫宋宅,但實際卻是以程文為首。半年來程文一直在這個村子裏,不曾外出,或者說是不敢外出。
所以!躲避什麽人的不是宋家!而是程文!
程文在避着什麽。
聯想到前幾日程文找到他時,那怨氣萦繞的臉,季也覺得自己可以懷疑程文躲避的應該不是人!
是冥界的東西丨他躲避了半年之久,卻還是被那東西找上了!
再從程文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可以看出,纏上他的東西絕對不簡單。那是一定會要他命的東西。
他想活命。自己又恰好送上門來,程文就用了不知什麽手段,将那股怨氣轉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自己就成了那個東西要找的人了。也就是說,他給程文擋災了!
鬼怪靠怨氣認人,所以只要這股怨氣在自己身上,以那鬼怪執念的深度,肯定是要自己的命的。
弄不好昨天跑出來的那麽些鬼怪就是被那怨氣所吸引來要他命的!
一想到這兒,季也就對程文惡心的無以複加。
是人都想活着,這可以理解,但程文這麽下作到用人來給自己擋刀的做法實在惡心。
季也壓下對程文的厭惡,皺眉沉思,思考着接下來要怎麽辦。
如今無非有兩種辦法。一,将自己身上的怨氣化解掉,這樣的話怨氣消失,那個東西就會再次找上程文。
二,殺了那只鬼。
且不說季也能不能殺了那只鬼,一想到要這麽便宜了程文,讓他逃過一劫,季也就嘔的要死。
這麽想着,季也煩躁無比,走在路上的時候他思前想後,一直在勸自己,為了小命兒着想,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活着最重要。
但是越勸,他越憋屈,到最後更是忍無可忍,暗自罵道:“媽的,老子活了三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大虧!老子才不慣着你!”這麽想着,他從腰間掏出一件東西。
那是老道士留給他保命的東西。給他時候千叮咛萬矚咐,讓他不到危急關頭不要拿出來,因為這玩意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已經沒什麽顧忌了。莫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就算是傷己一千,他也要換程文八百!
要不是怕天地報應,報應到自己的後世,季也現在都要跟程文拼命了!
莫說了一會兒手裏的巴掌大小的降魔杵,季也深呼了一口氣,從新放回腰間。
他要等到第三天。第三天那個鬼怪應該就會出現,皆是一定會來取季也的性命。季也只有趁着那個機會,才将消去身上的怨氣。
鬼怪沒能取了他的性命,怨氣也消失了,他就只能再次找上了程文。到時程文是無論如何都讨不掉的!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季也心裏自己都沒底。
但是就這麽讓他認慫認虧,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村子不大,季也沒走過大會兒,就回了宋宅。
程文也沒約束着他,反正知道他跑不掉,也知道季也不相信他,所以程文壓根兒都沒裝了。
季也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那些下人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
這是準備三天之後再次跑路?季也心中滿是嘲諷的想。
他也沒去問下人,因為知道問不出個屁來,甚至還有可能驚動程文,所以季也索性也不去問,聽之任之,只當不知道。
轉眼到了正午。這次沒人來叫季也去吃飯了,反而是下人送到了他的房間裏。
季也心知他們都不是人,壓根兒不用吃飯,估計整個宅子裏唯一一點兒人吃的東西都給自己送來了。
季也毫無心理負擔,大口大口的吃着。他們不是人,他可是實實在在的,他得好好的吃東西。
吃完飯,下人過來将東西收拾走,季也給自己灌了兩杯茶水後,轉身就抱着被子睡覺去了。
如今他身上帶着怨氣,一入夜,就跟個巨大的燈泡一樣,能吸引來各路鬼怪,都想殺了他。晚上根本太平不下來,所以晚上他根本不能睡,只能白天把覺補好。
今天一天程文都沒在他眼前晃悠,季也也懶得看他,生怕自己看多了,當着程文的面兒吐出來。
季也這邊兒抱着被子睡的安穩,平日安靜如雞的宅子罕見的發出了一些叮叮咣咣的聲音,好像在往櫃子裏裝什麽,又好像是什麽碰撞的聲音。
季也懶得去探究,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月上梢頭,夜幕籠罩。屋裏昏沉黑暗,不遠處的小案桌上燃着一盞微弱的燈。
季也揉着眼睛坐了起來,低着頭喊道:“來人。”
門外那個下人推門而入,“道長,可有什麽吩咐?”
