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完婚
日近正午時,樹影搖動,鼓樂震天。
蔡杭身騎高馬,胸束紅花,正往谷家方向行進。
容雙早已拾了一把石子,她坐于松柏之上,纖細的手指一彈,蔡杭所騎之馬前蹄便中了一彈,帶着他生生往前撲去。
長烨便是在這時飛身而出,揪住蔡杭的衣領,即刻便沒了蹤影。
那迎親的轎夫、樂手皆慌了神,面面相觑呆怔在原地,不知要打哪找起。
“無趣。”
容雙本以為有一仗硬戰要打,豈料他們竟連頭都不擡,未有發現她便坐在樹上居高臨下望着他們。
一直到那些下人們離去,容雙方才丢了石子拍拍手跳下樹來。
而長烨已于一裏外的土地廟将蔡杭捆好了來,未免他高叫出聲,索性便将他胸前的紅花塞到了嘴裏。
容雙到時,所見的便是這一幕——蔡杭嘴銜着紅花,嗚嗚咽咽望着她。
“倒還真是個俊俏公子。”
容雙忍俊不禁,話裏似贊還諷,末了望向長烨道,“那便……将他帶去福應寺?”
“要到時辰了。”
“那他……”
容雙話音未落,長烨拍了拍手,便有兩身量颀長的小厮入了內,朝長烨躬身以待吩咐。
“将他先行送往福應寺,莫要出了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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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兩小厮畢恭畢敬,與長烨之間好似并非主仆那般簡單。容雙隐隐覺得怪異,卻又說不上來。
往谷家折返時,容雙方問道,“怎的從未見你帶随從在旁?”
“出門在外,當是低調行事的好。”
長烨柔聲一笑,他說過,不會教容雙有事的。自從趙二那事後,他便派了兩暗衛保護着容雙。
如今說來,容雙才是他們的主子。
“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容雙将眉微蹙,不禁喃聲道。
“西市一行,我以為你便知道的。畢竟我身為一坊之主,這點子手下總是有的,我可未想過要诓你,只是不覺有提及的必要。”
長烨生怕容雙誤會,連忙解釋道。而他眸中緊張又着急的神色,倒也撫去了容雙微蹙起的眉頭,她輕輕點頭,“也是。”
此時的谷家小院擺了四五桌宴席,賓客已近乎落座。來者皆是谷柳青多年的摯友,自是知道祝清逸的,是以他們對新郎換成祝清逸并無甚訝異。于他們而言,祝清逸和谷卿卿本應就是一對。
“齊兄、秦姑娘,你們回來了——”
祝清逸本與賓客寒暄着,瞧見容雙和長烨便徑直朝他們走來,面上清俊的笑容不減。他今日得以穿着這身喜服,還得多多謝過他們二位才是。
望着一身喜服,笑得燦爛的祝清逸,容雙卻覺得眼底有些酸澀,心底卻是高興得緊的,夢外的他終是圓滿了啊——
長烨瞧着容雙神色有些異樣,眼眶竟微微泛了紅,不禁有些慌了神,“怎麽了?”
難不成她眼下後悔,後知後覺發現心上有了祝清逸?
回過神的容雙眨了眨眼,将眼底的酸澀壓了下去後,輕聲道,“為祝大夫高興。”
這邊說着,祝清逸已走至近前,容雙由衷笑道,“恭喜祝大夫今日得償所願——”
長烨在一旁亦道,“恭喜祝兄了——”
“那蔡公子如何了?”
祝清逸道了聲謝,方才開言問蔡杭的情況。他聲音不高,眼底卻仍有着些許擔憂。
“我已讓人将他扭送上福應寺,祝兄大可放心。”
“是啊,”容雙亦笑,“你只需安心當好你的新郎官便好,剩下的有我們為你擋着呢——”
祝清逸心底的石頭方才終于落了去,将他們招呼往小蘭筠他們所在的那一桌落座。
容雙方才坐定,秦清雙便牽着蒙着紅蓋頭的谷卿卿穿越衆賓客,來到了祝清逸跟前。
這谷卿卿未有丫鬟,恰逢容雙他們來訪,秦清雙便主動攬了為她梳妝打扮的活兒,更将後續一應事宜也主動攬了下來,教谷卿卿甚是感激。
祝清逸牽過秦清雙遞與他的紅綢帶,款款深情望着綢緞那端的人兒,在贊禮者洪亮高亢的聲音中緩緩躬下了身去。
這一切,如夢還似幻,塵埃已落定。
谷柳青坐于上首,手撚着花白的髭須,眼中不吝流露對這對新人所有的滿意。好似昨日發怒之人,不是他。
禮成之後,祝清逸将谷卿卿牽入了洞房,宴席亦正式開了場,滿院皆是賓客的喧嘩熱鬧聲。
小蘭筠視線全程追随着新人,待他們入了洞房再看不見身影時方才舍得收回目光。
容雙見狀不禁嘴角噙了笑意,但未免小蘭筠将話頭引至她身上,便也未有言語。
坐在她身側的長烨倒是将她的反應悉數收入眼底,亦是彎了嘴角。
“齊公子今兒心情好似很不錯?”
