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騎狗的瘋鬼王)
第01章 (騎狗的瘋鬼王)
季也就跟這個男人去了他的家。結果剛進門的那一刻,他的玉佩不知怎麽的倏然就斷了,就掉在了他的腳邊。
等他察覺不對的時候,想走已經晚了。
再之後......再之後他就沒了意識。
回憶到這兒算是斷了,季也将心裏的不安盡數壓了下去,一個挺身坐了起來。恰好這時,房門被推幵。那個男人端着一個銅盆笑盈盈的進來了,“道長,你醒了?”
季也沒說話,看着男人。昨天下午還被烏氣籠罩的臉,今日已經一點兒都看不到了,神色甚至可以說是容光煥發。
“多謝道長幫了大忙,昨天您太累了,我就做主把您扶過來了,您不會介意吧?”說着,把銅盆放下,nA |_+H- A-/r 3^.臉上市看笑思。
季也還是沒說話。他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按理來說,這就是個普通的村莊,可這裏明顯不是村莊能有的屋舍。紅木的房梁,開的很大的窗戶,透氣又通風。刷着清漆的木板地擦的锃亮。
旁邊的小矮桌上放着三足銅香爐,正燃着香,淡淡的幽香有種朦胧香甜的感覺。薄如輕紗的幔布将刺眼的陽光遮去,透進來的光柔和又溫暖。
這一點一滴,一毫一厘,都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
男人似是沒看到季也臉上的怪異,依舊笑阿阿的,“道長,我叫程文。你若是有事兒,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說着,指了指銅盆,“道長先洗漱吧。”
季也收回目光,眼神莫名的看着程文,程文似是沒察覺一樣,神色一點兒都沒變。
季也頓了片刻,收回目光,垂眸朝銅盆瞟了一眼,結果眼神驟然定住,瞳孔倏然一縮。死死的盯着那個銅盆。
“道長,有什麽事兒嗎?”程文笑阿呵的問道。
季也将目光從銅盆裏收回來,眼神凜然,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到底怎麽回事兒?”
程文一臉茫然,“怎麽了嗎?什麽怎麽回事兒?發生了什麽事兒嗎?”
季也看他還在裝傻,忍不住氣笑了,“年年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沒想到啊,竟然栽在你手裏了。”
程文臉上的茫然收起來,依舊笑阿呵的,搖頭道:“道長,我實在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季也冷哼,“你到底是誰?你是故意在村頭等我,故意算計我的?”
“怎麽會?”程文訝然道:“我确實沒想到會遇到道長,也沒想着麻煩道長的,是道長把我攔下來的,說讓我有事兒就去客棧找你的。而且......”程文臉上的笑意更深:“道長不是專門在客棧等我呢嗎。如若不然,道長早早的走了,我就算是想求......也無門啊。”
季也心中冷然,看着程文的目光越發凜然。
程文一點兒都不在意,笑呵呵道:“道長先洗漱吧,前廳已經給道長準備好了膳食,洗漱好了可到前廳來。”說着,微微躬了躬身,不顧季也冷若冰霜的臉,轉身離開。
季也把目光收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發着瑩瑩玉光的指尖,心中愈發作嘔,想起程文的嘴臉更是厭惡的不行。
深呼了一口氣,季也再次将目光投進銅盆裏。
銅盆裏的水很清,銅盆也很亮。季也居高臨下看過去的時候,盆地怡好能映出他的臉。也就是因為這樣,季也才看清自己的臉竟然已經被黑氣所籠罩。
銅盆清水映出的容貌本就模糊,再被那層濃重的烏氣一罩,季也甚至都看不清自己的五官了。
程文昨天下午還一臉黑氣經久不散,今天卻容光煥發,一點兒頹靡之色都沒有。反觀自己,莫名被黑氣所籠罩着,季也甚至能看見黑氣中游動着如同線蟲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名叫冥蟲......來自幽冥......季也的心漸漸沉了下來,這才遇上大?麻煩了......這明顯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
想到這兒季也更加嘔的要死,恨不得生吃了程文。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是程文動的手腳。不然不可能他臉上的黑氣罩在自己臉上。
如今想走都走不掉。因為他是在這兒惹上的東西,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想解決,就必須在這兒。不然這東西能纏他一輩子!
