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下真是熱包子流湯,露餡了
曾經有人說,最尴尬的事莫過于你在背後說道別人被當事人聽了去。然而,萬俟燮只想說,當你易容頂着別人的「臉」最後撞上了當事人時,你才會真正明白,什麽叫「尴尬」。
看着迎面走來的女子,目光落在那不算陌生的桃花眼柳葉眉以及眉心痣上,萬俟燮不由往後退了一步,被袖子遮住的臉露了出來。
一模一樣的兩張臉相對,一個從容淡定如天山雪蓮,一個心虛慌張如平湖黃魚,立在湖邊,一時相對無語。
萬俟燮暗暗在心中吐槽自己這回被坑得有點兒傷,面對真正的蕭蘿時卻努力擠出一抹笑來,「蕭姑娘,這事兒你得聽我跟你解釋。」
不論如何,易容成人家,還被逮個正着,總得給個說法。
「別笑了。」冷着一張俏生生的臉,蕭蘿眼神不悅地看向面前的人。
萬俟燮立馬收了笑,也學着她端肅了語氣,道︰「姑娘你別惱,我可沒頂着你的臉幹什麽缺德的壞事兒。」他有心将僞裝卸去,轉念一想,若是教這蕭蘿知道了他的身份,日後傳将出去,他的名聲還往哪兒擱,故此便只道,「你放心,只此一次,絕對不會有下一回了。」
蕭蘿柳眉輕挑,想起自己往武安侯府來的緣由,冷笑了一聲,「就這一回?」見萬俟燮眼神飄忽不定,她上前一步,出手動作極快地往他臉上抓去,沒有意料中的假面,她目光一冷,「你究竟是何人?」
萬俟燮險險地避開了蕭蘿,退到平湖岸邊,一手拍心口,一手摸臉,唏噓道,「你這姑娘出手怎麽這麽狠,小爺的臉險些都要被你抓花了。」
眼見蕭蘿柳眉皺起,萬俟燮深覺不能與這姑娘繼續糾纏下去,眼珠子一轉,他指着蕭蘿身後的方向,大喊了一聲,「你看那是什麽!」
蕭蘿不防,下意識地回頭,只看見長街空空蕩蕩,等她意識到自己上了那人的當時,就聽到身後傳來「噗通」一聲落水的響聲。她迅速地回過身,只看到原本平靜無波的平湖裏濺起了一片水花,之後便只有一圈一圈的波紋蕩漾開去,而萬俟燮也早沒了蹤跡。
站在方才萬俟燮站過的地方,蕭蘿低頭看向清澈的湖水,半晌突然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不是冷笑,而是愉悅的笑。
這種脫身的方式,還真是像極了那家夥。
萬俟燮渾身濕漉漉地從尚書府的邊門溜了進去,回到院子才換過衣裳,就聽見屋外傳來一個小厮的聲音,說是他們家大人有請。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猜到定是武安侯夫婦求上了門,若不是為了那顏家小姑娘,溫羨請他的方式應該是直接讓常信來拎人吧?也不對,今兒一早他也是被拎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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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燮慢吞吞地走到前廳,果然看見了顏桁,桃花眼裏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配合着演了一出,方應下随顏桁往武安侯府出診。
他支使常信跑腿取了藥箱,才看向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溫羨,笑嘻嘻地道︰「那我走了啊。」
語氣裏帶着幾分自得與炫耀。
我一天能見你家小姑娘好幾回,看看你就只能在這兒喝涼茶。
溫羨淡淡地擡起眼簾瞥了一下他,之後卻看向顏桁,道,「我送侯爺。」絲毫不理會萬俟燮。
萬俟燮易容成蕭蘿的時候,早已弄明白了顏姝的病因,因此到了武安侯府後,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診了一下脈,等到準備着手治病時卻犯了難。
那叫翠微下的毒并不稀罕,即便日子久了些,徹底消除麻煩些,可于他而言不過小菜一碟。
這難是難在施針上。
他是治病救人行大夫之責,可這顏四姑娘一是未出閣的女兒家,二是溫羨那家夥的心上人,男女大防,他不得不謹而慎之。
見萬俟燮手捏銀針皺了眉,一旁的顏桁和蘇氏覺得奇怪,轉念也似想到了什麽,知這萬俟先生是在避諱,他們便想起了蕭蘿。
那蕭姑娘既然精通醫術,未若請了來,由萬俟先生指導着下針也是一樣。
蘇氏當即又吩咐陳嬷嬷去再請蕭蘿,萬俟燮想要阻攔,話卻梗在喉頭吐不出。
他在這兒,還往哪兒再去尋那「蕭蘿」去?