季也對他機械的聲音視而不見,淡淡吩咐道:“将屋裏點亮一些,再弄些吃的過來。”
“是。”說完,下人就退下了。
不一會兒,屋裏的八角蓮花燈盞就被點上了蠟燭。案桌上小孩兒手臂粗細的蠟燭足足點了六根兒,将整個房間照的很是光亮。
季也掃了一眼,不甚在意,他并不是用這點兒亮來尋求安慰,只是覺得太暗的話會看不清東西罷了。
畢竟作為現代人來說,季也還是比較喜歡晚上亮亮的。
這下人什麽都沒有多問,一切按照季也的吩咐行事。點亮燭火之後,退出去給季也弄吃的去了。
等季也醒過盹兒回來,吃的已經擺在了桌上。那下人走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跟鬼飄似得。
季也也并不在意,最在桌上,漱了口淨了手之後,開始吃飯。
不得不說,雖然住在這裏不是季也心甘情願的,甚至可以說是惡心的不行,但吃這反面兒,季也摸着良心來說,還是聽滿意的。
味道算不上頂好,但也不差,分量很足,能讓季也吃飽。
程文這做法,不得不讓季也懷疑,他是不是想讓自己當個飽死鬼。
但不管飽死鬼還是飽死人,季也都不在意,反正誰生誰死還說不好呢。
許是上輩子當演員養成的習慣,吃飯細皭慢咽,不能吃的太快,所以就算是在這麽一座兇宅裏,季也也很自如的坐在飯桌上。
等他吃完差不多過了大半個時辰,不用他吩咐,那個下人就進來收拾東西了。
等東西收拾走之後,季也就靠在羅漢榻上躺屍,今晚上不知道怎麽樣呢,趁着還有點兒時間,好好養精蓄銳一下。
這時,房門推開,下人進來,帶着兩盤點心,給季也放在羅漢榻的小案桌上,“這是廚房做的點心,管家特地吩咐給道長送來,說是怕道長夜裏餓了,可以吃點兒墊墊肚子。”放下之後,恭敬的行了一禮,就退下去了。
季也差點兒氣笑了,他覺得程文這是在內涵他!
明知道自己晚上不得安生,會有不少東西來找他,他還專門讓人給自己弄點心,一副擔心他累着餓着了的樣子。
他如今落得這個田地全是拜他所賜,他倒好,還這麽擠兌他!
雖然季也恨不得一拳打在程文的臉上,但他對這兩盤點心倒是卻之不恭,安心的收下了。
季也一邊靠在羅漢榻上,一邊等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門外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不知什麽時候,那個下人已經走了。季也心知時間差不多了。放下手裏的點心,透過開着的窗戶往挂在樹梢上的月亮看過去。
快到子時了。子時一道,鬼怪活動的時間就到了。從子時一直到日出,這短時間是他們的鼎盛時期。
季也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心裏突然就想到了楚雁和。
這一世......還能遇到他嗎?
他能活着見到他嗎?他在嗎?還是說他們的緣分盡了?
季也心裏一點兒底都沒有,他也怕,怕這一世沒有楚雁和。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季也對死亡并沒有那麽的恐懼,所以他選擇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活的下來,他就去找楚雁和,找一輩子都沒關系,哪怕找不到,他也找。
但若是活不下來,那就是這輩子與他無緣,如果有下輩子,他還想再愛上他。
季也撫上胸口,衣下是那塊鎮他神魂的玉佩,玉佩下則是他的心。而心裏......是楚雁和,是楚黎,是他的愛人......季也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就在這時,突然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涼意。季也瞬間回神,精神驟然緊繃,擡眸朝窗外去看。
昨晚上那個鬼頭......又出現在了窗外!
