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

第4章 Chapter 4

十一．

自從上次十一之後，兩個人的關系變得熟稔了起來。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偶爾互相道個好，聊個天，趙暄發揮下舅舅愛關心下自己的小外甥。

這一點改變看起來不算什麽，也足夠張平源開心好半天了。

張平源一想到昨天趙暄給他打電話，雖然問話都是稀松平常的關心，跟他說天氣冷了多穿點衣服，讓他記得按時吃飯，注意身體，今天課上對着枯燥的課本臉上都挂起了詭異的笑容。其實除去張平源對趙暄的那點小心思，趙暄對他的關心也讓缺愛的自己感到無比溫暖。記憶中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話。

張平源覺得，這樣自己就滿足了。他不再奢求更多了。維持現狀就好。真的。

十二．

大學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銀杏葉開始黃了。

就像學長們說的一樣，這是一個浪漫的季節。校園裏放眼望去一片金黃，風一吹，葉子簌簌的往下落。也許是學校有意為之，地上的葉子并沒有人去打掃，而是任由它們積攢着，厚厚一層，踩上去軟軟的，還有“沙沙”聲。

張平源走在去上課的路上，突然想起了趙暄。他掏出手機，拍了一張銀杏的圖片，發給了趙暄。

張平源：“銀杏葉黃了~”

直到中午，才收到趙暄的回信：“很漂亮。”

趙暄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他是學設計的，是一個很有才氣的設計師，畢業後自己創了業，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現在已經是S市數一數二的企業了，在全國乃至國外都大有名氣。這幾天他為了一個設計熬了好幾個夜，完成後給全體員工放了一個短假，自己則在家舒舒服服睡了一個懶覺，醒來以後就看到了張平源的消息。

趙暄嘴上挂着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笑，也許是睡夠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情格外好。

十三．

今天天氣很好，一掃前幾天的陰霾，風和日麗的。

昨天晚上陳超突然提起開學那麽久了，大家都沒聚過餐，嚷着要聚餐。大家想了想就同意了，林戎也沒有反對。

其實那麽久了，彼此之間都已經熟悉了。錢子易和陳超都是熱情開朗型的，張平源稍微腼腆了一點，林戎雖然平時不太理人，但是對室友還是挺客氣的。所以四人之間相處的比較融洽。

聚餐定在了學校後頭商業街的一家燒烤店。大學城的店別的沒什麽，就是實惠，味道也不錯。三個人提前到了那裏點了菜，陳超在出門前突然說自己有東西落在了學生會要去取，讓他們先去。

三人等了好一會，陳超才姍姍來遲。不是一個人來的。帶着一個妹子。

“嘿！你小子！厲害啊！”錢子易一看，樂了。

“嘿嘿，這不想着給你們個驚喜嘛！”陳超笑着拉着妹子坐下。

妹子個子小小的，留着學生氣的短發，穿着白色的裙子，笑起來臉上有兩個小酒窩，很是可愛，與陳超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快老實交代，哪裏拐來的！還不給我們介紹下！”

“我叫陳雪。”妹子爽朗的笑笑，“新聞大一的，和陳超在學生會認識的。”

“下手夠快藏得夠好啊！要是陳超欺負你你可要跟我們說啊！看我們怎麽收拾他！”錢子易拿起一瓶酒就開始灌這對小情侶。

張平源跟着站起來祝福他們，林戎面上帶着些許不自在，不過還是和張平源一起向他們敬酒了。

陳雪朝着他們舉杯：“我聽陳超說起過你們。”然後挨着指着三人，“錢少易、張平源、林戎。我猜的沒錯吧？”

錢少易做了一個佩服的手勢。陳超自豪的說：“那是我媳婦聰明！”

大家興致都很高，吃着燒烤喝着啤酒，到最後，除了因為是女生而被照顧的陳雪沒怎麽喝，連酒量最好的錢少易都有些上頭了。張平源是酒量最差的，他平時就是個乖學生，喝酒的次數一只手都夠不上，而且都是過年敬長輩時候喝個兩口的那種，從來沒像今天喝得那麽放肆過。大聲地笑着，嚷着，不用在意任何事。