然而,陳嬷嬷卻很快就領了人回來。
萬俟燮看到那一襲藍衣的蕭蘿,默默地扭過頭去,掩面。
這下真是熱包子流湯,露餡了。
蕭蘿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兒的萬俟燮,出其意料地沒有說別的,只對蘇氏與顏桁道︰「侯爺與夫人是已經請到了萬俟先生?」
蘇氏點了點頭,「萬俟先生給了解毒的法子,只是還需要小姑娘幫幫忙。」
萬俟燮輕咳了一聲,接了蘇氏的話,開口︰「姑娘會行針?」
蕭蘿颔首,「先生在屏風外告知我如何做就行。」
因為有蕭蘿相助,針灸治療進行得十分順利,等到了時辰,蕭蘿取下銀針後,萬俟燮方又替顏姝摸了脈。
「如今在下只是暫時替四姑娘壓制住了體內的毒素,若想徹底清除了去,還是要慢慢地調養。」此刻的萬俟燮神情格外認真,他一邊鋪開信紙提筆,一邊道,「在下先開一方,慢火細熬,煎用三服,隔三日,在下會再來請脈。」
顏桁和蘇氏接過萬俟燮遞過來的藥方,細細地看了,提着的一顆心稍稍落下些許。
萬俟燮收起自己的藥箱,又叮囑了一句,「久悶屋裏,實則不利于養病,平日四姑娘該出去多走動走動。」
見紗帳倚在軟枕的顏姝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方眯着桃花眼露出笑容,卻在看到一旁俏臉冷凝的蕭蘿時,心裏「咯」一下,顧不得別的,直接向顏桁與蘇氏請辭。
這貨真價實的蕭蘿看起來有些怪怪的,他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
然而他的話音才落,蕭蘿就跟着一起請辭,只說有些醫術上的事要與他請教。
當着顏桁與蘇氏的面,萬俟燮說不得拒絕的話,只能認命地和蕭蘿一起離開。
…
直到月上柳梢,門上小厮才到竹裏館告知溫羨,萬俟先生回府了。
一整個下午無心于公事的溫羨聽說後,立即放下了手裏的公文,起身去尋萬俟燮,甫一進摘星居就看到某人正急急忙忙地收拾着行李,不由皺起了眉。
「你,這是在做什麽?」
「跑路。」萬俟燮将一個小木匣放在疊好的衣衫上,一邊紮好包裹,一邊道,「信陵呆不得了,我先出去躲躲,等那丫頭走了,我就回來。」
之前溫羨說他曾托常信尋蕭蘿時,他還沒記起來是怎麽回事。可今兒那蕭蘿拿出那樣東西來的時候,他才終于想起自己的确托常信拿着一幅畫像尋人,尋的是漠北賀家的女兒,那個與他有婚約的丫頭。
畫像是他老爹給的,他沒細看過,托常信打聽,只想着以後繞着她走,又豈料那賀家丫頭就是傳聞中妙手娘子蕭纖依的女兒蕭蘿,還好巧不巧在他僞裝成她的時候被抓到。
想到蕭蘿面無表情地說要與他成親的話,萬俟燮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他可是深深地記得,小時候蕭蘿曾把一只毒蠍塞進他褲子裏,差點兒害得他失了寶貝的事。
成親,太驚悚了。
吃不消,吃不消。
将包袱往身上一甩,萬俟燮将一疊紙塞進溫羨的手裏,道「給四姑娘調養的方子我已經都準備好了,按着方子慢慢調養,四姑娘會沒事的,我也會盡快趕回來喝你的喜酒。」
言罷,就匆匆地跑了出去,這一次正門邊門都不走,幹脆跳牆溜了。
過了三日,到了萬俟燮說的請脈日子,顏桁和蘇氏一早就在雲落居裏等着。
依着萬俟燮的藥方連續吃了三日的藥,顏姝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精神也比以往好上許多,教顏桁和蘇氏都稍稍安下心。
只是等到了約定了時辰,亦不見萬俟燮登門,顏桁正準備派人往溫府去問一聲,就聽見如今身為侯府管家的陳叔在門外道,「侯爺,溫大人來了。」
顏桁立即起身迎了出去,留下的蘇氏和顏姝卻不知溫羨忽然登門是為了何故。
雲落居外,溫羨長身玉立,站在一棵槐樹的綠蔭下,目光穿過半弧的月門,落在雲落居正屋的方向,眸色深深。
見了顏桁,溫羨隐去萬俟燮與蕭蘿的糾葛,淡淡地将萬俟突然離去的事情解釋了一回,末了,道︰「萬俟離去時,托我将此方轉交與侯爺。」
「勞你辛苦跑一趟了。」顏桁沒有追問萬俟燮的去向,只接了方子,挽留溫羨留下用飯,被婉言拒絕。
親自送走了溫羨,顏桁才拿着藥方回到雲落居,與蘇氏解釋了,扭頭見女兒對着窗戶的方向發呆,便笑道︰「等過幾日,阿姝身子好了些,爹領你去山上散散心。」
他的小阿姝悶在屋子裏也有半月餘,的确該出去走走了。
顏姝回過神,莞爾一笑,「那爹爹回頭可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