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緣一

第2章

“衣服？”緣一伸手指着那些挂得整整齊齊的名牌衣物，稍稍擡頭看向夏油傑，“這些是衣服嗎，和我之前見到的不一樣。”

男孩的神情茫然，眼神幹淨，望向夏油傑的時候，青年都能從這孩子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是款式不一樣，村子裏的話很少有流行款吧，”夏油傑的手壓在緣一的頭頂，細軟的觸感讓他多揉了幾下，“那就我來選好了，選好了你去試一試。”

頭部，脖頸皆是脆弱之處。

所以在被夏油傑摸頭的時候，緣一都是緊繃着的狀态，但是他沒有其他的動作。

在來商場之前，夏油傑已經帶他們去洗過澡清潔過了。所以出現在外面的是幹幹淨淨的三個孩子，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換好衣服了，是兩套裙子。

白頭發的菜菜子穿着白色的連帽衫和黑色的百褶裙。黑發的美美子穿着黑色的連帽衫和白色的百褶裙。

坦白來說，對于女孩子而言，這種打扮很樸素。但是對于菜菜子和美美子來說，已然足夠了。

因為這是她們的夏油大人為她們挑選的衣服。

“去換吧，緣一。”菜菜子笑着說道。

菜菜子的性格要活潑一些，在美美子還很安靜的時候，她已經能跟夏油傑開始撒嬌了。

“嗯。”緣一點點頭，接過了夏油傑挑選好的衣服走進試衣間。

給男孩的衣服款式也很簡單，白色連帽衫和黑色短褲。洗幹淨之後的男孩看起來很秀氣，如果露出笑容的話，說不定會很讨他人喜歡，只不過緣一臉上的斑紋為他增添了幾分非人感。

“好了，你們還有什麽想看看的嗎？”夏油傑用着像長輩一樣的口吻問道：“什麽都可以哦，我們不着急。”

十八歲的咒術師對于這三個孩子的态度溫柔又寬容。

但是這份溫柔只局限于他所認定的同胞。

“我……想看看那個。”美美子小聲說道。她伸手拉着夏油傑的衣袖，指向玩偶區。

“好啊，”夏油傑順勢揉了揉美美子的頭發，臉上挂着笑容，“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菜菜子對玩偶沒有像美美子那樣感興趣，但是到底是女孩子，總歸還是會對毛茸茸的玩具産生喜愛。

所以最後就是姐妹倆走在前面摸着玩偶，夏油傑拉着緣一跟上女孩們的步調。

男孩對外界似乎很遲鈍——夏油傑已經發現了，緣一對于交談之類的時候總是要慢半拍，而且一般都是一兩個詞往外蹦的狀态。

但是一想到這是因為身為咒術師的男孩被村子裏那些愚昧的猴子遺棄在森林裏所造成的後果，夏油傑心中的殺意就油然而生。

他的選擇是對的。

他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要讓那些只會産生惡心的咒靈的非咒術師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緣一？”

忽然察覺男孩松開了拉着他衣袖的手，夏油傑的思緒被打斷了。他也停下來了腳步，偏頭笑着看過去，語氣溫和，“怎麽了，看到了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不。”緣一定定地看着面前挂着和煦笑容的青年，确定他的殺意都消失了之後，才再次伸手拉住夏油傑的衣袖。

男孩的反常，以及他剛才似乎是在确定着什麽的舉動讓夏油傑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緣一很敏感啊，抱歉，剛才吓到你了。”

青年沒有邁步，而是蹲下身來，平視着緣一，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甚至多了幾分安撫的意味，“但是別擔心，這份殺意不是針對你的，也永遠都不會是針對你的。”

——針對的是那些非咒術師。

“……啊。”緣一應了一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好了，那我們去找菜菜子和美美子吧。”夏油傑起身，順勢還又摸了摸緣一的頭頂。

男孩沒有反抗，繼續乖順地跟着夏油傑，一起走向正在收銀臺附近和他們揮手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美美子選好了嗎？”

“還沒有。”美美子搖搖頭。

“夏油大人幫美美子選一個吧！”菜菜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夏油傑，“如果是夏油大人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事先說好，不要嫌棄我的審美。”夏油傑沒有拒絕，而是随後轉身去選了一個玩偶回來。

這個玩偶和某些咒靈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個怎麽樣？”夏油傑詢問美美子，“還是說，有些不适合？”

“不……”美美子連忙伸手接過來了醜萌醜萌的玩偶，用力向夏油傑露出了笑容，“我很喜歡。”

“那就好。”夏油傑微垂眼睑，眼神柔和。

在從商場出來之後，夏油傑将他們三個小孩子先安置在了賓館。

“我有一些事情要辦，去去就回來。”

