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承諾
最終,秦容雙以假寐為由叫小蘭筠閉了口。
然而她剛有了些睡意,趙良桉便從外邊敲響了她的房門,“秦姑娘——”
百無聊賴的小蘭筠聽得趙良桉的聲音,當即從椅子上彈起,推開了房門笑容可掬道,“趙公子,找我家小姐可有何事?”
“我找到了‘春宵軟禁散’的解藥,”趙良桉将手裏的藥瓶子往小蘭筠手上遞了遞,“将這瓶藥給你家小姐服上吧。”
“多謝趙公子了——”
此刻,小蘭筠心裏的天平又往趙良桉處傾了傾。
然而待小蘭筠接過藥瓶時,卻一眼瞥見了趙良桉衣襟上的血跡,明明他離開客棧時還未有的!
“趙公子你受傷了?!可是趙府那些壞人為難你了?”
小蘭筠盡可能将聲音壓低,卻還是教裏間躺着的秦容雙聽了去,“趙公子可有大礙?”
“無妨。”
趙良桉面色有些泛白,他衣襟上的血跡的确不是自己的,而是大娘的。
他剛回府讨解藥,便被大娘揪住衣襟,又是哭訴又是打罵,最終在他懷中嘔血暈了過去。
那趙二被家丁們擡回趙府不過一刻便去了,據說臨終前咬牙切齒念着的是他的名字。
大娘要他以命相抵,可府裏的家丁哪裏是他的對手。他揪住劉鐵要了那害人迷香之解藥後,便離徹底與趙府割了席。
至此天涯,他便只是孤鴻一只。
小蘭筠卻是不信,拉着他的衣襟轉了一圈,狐疑地上瞧下瞧,待确未瞧見傷口後方才放心地點點頭,“我就說,那幾個草包哪那麽容易是你趙公子的對手。對了趙公子,齊公子将我家小姐周身穴道都點了住,就算服了解藥也不能即刻活動,不若公子順便為我家小姐将穴道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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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此刻趙良桉其實不想面對任何人,本想送完解藥就離開的他面對小蘭筠的央求只得應下。
他同趙二雖向來不睦,但身死的畢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是他父親最為寵愛的孩子。叫他做到完全心中無波瀾,是不可能的。
入內後,趙良桉将将解藥給秦容雙服了下,方才動手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
“你又救了我。”
坐起身後,秦容雙不無感激道。
她知道她所說的不僅是在這個客棧所發生的一切,還有上一世那女子所經歷的種種。
雖然那女子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記祝清逸之仇,可在日久年深的想處裏,她對趙良桉的感激早已超過了恨意。
躍下城門那一刻,那女子腦海中是浮現起趙良桉的。
那一刻她只願,來生再無相見之期。
可眼下的秦容雙,還是讓趙良桉救了一次又一次。
趙良桉卻不敢居功,“我這遠水救不了近火,如若不是齊公子及時點住了姑娘的穴道,只怕姑娘亦撐不到這時候了。”
秦容雙但點頭,不想再提長烨,于是便轉而道,“這解藥公子應是從趙府拿的吧?那趙二可有為難你?”
“姑娘放心,他不會再為難我們了。”
“那便好,待你他日高中,再無須瞧他們的臉色了。”
秦容雙并未聽出趙良桉的畫外音,終是松了口氣。
待長烨再度踏入秦容雙屋內時,瞧見的便是容雙坐直了身子,同身側的趙良桉有說有笑。
長烨眼底醋意翻滾,卻大漲戰鬥精神地走上前去。
“我聽說趙兄拿到了‘春宵軟禁散’的解藥,怎麽樣,容雙現下感覺如何?”
“挺好的,權當睡了一覺。”
在趙良桉跟前,秦容雙只好禮貌地朝長烨笑笑,盡量不讓旁人看出他們倆人之間的暗湧。
“那邊好,我找店家借後廚做了盒棗糕,想着你醒來剛好可以吃。如今正好,嘗嘗。”
長烨刻意強調是自己親手所做,既然不提上一世的事情,那麽他要讓容雙重新認識并接納自己。
幼時在碎玉軒楊樹下,小容雙最喜聽他說書裏的江南,對江南美食甚是向往。這道棗糕是他早便想做于她吃的,不曾想卻隔了這麽些歲月光陰。
“齊公子怎知我家小姐最喜吃棗糕?!”
一旁的小蘭筠眼底有驚又有喜,末了又趕忙捂住了嘴巴,轉着眼珠子想了想,自言自語道,“我應該沒有出賣小姐吧……”
“巧了,我最拿手的便是這棗糕了。容雙喜歡的話,我今後便常做做。”
長烨并不管趙良桉在旁,望向容雙的眼裏盡是柔意。
即便此時的趙良桉對容雙并無什麽壞心思,可有上一世的不好體驗,說不準呢。
他必須,快很準地替趙良桉将火苗壓熄在搖籃裏。
秦容雙自是看出了長烨的那些小心思,他這是……争寵來了?
