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偈
他一只手按在她鎖骨上,栗粒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肋骨和後背間彈跳,心跳聲讓她戰栗發抖,他将黑而長的眼睛逼近,近得能從她眸中看到他的倒影,危險氣氛在二人的雙眼中蔓延開來,他不停靠近,溫熱的呼吸噴塗到她的嘴唇上,栗粒看着他泛着寒光的眼睛,攝魂奪魄,呼吸一時都被壓制,禁不住的哆嗦。
她在慌亂中另一只手在床上胡亂摸索着,抓起一只枕頭就撞他腦袋,以為自己逃離了鉗制,剛要起身跑開,卻迅疾被他抓住,細微的笑意爬上他細瘦而刻薄的嘴角,恐慌在緊張不安中瘋狂流淌,四周一片黑暗,只剩兩根蠟燭在孤零零發揮着可悲的餘熱,他細長手指解開她領口一顆紐扣,俯下頭低低噬啃她光滑無暇的肩,一陣痛意穿梭縱橫,栗粒要擡頭反擊,恨不能一頭撞死他,結果被他一指輕松按住腦門,細長的眼睛眯得更深了,絕對控制下冷冰冰的聲音近乎嘲諷,“你再撞,嗯?”
栗粒眼中因畏懼閃動着淚光,受驚之下終于淌出淚來,他看了含恨一般又是咬了她鎖骨一口,手勁稍微松緩,栗粒極度恐懼下兩手推着他胸口用盡全力抵着床,猝不及防将兩人一齊推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她頭砸在他胸口上,他腦袋着地砰的一聲響,一瞬間錯愕到無法思考,看起來如同一個普通的人一般,茫然中透露着懵懂。
栗粒看着他的表情,吃驚下忘了跑,他抓着她肩膀皺眉坐起來,栗粒心裏膽怯怎麽也不敢站起來,雙腿蜷着緊抓床單不松手,他揉着腦袋瞪她,揪着她頭發不放,栗粒又是痛的雙眼湧出淚來,眼淚汪汪的看得他心塞。
他松了手,垂下眼睑,凝神看着她襯衫半掩下瘦弱的肩,白瓷雪膚上印下了他獨有的咬痕,淺淺的兩排齒印。
栗粒察覺到他目光異常,忙把自己衣服遮蓋好,緊緊擰着眉頭,一手抓着床單好像救命稻草一樣,一手護住胸口,神情緊張好像一只愠怒發飙的貓。
他舔舔嘴唇,尖尖的虎牙似獠牙般殘酷而血腥,眼眸浸了陰森,從最初的愕然憤怒逐漸變得平緩而冷靜,最後被冷酷與理智所替代,兩眼閃光,瞥過視線看着她亂蓬蓬的頭發,兩指糾纏扯了下,最後豁然起身抓起一件外套走開,透過隔牆的縫隙,栗粒看到他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臉上蓋着一本書。
栗粒把手蜷了蜷,終于無力地松開了床單,他重歸平靜的同時,她的世界重新有了顏色時間和呼吸,她緊張又奢侈地大口呼吸着空氣,渾身疲憊而暈眩,癱坐在床榻上,蒙上被子時覺得自己身體非常沉重,同時又覺得毫無重量,渾渾噩噩茫然若失,驚魂甫定把頭埋到臂腕裏,胸肺裏空空蕩蕩的一點氣都沒有,像被榨幹了汁水的檸檬,頭腦裏千頭萬緒嗡嗡響,眼中金星亂冒,恍惚中看到他冷臉俯視着餐盤,臉色陰險而古怪,冷漠厭煩地瞪着她。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驀然驚醒,緣是一場夢境,整個人虛脫又乏力,房間中的燭火還在搖晃,高高的蠟燭燃盡了大半,蠟油成灰如淚滴落軀幹,不安與詭異中籠罩着幽藍色光芒,突突跳動着,栗粒心有餘悸地淌下,身心俱疲再度陷入昏睡中,一晚上驚醒了數回,每次感覺他那雙鬼一樣漆黑的眼睛就在黑夜中默默注視着自己,賴着不肯走,他冰冷的手貼在她胳膊上,牙齒撕咬着她的骨頭,驚得她心神不寧。
夢與現實的界限直至初曉混沌分明,栗粒渾身盜汗,腰酸背痛,腹部感覺一陣溫熱的疼痛,她異常忐忑地掀開被子一角,又忽的一下果斷蓋上,身子抑制不住地簌簌抖動,身下被單上全是血,她咬着唇緊皺眉頭,仔細翻算着日期,一天又一天,暗無天日黑白颠倒間,大姨媽還是如約來了。
栗粒小心支起被子一角,十分糾結地被染的通紅慘烈的床褥,心像玻璃碎片般層層剝落,血淋淋的刺目,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他走了過來,瞄了她一眼,“還不起?”
栗粒急忙把被子捂好,越是心虛便越是慌亂,動作突兀毫無來由,他一眼便看出端倪,眼中盡是疑窦,“怎麽了?”