小蘭筠看看自家主子,再側首看看看看長烨,滿眼真誠發問。
果然,她的打趣只會遲到,不會不來。
容雙下意識偏首,一擡眼便同長烨的視線撞了上,他眼裏的缱绻教她一時忘了移開視線,竟這樣呆呆地同他對望着。
長烨嘴角的笑意徹底放大了開,“容雙高興,我自然高興。”
“你們在聊些什麽呢?”
忙完前廳一應事宜的秦清雙恰巧回到宴席,瞧見席上其樂融融,便亦笑着插入其中。
“我看吶——我們秦府也要好事将近了。”
樂元泰快嘴,這些日子長烨待容雙如何他都看在眼底,亦是由衷為她得覓良人高興。
秦清雙自是知道樂元泰所指為誰,嘴角的笑意漸有些僵硬,然也不好即刻袒露,只是于心上默默記下了一筆。
“你怎的盡同小蘭筠學這些,倒是越發活回去了。”
容雙嗔怪橫了樂元泰一眼,帶疤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意,教秦清雙更覺厭惡非常。
不多會,将蔡杭扭送往福應寺的那兩小厮已經折返。他們越過喧嘩的人群,至長烨耳邊低聲禀告道,“啓禀主子,已将人送至福應寺。”
容雙本就對那女子上心得緊,見他們前來回禀,不待長烨發聲便自先開口道,“如何?蔡杭可是認下那姑娘了?”
“有福應寺住持和一衆尼姑做主,他自是不敢不認。只是那姑娘亦是個有志氣的,鐵了心留在福應寺出家,将那蔡公子趕下了山去。”
“那……她腹中的胎兒如何打算?”
不認蔡杭自是沒錯,可她如何撇得下孩子清心出家呢?
“昨兒後半夜,那姑娘腹中胎兒仍是未能保住,已是沒了。”
也因此,她更心灰意冷。而今日她曾經愛敬了三年的男人,竟跪在她腳邊搖尾乞憐,無疑更添了她出家的決心。
容雙點點頭,不知該為那姑娘惋惜亦或是慶幸,心下一時複雜難分。長烨瞧出了她心裏的柔軟與難過,與案桌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撫。
“那蔡杭呢?”
“那蔡公子……”
提及蔡杭時,兩小厮盡皆露出了欣然的神情,“下山時他一腳踩空,滾下了山去。我兄弟二人倒也做了回好心,将他送回了蔡府。只是他再要想下地,恐是難如登天了。”
更別談再來谷家生事滋擾了。
今日種種,許是,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子懲罰于他吧……
次日清晨,容雙尚在夢中,屋外已響起了敲門聲,是谷卿卿——
“秦姑娘,起了嗎?”
“嗯——”
容雙昨夜喝了些酒,睡意正濃着,她掙紮着披衣起身時,小蘭筠已赤腳下地先她一步将門推了開。
“谷……哎呀錯了,祝夫人,早呀!”
甫一見着谷卿卿,小蘭筠便笑容可掬,且及時改了口。
得嫁與心上人,谷卿卿面上不複與容雙初識時的那般愁雲慘淡,她微彎了彎嘴角,“早啊,小蘭姑娘。”
她已将發盤起,梳了婦人的發髻,一雙柳葉眉是今早祝清逸為她所描而成,未見功底卻深含情意。
容雙尚未梳洗,垂下的發絲剛好遮住了她的右頰,睜着惺忪睡眼的她看着竟意外的有些嬌憨。
“卿卿說過,待婚後便為姑娘醫治面上疤痕的。我今兒便和師兄進山采藥,姑娘安心在此處住下便好,有甚不便之處盡跟我爹爹提便是。”
雖已是成婚,谷卿卿一時還改不了口,仍舊一口師兄地喚着。而她作為東道主,此次進山要數日之久,自是要來同容雙說個清楚的好。
“好,麻煩祝夫人了……”
容雙亦學着小蘭筠喚了聲“祝夫人”,她頓了頓後又道,“不若我同夫人一道上山?”
他們畢竟是為她所奔忙,她亦不好袖手旁觀。
“不必不必,我與師兄自小就接觸這些,采摘起來也算得心應手。姑娘算是門外人,上山可是受累得緊。”
谷卿卿連連推辭,容雙瞧着她言辭真切,便也不再堅持,只又是道了一謝,“那……容雙先謝過夫人了。
“何須客氣,我和師兄還應多謝你與齊公子呢——”
谷卿卿柔柔按住了容雙的手,她三句不離祝清逸,面上盡是幸福的神色。
她已有數年不曾同師兄一道進山了,此行倒教她期待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