不過且不說趙良桉對她并無心思,便是有,她對他亦只有上一世殘存的感激與友善,斷談不了情愛。
在長烨的灼灼目光下,秦容雙捏起一塊棗糕往嘴裏送。
剛一入口,容雙便微怔了住,終于認真看想了長烨道,“這真是你做的?”
全然不輸外邊地道的小商小販,甚至還遠超了他們的水準。
“自然是。”
長烨略一挑眉,頗為神氣。他所拜的師傅乃是宮裏的禦廚,味道自然是錯不了。
然而容雙的下一句話,便将他噎了住——
“那日後路上,我們一行人的夥食,便勞煩齊公子多為打點打點了。”
這是,将他當作小厮使喚了?
秦容雙同蘭筠一人吃了兩塊,趙良桉稱沒有胃口婉拒了品嘗,剩餘的,容雙皆教小蘭筠給秦清雙和樂元泰送了去。
本是長烨獨為她一人所做,偏被她曲解為為衆人下廚。
長烨在旁又是好氣又是無奈,然而他終會教她真切地體會到自己的心的——
秦清雙于容雙昏迷在長烨懷中時,到過馬車前一次,而後便失了蹤跡。
一直到月上枝頭,蘭筠提着棗糕想與她品嘗時,才發現她已不見了數個時辰。
“元泰,你一下午都沒看到清雙麽?”
秦容雙面上有了些許急色,這清雙獨是不會武功的,且面容姣好,只怕又被趙二那厮擄了去。
“沒有,會不會又是那趙二爺做出的好事?”
樂元泰倒是同容雙想到了一處去,他下午只瞧見秦清雙神色失落回了房,一下午再未見着出來,不曾想待要叫她用晚膳時卻遍尋不見人的蹤跡。
“……”
衆人見目光齊齊投到趙良桉身上,趙良桉靜默了片刻,終于道,“趙二死了。”
“死了?那你……”
秦容雙終于領略了為何下午攀談時,趙良桉面上好似強顏歡笑更多,卻原來症結點在此。
“是他多行不義。”
趙良桉頓了頓,抓起案桌上的劍就要往外頭走去,“罷了不說他,如今找到秦二姑娘要緊。我往東市找找,你們誰往西市去?”
“我!”
“我。”
趙良桉此話本是對長烨和樂元泰所說,不曾想竟是容雙和長烨齊齊應了聲。
長烨心下甚是愉悅,不待容雙改口便先于她道,“那我和容雙一起去西市找找。”
“也好,秦姑娘身子尚虛,還望齊公子照顧好她。”
“那是自然!”
趙良桉的囑咐在長烨聽來卻是有些刺耳,怎的容雙需要他托他代為照顧了?
平城的西市較東市熱鬧,街上都是吆五喝六的小販。
容雙本是一心撲在了找清雙上面,卻被長烨拖着逛過一個個攤子——
“這根簪子不錯,”長烨一眼便相中了一只白玉簪子,遞與容雙詢問道,“你覺着如何?”
“齊公子覺着我們如今是逛這些攤子的時候麽?”
秦容雙瞥了眼長烨手裏的簪子,這簪身刻有一朵夏蓮,雪亮剔透,是為上品。可眼下,并非是談論風月的時候。
“我可是齊坊主,這平城西市也多是我的人。你只需把你借給我好好逛街,自有人替你将秦二小姐尋回。”
長烨決定轉換戰術,不再與她句句禮貌,而是耍起了賴皮,眼中有了少年氣。
他不由分說将手上的簪子插到了容雙的頭上。
雖是隔着面紗,長烨已是能想象出刻在他心底的人兒是何模樣,他滿意地點點頭,嘴上卻道,“尚可吧,不過我們大婚當日,我必讓你親自帶上我為你所做的簪子。”
橫豎這輩子他不當什麽破皇帝了,有一輩子的時間為她做遍所有平凡而幸福的小事。
西市本就繁華熱鬧,人與人比肩而立是常有的。
容雙雖是蒙着面紗,她身旁的長烨卻是個自然吸睛的人物,而他的話語自然被身側的人聽了去。
而中不乏有女子豔羨地望着容雙,容雙從未受過此等暧昧的注視目光,即刻撇清道,“你休要胡說!”
“我可沒答應你爹的退婚——”
長烨嗓音低低,大有寵溺之意。
“你!”
容雙忿忿擡首望着他,緊接着便要去拔簪子,豈料她剛把要将手擡起,便被齊卓梁拉了住。
雙手碰到的那一刻,容雙的手猶如觸電了般,她想收回,長烨卻無論如何都不松手。
而這時人潮攢動,将他們二人擠得更為靠近了些許。
容雙只聽得長烨在她耳畔低聲道,“這次,我絕不再放開你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