“沒,沒有。”栗粒嘴裏慌忙應付着,身子僵硬依舊沒有動彈,他挑挑眉,看她遮遮掩掩的古怪神情,以為她偷偷藏了刀子,絲毫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徑自走到床邊一把掀開被子,瞳孔倏地放大,瞪大了眼睛,嘴張開一角,說不出話來。
栗粒雙手捂着臉,既害怕又尴尬,頭埋在膝蓋上不敢看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沉默過程艱難而漫長,終于他張了張嘴,似乎是從混沌中醒過神來,低聲說,“你先換衣服。”
栗粒從指縫間露出一線光偷偷看他,他看了淡淡吸一口氣,又扯扯她袖子一角,溫聲道,“先換衣服。”說着,把新買的大小服裝袋提到床邊,栗粒低垂着眼,睫毛不安閃動着,嗫諾道,“你有那個,衛生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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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下,好久緩過神來,無奈地抿起薄薄的唇瓣,輕聲問她,“急嗎?”
栗粒糾結地皺着眉眼,低着頭不說話。
他見狀一目了然,有些心急,把她一只手從臉上拉開,看着她躲避的眼睛囑咐道,“我去買,你先換衣服。”
栗粒呆呆點了下頭,他披上大衣便出了門,剩下她一個人坐在床上,兩手覆上臉頰,切身溫度火一樣發燙。
他很快回來,見她已經換好衣服笨手笨腳扯床單,低低咳嗽一聲,把放衛生巾的手提袋遞給她,聲音低緩而不自然,“....你去...衛生間。”
栗粒紅着臉接過,轉身飛快去了衛生間,出來時見他已經把床單被罩撤下了,她萬分困窘地揪着衣角,局促道,“我自己洗吧。”
他嗟嘆一聲,面容重歸冷靜,“不用洗了,等會直接換一套。”
栗粒驚得眨了下眼,沒想到他态度這麽斬釘截鐵,遲疑說,“要費很多錢。”
他嘴角微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随後看着她,悶悶道,“你,身體還行麽?”
栗粒肚子疼得難受,卻依然搖頭,不敢吱一聲,因為憤恨也不肯受他一分恩惠施舍。兩人靜默着,彼此站在原地,終于送餐的門鈴打破了寂靜,他對她點點下巴,“過來吃飯。”
栗粒心情恹恹,胃口也好不到哪裏去,面容僵滞地握着刀叉切餅,他見了皺眉,督促道,“多吃點。”
栗粒做不到,還是慢吞吞一點點吃,無比想念熱騰騰的美味家常飯,,眼前的西餐呆板無味,她連着吃了很多天,已經連下咽都在努力平複克制。
他看不下去,挑眉問她,話到嘴邊卻是欲言又止,“你是因為......那,吃不下飯?”
栗粒神情低落地看着他,不想和他過多涉談,抿抿嘴算是默認,他吭了一聲,放下刀叉食指點點她手背,“想吃什麽?”
栗粒手抖了抖,亟不可待地縮回去,他又是啧了一聲,似在嗔怪,“手怎麽這麽涼?冷嗎?”
栗粒搖頭說不冷,他悶哼一聲,兩眼犀利地審視着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有些惱火。
栗粒一陣發冷,不由膽怯道,“我吃,你別逼我。”
她的聲音凄慘而哀婉,像是曠野外無處可歸的小貓,他心裏的火撲的一聲熄滅,化為灰燼烏有,瞬間沒了脾氣,連開口都是降了幾分音調,淡淡而無可奈何道,“那你倒是吃點。”
栗粒只是點頭,卻還是吃不下,整個人懶懶的沒有力氣,小口咀嚼時似海綿一樣沒有骨頭。如此寂靜便也成了謬誤,他看在眼中,總覺得她很有幾分厭食症的前兆,心裏默然思考着對策。
早飯後她肚子疼得厲害,卻什麽都不能說,也不能開口,只是抱着枕頭靠坐在落地窗前靜靜看着花盆中将欲破土而出的種子,睜大眼睛渴求能從一片灰褐色中發現一點生機,可現實境況卻讓她心涼,亦如心境一般冷透。
他悶悶地查了好多百科,心裏對常識了解了幾分,硬着頭皮給她泡了紅糖水,走過去遞給她,“喝了。”
栗粒別開視線緩慢接下,捧在手裏癡癡望着杯中滾燙的沸水與熱氣,一瞬間要被熏出眼淚來。他俯下身遲疑而別扭地問她,“...肚子疼嗎?”
栗粒一手抓緊了枕頭,咬着牙沒有開口,他把她枕頭奪過來,劈頭蓋臉道,“還倔?”
說罷又把她紅糖水奪下重重放地上,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毫不費力地放床上,又把換好的被子扯過來,把栗粒裹了個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栗粒從被子裏探出腦袋,皺皺眉,“我不冷。”
他不置可否,把她背扶了扶,栗粒只好倚在床頭上,他把紅糖水遞給她,撺掇道,“快喝了。”
栗粒試探着喝水,感覺到了由衷的甜澀,滑如綢緞,渾身仿佛被酥透了一般,溫熱而暖融融的舒适,肚子也不那麽疼了,他見了面色稍解,眯了眯眼,又轉過身迅疾離開,回來時遞給她一個毛茸茸的暖手寶,栗粒摸着滑溜溜心有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