季也感覺自己的拳頭都是硬的,他很在很想把拳頭砸在程文的臉上。
深呼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熊熊怒火,季也将帕子扔進銅盆裏,大濕之後洗了把臉。
微涼的水撲在臉上,将他心頭的火氣也撲下去了一點兒。季也沉下心暗暗思索。不知道是不是程文用了什麽替身之類的手段,不然這股怨氣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從他身上跑到自己身上來。
還有昨晚,玉佩掉下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是怎麽暈過去的。這些他都要弄清楚,不然這事兒根本就解決不了。
所以......還得對着程文那張臉!一想到這兒,季也打人的沖動又湧動了起來。
壓抑着情緒,季也繃着臉出去。剛跨出房門,門口那個小厮模樣的人連忙上前,恭敬的朝季也行了一禮,“道長,老爺讓我請您過去。”
季也壓低着眉眼,示意小厮前面帶路。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算計他,為什麽算計他。
這麽想着季也擡腳跟在小厮的背後,跟着他一起朝前廳走去。
繞過一條長廊,過了兩道門,來到前廳。程文正等在門口,見季也過去,笑呵阿的應了上來,“道長,我家老爺已經等在裏面了,您請。”說着,做出請的姿勢。
季也懶得搭理他,撇了程文一眼,擡腳進去了。
大廳裏坐着一個老頭,看起來六十歲左右的樣子,老态龍鐘,發須斑白,人顯得很是消瘦,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顏色很顯眼,莫名有種不對勁兒的感覺。
按說照他這個年紀,穿的應該都是一些沉穩的衣裳,這個老爺穿的卻顯得格外輕挑,紅配黑,讓人看的很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錯覺,季也總覺得他穿的有點兒像壽衣。也就是死人穿的。
剛進去,不待季也開口,那個老爺就笑呵呵的開口了:“道長來了,快請坐。”說着,指了指椅子。
季也微微點頭謝過,坐了上去。程文趁着倒茶之際給季也介紹道:“道長,這是我家老爺,姓宋。”
季也看都沒看程文一眼,神色淡淡道:“宋老爺,不知您請我來有何貴幹?”
宋老頭頂着一張僵硬怪異的臉,笑着道:“也沒什麽事兒,就我老伴兒,過幾天就三年了,就想請個先生來,指導着祭祀一番。”
說着,嘆了口氣,一臉回憶道:“當初她跟我的時候我還是個窮小子,什麽都沒有,她一點兒都不嫌棄,甚至說服她爹娘沒跟我要聘禮。後來......後來日子好過了,她的身子卻熬壞了,一輩子沒享什麽福。”
“如今又去了......我就想着她活着的時候日子不好過,不能讓她死了日子也不好過。我們這兒人死三年,都要操辦一場,所以我想辦的體面些,又怕哪裏兒沒注意到做的不好。恰好我的管家程文跟我說,說道長是有真才實學的,所以昨兒就讓他去請了先生來。”
這跟他預想的不一樣......季也心裏劃過這個念頭。
昨兒程文去找他的時候可不是請他來主持儀式的。季也清楚的記得,昨天程文頂着一臉的怨氣,撲通跪在地上求他救命。
現在怎麽又變成了主持儀式了?
這不對!
季也的眼神朝程文劃過去。程文似是察覺,立刻就将眼神轉想季也,與他對視,臉上則是笑眯眯的,一點兒尴尬的意思都沒有,好似宋老頭說的就是事情的真相一樣。
厚厚的疑雲結在心頭,季也愈發覺得怪異,面上卻絲毫不顯,回頭又看向宋老頭,表情淡淡的,語氣有些許清冷,敷衍道:“老爺長情,想來令愛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宋老頭表情動了動,愈發顯得僵硬,好半晌,季也才從他的臉上看出意思滿意之色,“道長謬贊了,是我夫人,她對我有情有意在先,我自然不能辜負她的真心。生而為人,若是不做人事,那同畜生有什麽區別?”
季也眼中閃過譏諷,看向程文,意有所指的重複道:“是啊,生而為人,若是不幹人事,那跟畜生有什麽區別。”他的意思很明顯,就差指着程文的鼻子大罵程文畜生了,我有心救你一命,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害我!
程文似是沒聽出季也的意思一樣,笑呵呵的,神色一點兒都沒變。仿佛說的不是他一樣。
宋老頭見季也應和着他,臉上的滿意更深了幾分。像是許久沒人跟他說話一樣,嘴巴就跟打開了閥門兒一樣,說個沒完。
季也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淡的,撇了一眼屋外刺眼的陽光,又看了宋老頭一眼,偶爾應他一兩聲,大多時候都是聽着他在那兒自說自話。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宋老頭好像嘴巴不會幹一樣,還在說。季也垂了垂眸,深色不變。
還是程文,上前一步,朝宋老頭行了一禮,笑阿阿道:“老爺,時辰不早了,道長還沒用早膳,不如先入座吧?”