到最後，張平源喝暈了。

回到寝室後，錢少易一直拉着陳超哭訴他這些年單身的痛，從情窦初開被第一個暗戀對象拒絕後自己又經歷了多少次失戀。一番話聞者心傷聽者落淚，陳超直拍着錢少易的肩膀安慰他保證給他介紹個對象。

林戎趴在那裏一副恹恹的樣子，搗鼓着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

張平源覺得寝室裏的空氣有點悶，他就蹲在了陽臺上，擡着頭找天上的月亮。可能是今晚的雲層比較厚，張平源怎麽找都沒有看到月亮的影子，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就覺得有點委屈，撇了撇嘴，鬼使神差的撥通了趙暄的電話。

趙暄那頭很吵，重金屬的音樂聲透過聽筒傳來，讓電話一頭的張平源覺得有點頭疼，心下更委屈了，一句話也不說。

“源源？源源？”趙暄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聽到張平源還沒出聲有點奇怪。

“沒有月亮！”酒後的張平源聲音帶着些沙啞，這在趙暄聽來就像小孩兒帶着哭腔似的，瞬間心就揪了起來。

“源源，怎麽啦？”

“沒有月亮！”張平源還是堅定的重複着。

“月亮在天上呢。”

“沒有！”張平源聲音大了些，又很快軟了下來，“舅舅，我要月亮。”

平時見慣了乖巧懂事的張平源，此時三分無理取鬧三分幼稚的樣子趙暄覺得頗為新奇，忍不住逗他：“源源，你不乖，月亮才不出來的。”

“舅舅，我可乖了。”張平源聲音更委屈了，“可是都不喜歡我。”

“誰說的......”

趙暄的話說一半，張平源就自顧自說下去了：“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我不乖又不會說話，你們一直想把我趕走。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很想聽到你們誇我一句......爸，媽，我會乖的，你不要讨厭我好不好......”說到後來，張平源哭得泣不成聲。

“源源......”趙暄有點手足無措。他突然很想把這個孩子抱在懷裏。

然後下一秒。

“趙暄，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是男女的那種喜歡。”

“嘿嘿......你肯定不知道。”

趙暄愣住了。他剛想開口。張平源在電話那頭又哭了起來。吱吱嗚嗚說了很多。趙暄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S城今晚的月光很亮。再亮的月光卻在醉生夢死，觥籌交錯中黯然失色，最後被人抛卻。

而在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誰，在苦苦等待。

十三．

張平源是在第二天中午醒來的。醒來的時候頭還在隐隐作疼。

錢少易看到他醒來，趕緊把放在保溫壺裏的粥拿出來，讓他快點下來吃點東西，會舒服點。

張平源迷迷糊糊的爬了下來，去洗了把臉，冷水潑到臉上的那一刻，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想到自己昨晚好像喝多了......然後......好像打電話給了趙暄，又哭又鬧的，還死活拉着人家不許他挂電話，似乎還表白了......沒錯！他表白了！張平源瞬間覺得世界末日了，他真的很想抽死自己。

“張平源！你的電話！”

不給張平源更多時間緩沖，錢少易拿着張平源的手機就過來了。

張平源接過手機，看到上面“趙暄”兩個字，心裏一跳，好想閉眼裝死啊......

“源源。”趙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舅舅，對不起，昨天我喝多了......”張平源說得好不心虛。

“恩。”趙暄淡淡地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麽情緒。

張平源有點心慌，他腦海中閃過很多可能性，趙暄生氣了，以後不會再理他，或者趙暄把這事告訴他爸媽，然後自己被當成變1态趕出家門......“對不起，我......”他本來就不太會說話，一着急，更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了。

那頭趙暄輕嘆了一聲：“今天就吃清淡點，好好上床躺着休息下，知道了嗎？”

“恩恩。”張平源趕緊應下，也不管那頭趙暄看不見，狠狠點了兩下頭。

“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

“乖。”

挂了電話後，趙暄拿着手機站在原地，透過大大的落地窗往下看。街上車如流水，來往行人步履匆匆。他揉了揉眉心。靜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