黑洞洞的臉恨不得把魂都下出來,季也凜了一瞬後,心緩緩放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這個鬼頭應該不是來殺的。
若是真想殺他,昨天就該和鬼手鬼影一起來圍攻他,而不是中途退出。
季也看着那個鬼頭不說話,那個鬼頭飄在空中,也沒有動。
昨天沒時間細看,這個時候季也才有時間仔細查看,接着燭火的光亮,季也突然發現了一點!
這個鬼頭沒有冥蟲!他通體的怨氣将他籠罩,但那濃郁的怨氣中卻沒有那黑如墨,細如絲的冥蟲!
這說明......這個鬼頭應該跟這件事無關!所以昨天才會在圍攻的時候退出去。
但既然與它無關,他為什麽一連兩天都來找季也?
季也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兒,他動了動,換了個方向,眯着眼睛,以便自己看的更清。
昨天他就發現這個鬼頭黑洞洞的嘴巴在動,好像在說什麽,但是他根本沒嘴,所以發不出聲音,再加上昨天事态緊急,季也壓根兒沒注意。
但現在季也突然覺得,它好像要跟自己說什麽。
季也精神一陣,擡腳就朝窗戶那兒走,想離近點兒,好看的更清,能知道這個鬼頭在說什麽。
結果他剛沒走兩步,那個鬼頭好像被吓到了一樣,跟着連連後退。季也一愣,站着沒動,鬼頭跟着停了下來。
季也片刻後,這才明白,鬼頭好像在怕什麽,不敢離他太近,所以一直在窗戶口沒敢往裏進。
季也試着往後退了兩步,鬼頭跟着進了一點兒。季也又往前走了幾步,鬼頭都快退道院子裏去了。
季也無法,只得又坐會羅漢榻。而那個鬼頭見季也回去了,遲疑了片刻,又飄飄呼呼的飄到了窗戶口。季也都服了,不由道:“你是鬼啊!是鬼吧?我就是個人,你怕我幹啥?”
那個鬼頭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天本就黑,燭火再亮也看不太清楚,再加上季也又不懂唇語,根本就不知道他說什麽。發愁的直撓頭。他有種感覺,覺得這個鬼頭說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弄不好就能解了他的困境。
但現在最關鍵的是他不知道這個鬼頭在說什麽!他想離近點兒吧,那個鬼頭還怕他!季也又怕萬一再把他吓走,那就更是狗屁都不知道了。
這他媽是什麽鬼!季也忍不住罵道。
昨天被三個鬼怪圍起來,被倆鬼輪着揍!今天又遇到個膽小的要死的鬼!這鬼的反差都這麽大的嗎?
就在季也抓耳撓腮苦惱不已的時候,那個鬼頭突然如同個炮彈一樣,‘嘭’的被砸進屋裏了。
季也先是一愣,急忙往外看,只見院子裏站着一直長了三個腦袋的狗,地獄三頭犬!
它怎麽又來了?!季也正驚詫的時候,地獄三頭犬若無其事的放下爪子,好像剛才那個鬼頭不是它拍進去的一樣,然後邁着高傲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屋裏走。
季也微瞪着眼,又看向那個鬼頭。許是離季也太近了,也可能是被地獄三頭犬拍了一巴掌的緣故,它此時正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真就是瑟瑟發抖,季也甚至都能看見他那一頭幹草一樣的頭發正跟被電機了一樣哆嗦着。
本來是很驚悚的畫面,但季也莫名有點兒無語......片刻後,季也收回目光,再次轉向地獄三頭狗,它的身子好像變小了不少,一步一步朝屋裏走過來。房門自動打幵,它的身形剛好能從門裏進來。
它進來之後,房門又自動關上了。
不等季也幵口說話,它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鬼頭跟前。此時的鬼頭已經抖成了篩糠。
地獄三頭狗的六個眼睛閃着明顯的嫌棄之色,它伸出爪子将鬼頭提起來,提到季也的跟前,發出沉悶的聲音:“問。”
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