聽到程文這麽說,宋老頭才意猶未盡的住嘴,擺擺手,“是是,看我,年紀大了,話就特別多,給道長添麻煩了。”
季也漠着一張臉,搖搖頭,“宋老爺這話說的讓在下無地自容了。”
宋老頭阿呵一笑,擡起手,程文極其有眼色,上前扶住宋老頭,老頭客氣道:“道長,一同入座吧。”
季也點點頭,跟着站起來。
接着,程文扶着宋老頭在前面兒引路,穿過庭院,朝旁邊兒屋子走去。
季也跟在後面,頂着夏日刺目的陽光,看着前面兒程文和宋老頭的人影,靜默無聲。臨近屋前,季也再次擡頭看了一眼太陽,然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人影,這才擡腳進去。
不怕太陽......是人......嗎?
大廳中間擺着一張八仙桌,上面清粥小米,爽口小菜擺的很是精致。
程文笑阿阿的對季也道:“道長,我們已經吃過了,這是特地給您的,看看可還喜歡,要是有那點兒忌口或者不喜的,可以跟我說,我讓廚房給您換。”
季也往桌上掃了一眼,淡淡道:“不用了,我不挑。”
程文點點頭,将宋老頭扶到椅子上坐好,然後退了兩步。
季也懶得再跟他們東拉西扯,幹脆低頭填飽肚子。宋老頭和程文兩人倒還有眼色,見季也吃飯,就沒再打擾他。
季也也不在乎兩個人盯着他,吃的很是依然自在。等季也吃完之後,宋老頭笑阿阿道:“三天後就是我老伴兒的三年忌日了,還請道長多住兩天,屆煩請道長操持了。有什麽需求盡管跟程文說,他都會給您辦到的。”
季也看了程文一眼,點點頭。
宋老頭眉尾的褶皺都縮起來了,他微微側頭,朝程文伸手。程文從懷裏掏出個荷包,宋老頭掂量了一下,将荷包放在桌上,“這是......定金,事成之後,老朽再給尾款。道長不會介意吧?”
季也挑了挑眉,掃了一眼荷包,淡淡道:“無妨。”
宋老頭笑笑,“那道長慢用,我現行一步。”說着,站了起來,拄着拐杖對程文道:“服侍好道長。”
程文笑阿呵的應了一聲:“是,老爺放心。”
見程文答應,宋老頭又朝季也笑笑,腳步有些蹒跚的,正要離幵。
季也自然的掃了一眼,突然眼神驟然一定,“宋老爺!”
程文眼神倏然也跟着變了一下。宋老頭嘴角抽搐了一下轉過頭來,“道長,怎麽了嗎?”
季也看着他不說話,氣氛莫名有些冷凝。
片刻後,季也突然笑了,“沒事兒,我看您年紀挺大的了,腿腳不方便,我這兒暫時沒什麽事兒,讓程管家送您回去吧。”
程文眼神幽幽,那一刻的凜冽仿佛是錯覺一般。他沒有說話,微微颔首恭敬的站在一旁,看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很忠心的下人呢。
宋老頭面上除了僵硬歪并沒有其他的異常,聞言呵阿一下,沙啞粗粝的聲音如同生了鏽的鐵具在石頭上磨一樣刺耳,“無妨,這座院子我待了很久,閉着眼睛都不會有事兒。年紀确實是大了,不過記性還不錯,晃悠着就能回去。倒是道長......別走差了路,讓程文跟着服侍吧。”
說着,朝季也笑笑了,轉身離開了。
季也見他離開,重新坐了回去。不對勁兒,不止程文,連這座宅子和宋老頭,都不對勁兒......剛才他突然叫住宋老頭是因為他瞧見了個不得了的東西!
宋老頭當時轉身離開的時候,季也坐在他的一側,但是不經意的擡眸間,突然瞧見宋老頭耳垂之後凹陷處有個指甲大小的黑球。
當時季也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什麽黑球,那是由冥蟲團起來而形成的冥蟲球!
