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浪子回頭金不換。”當午笑着回道。
“年輕人,旁觀者清,你以為回頭,其實不過是走進另一條死胡同。”老太太瞥了眼兩人相連的手,甕聲甕氣地說。
除菏忽然拔高聲音,“不勞您費心,這片我熟,有我帶着,總會走出去的。”說完,牽着當午,快步走出了窄巷。
當午覺得,今天的天氣,真是太奇怪了。剛剛還下雪呢,現在就出太陽了,晃得人眼疼。
“這有個水坑。”除菏輕聲說。
“嗯。”當午飛快地眨眨眼,驅走眼角泛出的濕意,朝着除菏微微笑了。
11.
許多誤會,如果一開始能說清楚,之後也不會牽出許多悲歡離合,人走茶涼的事。除菏深谙這一點,所以雲開月明後就跟個神經病一樣,不準當午回家,牽着人回到了自家屋裏,打算促膝長談。當午的手機錢包一律被繳,簡直就是變相拘禁。
什麽鍋配什麽蓋,也就當午這人能慣着除菏,不僅不生氣,還有些小高興。
當午被勒令坐在沙發上,他看着除菏忙裏忙外的,就問:“忙什麽呢,過來吧。”啪啪啪地拍着旁邊的坐墊。
除菏就托着一堆東西進了客廳,坐到了當午旁邊,轉身打開了電視,還拿着一碟瓜子,問當午要不要。
兩人對電視節目品評了一番,正在噼咔噼咔地嗑瓜子,除菏忽然問,“要給你媽打個電話麽。”
當午一抖,垂着頭不說話。
除菏把手機還給他,“就在這打。”
通話時間并不長,當午編了一個解釋之前混亂場面的緣由,之後就一直在“嗯”“好的”“我知道了”。除菏安靜地坐在一邊,等當午挂了電話,又幽幽地說,“你媽,對你不錯啊。”
當午寧願他有話直說,僵硬地笑着回道:“除菏,她之前并不知道,我這次回家後她才發現,呃……”當午忽然住了話頭,端起茶喝了一口,卻被燙到了。
除菏就着當午的手喝了一口,覺得溫度正好,暗道真是貓舌頭,起身離席。
當午捂着嘴,覺得舌面粗糙得像砂紙一樣,麻麻的感覺從舌尖傳到了咽部,很是難受。正想去沖水降溫,除菏就回來了,俯身捏着當午的下巴,誘惑性地說:“把舌頭吐出來。”
當午不知道他又有什麽歪點子,遲疑着吐出一點點舌尖,結果除菏沁涼的指尖直接撬開了當午微閉的牙關,另一手将一個方塊狀的物體塞了進去。
“唔!”當午捂着嘴縮成了一團。幸好,一開始的麻癢很快退去,原本受創的舌面像被一層薄膜包裹住一般,連帶着喉嚨也被這絲涼意撫慰。除菏看到當午含着冰塊,眯着眼,像貓一樣,緩緩舒展了四肢,也不禁笑了。“不過,嚴重的話,還是得去醫院。”
當午點頭,面頰被冰塊撐得鼓起來,在除菏看來真是可愛極了,令他産生了逗弄的心思,“給我也嘗嘗吧,你的冰塊。”
當午不解其義,瞥了眼一邊放着的冰格,又忽然醒悟過來。除菏眼睜睜地看着當午眼角泛起了紅潮,哪還忍得住,把住當午的後腦勺,拖向了自己。
電視裏還在放着歡聲笑語的節慶欄目,沙發上的兩人已被挑動了情潮。當午本來準備就勢躺倒,結果除菏忽然想起了什麽,自動移開了些,頂着小帳篷像沒事人一樣,捧起茶杯,似乎又打算長談。當午眼疾手快,叼起一顆新的冰塊,緩緩後退,勾得除菏又往前湊。
今晚,估計是談不成事了。
當午很快把簡便的行李拖到了除菏家裏,反正兩人不久後就要重返帝都,且即使沒有出櫃也占着室友的名份,殷唯那邊倒沒有過多阻攔,只是除菏又挨了一通訓。
當午入住後,為了防止預定好的的談話再被攪成一鍋粥,除菏特地列了個單子,跟在當午身後,一項項打勾。
“問題九,你媽,好好好,咱媽,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咱倆是室友的?”
當午停下擦底稿的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不說,那我問咱媽了啊。”除菏拿過手機,虛張聲勢地撥着號碼,卻是在亂按。開玩笑,他壓根不想和殷唯通電話。
“诶,等等,我,我說……”當午翻出來一冊速寫本,小心翼翼地翻開一頁對着除菏,“媽媽偶然看到的,問我怎麽一開始沒告訴她。我騙她說,是你不想讓她知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除菏反倒對當午的畫更感興趣,“畫得挺像的,後面還有麽?”
