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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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年華》
作者: 芥末君
文案:
傻白甜自苦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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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頭回見到小皇帝的時候,承淵正坐在皇宮最高的房檐上看月亮。
月亮沒什麽好看的,問題是他那天下第一偷的師父今天過壽,非叫讓他從皇宮裏偷一樣最貴重的東西來賀壽。承淵潛進了皇宮,卻不曉得什麽是最貴重的,好生煩惱。
龍玺?龍袍?
弄不弄得回去不說,就算偷回去了,這玩意兒一點藝術價值都沒有,師父肯定不高興。
承淵正煩惱着,便又聽見腳下傳來了小皇帝惡形惡狀,偏又奶聲奶氣的呵斥聲:“我是真龍天子!當然應該去最高的地方!帶我飛到大殿頂上去!”
小皇帝今年十三歲,小蘿蔔頭似的,卻已經執政兩年了——确切來說,政權在他娘和他娘老情人手上。承淵對宮廷裏的事不熟,毫無興致地單聽着這小皇帝已經在這大殿底下嚷,恐怕就過了小半個時辰了。
小皇帝明明毛都沒長齊,偏曉得耍威風,一衆侍衛被他唬得面面相觑,誰都不去擔這個責任,只能唯唯諾諾跪着,不敢擡頭。
鬧了這麽久,也只有随身侍衛在旁邊,太後和攝政王都不來看一眼,想必這孩子也不怎麽受寵、不怎麽有地位的。承淵低頭一瞧小皇帝眼圈都紅了,卻忍着不哭的那傲嬌表情,頓時聯想起自己爹不疼娘不愛被師父呼來喝去的經歷,心裏一動,瞧準底下侍衛磕頭謝罪的一刻,飛身下了大殿頂,一把摟住小皇帝的腰,又飛了回去。
大殿頂當然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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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淵照着之前探路留下的記號一路鑽進了禦膳房,輕松甩開了呼喝着追上來的一衆侍衛。
那小皇帝嬌生慣養的,看着不胖,卻還挺重。承淵抹一把額頭上的汗,順手又去捏捏小皇帝腰上一圈肥肉:“上了大殿,開心了?”
小皇帝被他挾在腋下飛了這大半天都沒掙紮,這時候也面無表情繃得死死看着他:“亂臣賊子。”
承淵噗地一聲笑出來:“草民冤枉,草民給皇帝圓願來着,怎麽就成亂臣賊子了?”
小皇帝冷着臉不理他。
承淵轉而去捏小皇帝肥嘟嘟的臉,上上下下吃了一圈豆腐,終于覺得撈回了這一趟做白工的本錢,心滿意足地去推禦膳房的窗:“我走啦,你待會兒記得叫侍衛來帶你回去啊。”
小皇帝皺着眉頭看他:“你不殺我?”
“殺你幹嘛?”承淵莫名其妙。
小皇帝抿抿唇:“那你來幹嘛的?”
承淵攤手:“你說想上大殿頂嘛。”
小皇帝瞪他:“我問你來皇宮幹嘛的!”
承淵明白了。他撓撓頭,挺不好意思:“那什麽,我師父讓我來偷點貴重玩意兒回去給他老人家賀壽——哦,你對皇宮肯定熟,這裏頭有啥玩意兒比較貴重?”
小皇帝鼻子朝天:“我最貴重。”
承淵嘴角一抽。自家師父喜歡聽話的好孩子,小皇帝這種,還是敬謝不敏的好。他又轉身去推禦膳房的窗子,卻被小皇帝叫住了:“等等。”
那肉嘟嘟的小皇帝緩步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環佩:“別在我家亂跑,這給你,回去交差吧。”
承淵看一眼小皇帝手裏頭的環佩,眼睛頓時亮了。
好東西,絕無僅有的好東西。最貴重說不上,但肯定能滿足自家那為老不尊的師父。
他伸手去拿,小皇帝卻驟然把手縮回去:“我要是給你玉佩,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承淵經常被他家師父用這一招耍,聞言便警惕起來:“幹嘛?”