冥蟲是來自幽冥的東西,只要自幽冥而來的,不管是怨氣還是鬼氣都會那東西。與其說冥蟲是蟲,不如說它是幽冥的靈牌。
平日裏冥蟲是特別稀少的東西。人若死後,形成的鬼混,或是人世間形成的鬼怪,都不會有冥蟲。
之前就說,冥蟲來自冥界。
只有那種從冥界裏出來的東西,才會帶有冥蟲。
人死之後,靈魂下到幽冥,沾染了冥界之氣,冥蟲自然而生。若是該鬼混再從冥界出來,那就是從冥界出來的東西。
但是數萬年來,冥界的戒備是五行六道之中最森嚴最戒備之處。莫說尋常的鬼混了,就是修煉萬年的精魂進了幽冥,也根本就出不來。
冥界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路,那就是輪回井。只有從輪回井投胎的,才不會帶有冥蟲。而那些違背冥界規矩,或是偷跑、或是叛逃出來的,身上就一定會帶着冥蟲。
冥蟲如同跗骨之蛆,根本消除不掉。
冥蟲不會給人身造成什麽損失,但卻是冥兵的照路燈。冥兵能感受到冥蟲的存在,從而更加容易抓捕那些逃出冥界的人。
數萬年來,冥蟲的出現也不過是百例。季也沒有見過冥蟲,所以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從程文臉上看出冥蟲,不然他決計不會踏入宋宅一步!
要知道,能從冥界逃出來的,又豈是尋常之輩?他只不過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半吊子道士,哪裏能解冥界裏出來的東西的劫?
所以季也才那麽的叫苦不疊,才那麽想生啃了程文。
如今好了,不止程文臉上,甚至宋老頭也有!
而且宋老頭身上的冥蟲都能團成球了!可見有多恐怖。
季也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一個不慎,可不是翻車就能了的。弄不好自己小命兒都得搭進去。
他還沒見到判官,還沒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還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更沒見到楚雁和......所以他不能死。這麽想着,季也打定注意,好好查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兒。
程文見季也起來,笑呵呵的迎上去,“道長,要回去了嗎?我帶您過去。”
季也看了他一眼,“帶我随便兒逛逛吧,閑着也沒事兒。”
程文點點頭,“那道長随我來。”說着,前面兒引路,帶着季也往前走。
“這是前院兒。”季也跟着程文,先是往前院兒逛。前院兒沒什麽擺設,很是通常,一個很大的院子,旁邊兒有個涼亭,涼亭底下有一套石桌石凳,季也進去看了一眼,沒什麽特別的。
轉身離開,程文見狀眼中閃過一道莫民的光,毫不介意的帶着他繼續往後面兒逛。季也看了一圏兒,都沒發現這宅子的風水有什麽問題。坐北朝南的走向,雖然不是特別好,但也絕對不差。
既然不是風水......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麽想着,季也輕吐了一口氣,沒了再逛下去的欲望,淡淡道:“不用跟着我了,我知道回去了路。”說完,不等程文答話,轉身離開。
程文似是沒看見季也不想搭理他一樣,以後恭敬的跟在季也的身後。
季也邊往前走,邊用餘光看了程文一眼,心中冷笑一聲,懶得搭理他,願意跟就跟着吧。
程文一直跟着季也跟到房間門口,季也關上門之後,程文才離幵。
透過窗戶縫,季也看到了程文離開之後,這才坐下。心裏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季也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緊迫感。
他有種預感,三天之後的三年祭奠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弄不好......他都活不過三天......壓下心裏的焦躁,季也深深呼了口氣,強制鎮定,仔細回想。昨天進門那一刻,玉佩莫名就斷了,再然後他就暈了過去,醒過來之後就惹上了怨氣。
玉佩......季也從衣襟下把玉佩拿出來,不等他仔細端詳,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這玉佩......變了!
本是普通的糯種翡翠制成的玉佩,而且還不是上後的糯種,玉佩裏還有裂,很是不值錢的東西。
結果他這玉佩突然就變了,裏面兒原本的裂紋已經消失不見,且不用放在光下,隐約就能看見光能透出來。
要知道......這塊玉佩之前并不透的。
如今這一下突然就從最不值錢的玉變成了頂級翡翠!但這些季也都不怎麽關心,他最關心的是本來透着青色的玉佩中間突兀的出現了一點血紅!
本是兩個銅錢大小的玉佩,上面刻着季也看來最尋常的鎮魂咒。拿去當鋪,頂多換十個銅板的東西,在某一天,突然質地莫名其妙的發生了改變不說,玉佩的正中心還詭異的出現了一點血紅!
不知怎的,季也的心突然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一只手撫着胸口,另一只手的拇指不自覺的撫着那點兒血紅。
季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麽,但是萦繞在鼻尖的那一抹若有似無的血氣讓他心跳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