當午抱着本子退了一步,斬釘截鐵地回道,“沒有了。”
等到除菏用“武力”奪取本子的主權後,他才不由得慶幸,殷唯沒有往後翻。“人體素描,李當午你行啊,什麽時候把我扒光的?”
“那是,哈哈哈哈哈等會,哈,哈,有天你喝大發了,一進門就開始脫衣服,倒床上就睡,我沒忍住,就……哎喲,我這兒,笑得有些疼……”笑到最後,當午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被除菏撓癢癢後的生理性狂笑,還是想起除菏曾經的窘态而抑制不住的笑。
除菏一邊幫當午揉着肚子,一邊想,這些天,似乎連最小的事都能讓當午笑出聲來。
嗯,不可不謂好。
當午來了後,除家的竈臺也有了煙火氣。譚越因為其在兩人關系中的特殊位置,曾被邀來作客,結果被兩人黏糊糊的模樣閃瞎了眼。
“你快出去,讓他一個人坐在那,像什麽樣……”當午把除菏往廚房外推,除菏卻一閃身,拽着當午圍裙的腰帶把人往懷裏拽,“等等,最後一個,問題十五,做菜哪學的?不許說新東方啊,那教不出來你這樣的,把我嘴都養刁了知道麽。”
當午手上還有油漬,所以不想去掰除菏圈在自己腰間的手,“就是小時候……我纏着媽媽教我的。”
“你媽?”
“咱媽。”
難怪當初一吃就有一種令人懷念的味道。
“真好。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有你代替我,陪在她身旁。謝謝。”除菏親親當午的發頂,裝作沒看見他眼裏驟然閃現的欣喜與釋然。
譚越面無表情,端着杯茶,打量着施施然走進客廳的除菏,嘴裏啧啧有聲。
除菏一挑眉,“幹嘛?”
“你不是說,你和李當午之間堪比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麽?現在又是怎麽一回事?”
除菏枕着手,長腿搭在腳踏上,嘴角帶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譚越抖了抖剛剛撿到的問題單子,“你既然懂得這個道理,又何必糾結于你媽是我媽,我媽還是我媽這種問題?抛開上一代的恩怨,關起門來過小日子不好嗎?”
除菏賞他一白眼,“你當放不下的人是我嗎?是當午一直覺得,他們一家搶了我媽,用我的破碎童年換得了他的幸福歲月。”他偏頭望着當午隐在磨砂玻璃後的身影,“我不想讓他覺得有哪裏對不起我,我也不想讓我們的感情建立在這種基礎上。”
到了餐桌上,譚越終于吃到了心心念念了多年的菜肴,圓圓的臉上挂上了靈魂被淨化後的微笑。除菏聽着譚越竭力從當年的泛黃記憶裏找出和當午相關的片段,可翻來覆去說的還是“好吃好吃真好吃“,暗笑不已。
譚越的話讓當午也想起了一些往事,他瞥了埋頭吃飯的除菏一眼,轉向譚越問道:“那位差點被除菏推下去的同學,他還好嗎?”
“他啊,沒事,沒掉下去,挂在窗臺上,被救起來的時候哭得撕心裂肺的……哦,上次同學會,他還提到你倆呢,可惜除菏沒來,不然可有好戲看了。”
當午聽到人沒事,松了口氣,朝除菏笑,除菏也報以微笑,餐桌對面的譚越HP-10。
譚越有心搗亂,對當午道:“學長,你可得想好了,這小子除了皮相好以外,一點可持續性優點也無,實非居家必備之良人……”可轉念一想,高中時期的除菏黑黑瘦瘦,絲毫沒有現在的風範,當午不也照樣送便當?莫非他就好這一口?
當午撲哧一笑,揉了揉除菏的短發,“說起來,我還是喜歡原來那個毛頭小子的模樣。啊,現在也很好,就是長得比我還高,我這個做哥哥的實在憋屈。”
譚越眼見兩人說着說着又開始黏糊,呵呵一聲,埋頭吃飯。
其實,還有一件事梗在二人之間,誰也不去提。
他們都想着,還不到時候。
終于到了年三十這天,即使除菏再不情願,當午也得回自個家。
“和我一起去嗎?”當午穿好鞋,手搭在門把手上,卻沒有轉動。
除菏替他把門打開,“替我問好吧,我就不去了,說不定老頭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