小皇帝對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十分不喜歡,嘴一抿,直接把環佩摔在他手裏,轉身就推開禦膳房的門跑出去了。
承淵沒料到他這樣的舉動,心裏頭有點過意不去,想追出去,可偷看一眼,那小皇帝早就被侍衛們團團簇擁住了。
那肥嘟嘟的小手一擡,指了個跟禦膳房截然相反的方向。
二
師父壽辰皆大歡喜。此後承淵自由自在過了兩個月,卻總覺得心裏頭有點不安生。想他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到如今十六歲英姿飒爽少俠一位,還真沒欠過什麽人情,小皇帝這一遭,憋屈得他撓心撓肺的,當真難受。
于是,八月十六,同師父賞完了月,他又去鑽皇宮了。
小皇帝這回仍在大殿。
中秋天涼,小皇帝裹了一身厚袍子,卻偏偏要坐在大殿外,周圍又是跪了一圈的侍衛。承淵夜視視力很好,一眼瞧見小皇帝緊緊抿着的嘴角。顯然這孩子又不舒坦了。
承淵看着小孩兒這表情心裏就癢癢的,恨不得伸手去捏捏他臉上的肉——雖然平心而論,小皇帝這兩個月以來瘦了不少。他這回不打算随便擄人,安安靜靜在大殿頂上坐着,等小皇帝回寝宮。
結果這一等就是半宿,承淵差點睡過去,那小皇帝才拖着鼻涕不甘不願被侍衛勸進了寝宮。
皇帝就寝的工序麻煩得很。承淵在龍床底下藏得妥妥當當的,又等了一炷香功夫,小皇帝才終于被剝幹淨了,由太監伺候着上了龍床。
蠟燭都熄了,承淵瞅着太監宮女什麽的都退出去了,從床底下探出手來,搔了搔小皇帝的腳板心。
他原是想營造個吓人的鬼怪效果來唬唬這孩子,沒想到小皇帝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對着他的方向一腳踹了過去:“出來!”
承淵在床底下不好躲,再加上小皇帝這一招也沒啥殺傷力,笑嘻嘻就由着他踹了一腳,順勢抱着龍體滾上了龍床:“別急別急,是我。”
小皇帝死死盯着他。
承淵被他看得心虛:“喂,才兩個月,你就把我給忘了?”
小皇帝哼了一聲,不理他。
承淵作勢拍了拍皇帝的小龍屁股:“我可是一直記得你啊,小混蛋。”
小皇帝瞪他:“我是皇帝!”
承淵眼珠一轉,笑起來:“好吧,小龍蛋。”
小皇帝惱怒地踹他,承淵抱着小皇帝在床上轉了一圈躲開了,換了個姿勢,又去捏小皇帝的臉蛋:“诶,上回你送我那玉佩,說想要我幹嘛來着?你沒說就跑了,害我思前想後這麽久。”
小皇帝聽他前半句話,像是有要開口的意思,聽得後半句,卻忽然又閉上了嘴。承淵伸出拇指碰了碰小皇帝粉嘟嘟的嘴唇:“說話呀。”
小皇帝挑着眼角瞪他:“你就思前想後着吧。”
承淵被他這麽一頂,也不惱,上上下下揉了一圈,心裏有點不滿意:“诶,怎麽瘦了?剛剛在外面,等誰呢?那麽冷,也不知道進來等。”
小皇帝忽然沒頭沒腦咬了他手臂一口:“等沒良心的人。”
那一口咬得也不重,就咬出來個牙印兒,承淵拽着床簾擦了擦手上的口水印,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沒良心的人何苦等他?睡吧,小孩子晚睡長不高啦。”
小皇帝的臉被他埋在肩膀上,嘟嘟囔囔說了句什麽,終歸是累了,不一會兒就蜷在他懷裏睡熟了。
承淵輕輕松開懷抱,瞧着睡夢裏也皺着眉頭的小皇帝,好笑之餘又有些心疼。他摸了摸小皇帝的頭發,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木制的小鳶鳥放在了他枕邊。
三
俗話說,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承淵覺得,自己跟小皇帝的交往完全印證了這句話。皇宮的路他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小皇帝的龍床也十分舒适,他個偷兒,天生的夜行動物,居然在上面一覺睡到了大清早,還是小皇帝出早朝打簾子的動靜才驚醒他。
快要過十五歲生日的小皇帝終于有了點皇帝做派,見到承淵醒來,也只是挑着眉笑了笑,随口支開了随侍的太監,方便承淵出去。
臨走前,小皇帝忽然攔下承淵,給他發上簪了一支紅得通透的玉如意。兩年下來,承淵已經習慣了小皇帝時不時送的這些小玩意兒,眼神一瞥,看是好東西,也不推辭,捏一把小皇帝已經不再肉嘟嘟的臉頰,道了聲謝。
小皇帝這一年來脾性穩重了許多,并不掙紮,只擡手覆在承淵手上止住他動作,低聲開口:“承淵,下月初三,再來一回吧。”
這是頭一遭,小皇帝親口要求承淵在一個特定的日子來。
承淵側着頭想了想,忽然笑起來:“普天同慶的日子啊,我怎麽會忘?去年不就記得了麽?”
小皇帝卻似還有別的意思,微仰着頭直視入他眼中,喚他的名字:“承淵。”
“嗯?”
承淵應了一聲,瞧着小皇帝幽黑的眼瞳裏看不清楚的情緒,心裏不知怎的,忽然就一悸。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