穿着白襯衫的黑發青年關門之前，他這樣笑着說道。

待夏油傑離開後，菜菜子看向男孩，“緣一，夏油大人剛才和你說了什麽啊？”

“殺意。”

“啊？”菜菜子迷惑不解。美美子聽到了也歪頭看向緣一。

“殺意并非針對我。”緣一停頓了一下，“他是這樣說的。”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和夏油大人說了其他的什麽呢。”菜菜子覺得這種聽不懂的東西沒意思。

男孩不再說話，而是将視線投向夏油傑離開之前留在房間裏的咒靈上。

咒靈很安靜，在緣一看向它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反應。不過似乎是大腦簡單的緣故，面對緣一單純的觀察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黑乎乎的一團隐藏在房間的角落裏，毫無攻擊性。

“夏油大人真是溫柔的人啊。”菜菜子感嘆道：“你們說是吧，美美子，緣一。”

聽到了菜菜子在說話，緣一收回了盯着咒靈的視線，轉而看向白頭發的女孩。

黑發的女孩點點頭，嗯了一聲。緣一也跟着點了點頭，雖然他還不太明白何為菜菜子所說的“溫柔”，但是附和女孩們準沒錯。

沒過多久，夏油傑就回來了。他的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微笑，看向三個小孩子的眼神也依舊溫柔。

他的身上有血的味道。緣一輕嗅了一下，沒說話。

“我們走吧，今天晚上要委屈你們了，暫時和我一起住賓館。不過過幾天我們就可以有其他的固定住宅了。”

“嗯！”美美子和菜菜子應了一聲，“只要和夏油大人在一起就好！”

暫住的賓館裏。

“所以菜菜子和美美子識字，但是緣一只是會說話，不識字，是嗎？”夏油傑又仔細詢問了解了他們的情況。

女孩們在被暴露出能看見咒靈之前還有正常的家，所以識字，也會很有邏輯地講話。

不過緣一不太一樣。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臉上的斑紋，還有在他身邊發生的奇怪的事情而被村裏人丢去了森林，所以緣一對于和人交流這件事情并不擅長。

見孩子們點頭，夏油傑做出了決定，“這樣的話，菜菜子和美美子先看書，大概了解一下咒術的基礎，我來教緣一認字，可以嗎？”

“好的。”女孩們同意了。

其實關于咒術的理論知識可學可不學，對于咒術師來說最關鍵的果然還是實戰。

不過能順利地和人交流還是很有必要的。

将孩子們納入自己保護範圍內的高專三年級辍學生夏油傑這樣想道。

“緣一不識字的話，是怎麽會說話的？”

為了教緣一認字，夏油傑專門又去書店買了教小孩識字的書。

“聽村子裏的人說話，就會了。”

男孩低頭閱讀着畫有卡通字符的書，随後合上，遞給夏油傑，“我看完了。”

“上面的字都認會了嗎？”

“會了。”

“好，那我們看下一本簡單對話，有不懂的就問我。”

夏油傑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他離當初學習認字的年齡實在是太遠了，這些東西在他看來都是非常簡單的東西——就是當初還很幼小的夏油傑是怎麽辛辛苦苦一個一個認字的，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緣一說他看完書就會認會寫而且不需要五十音來注音了，夏油傑也不奇怪。

畢竟有些事情有對比，才有差距。

天色漸黑的時候，緣一已經會認會寫了所有的通用字，可以自然流暢地進行交談。

“很好，我們進行下一項教學。”夏油傑一臉愉快。

咒術師的術式都是天生的，這就代表了咒術師能到達的成就有百分之八十都取決于天賦。

三個孩子的咒力都很強大，不過探究他們的術式還是要慢慢地一步一步來。所以可以先從認識和習慣咒靈開始。

“這是我的一個咒靈。”黑色的一團團從夏油傑的肩上緩慢爬下來，朝孩子們蠕動。

這是之前負責确認孩子們安全的那個有監察能力的咒靈，沒有多少攻擊力。

“夏油大人的咒靈？”性格更活潑一些的菜菜子先伸手戳了戳黑漆漆的咒靈，臉上是純粹的好奇。

她并不害怕。因為這個咒靈是夏油大人的。

“你……好呀……”黑漆漆的咒靈緩緩開口。

“你好。”菜菜子笑了起來。

男孩站在一邊，對于咒靈的出現沒有好奇，也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他看得到咒靈的結構，只要他想，頃刻之間，這只咒靈就能灰飛煙滅。

在通透視野之中，神之子對任何存在都一視同仁。

但是緣一不會這樣做。因為這是夏油傑的東西。

是這個留着長發的青年第一個對他和姐妹倆表達善意，也是夏油傑第一個說他們能看到一樣的事物。

“緣一也來摸一摸吧，咒靈摸起來軟綿綿的。”美美子看向緣一，臉上露出軟乎乎的笑容。

“好。”緣一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