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看着她嚣張了十年
華澄鈞其實剛才在樓下就看到了佟珊珊, 她混在一群穿着羽絨服的居委幹部裏，總是一眼就能望見。
明明是個出挑的人，今天倒是穿得中規中矩, 駝色的短大衣，米色帶蕾絲的打底衫, 卻怎麽看怎麽青春靓麗。
他回頭跟身後的李樹人說話，就見她将長長的，微微卷曲的留海斜斜地披散下來。
而她的手去撥弄的時候，讓華澄鈞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古怪。
他收回了目光，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今天魯承祥和陸玲故意沒有按照席卡坐, 故意把班子不合的樣子攤開, 讓下面這些居委書記看熱鬧。
華澄鈞身邊是陳皓, 另一邊是鄒春意, 身後是李樹人，班子裏的格局其實很清晰了。
這些書記都是人精，不出半天，這件事就能借由他們的嘴，傳到外人耳朵裏。
只怕多數不明真相的人會覺得，他這個官二代拉幫結派, 作風蠻橫, 獨斷專行。
但他根本也不介意。
當時戴薇馨還想上去勸的，華澄鈞卻是擺手示意随意，還讓戴薇馨幹脆把席卡撤掉。
他方才關照了鄒春意，氣氛輕松一點，讓居委書記們不要讀稿子，講點實實在在做的事情。
還讓鄒春意安排了人控制時間，到時間就打鈴結束, 否則要在一天時間內聽完22個居委的彙報估計是不可能。
居委幹部的能力和水平終究有限，若希望他們像TED演說家一樣，恐怕是不能的，但是聽他們說，也基本能判斷，哪些是真的在幹活，哪些只是在說大話。
陳皓坐在華澄鈞旁邊看着他打分，他手上是50分，比每個副職都要多出20分，這也是沿襲了以前錢愛民在的時候的規則，因為沿用至今，華澄鈞沒說調整，自然就繼續沿用了。
可是陳皓一看他在手機軟件上，給前面幾個居委輸入的分值基本保持在15分上下，不由得敲了敲說明，特地把他的分值點出來，帶着疑問地看着他。
華澄鈞卻是淡定，嗯了一聲，陳皓雖然有些迷惑，但想他既然知道，也就不再多事。
等到了快吃飯的時候，中午11:20，終于輪到了佟珊珊。
佟珊珊走上臺的時候，下面就是一陣騷動。
佟珊珊拿着電腦上去，結果才發現有些尴尬，這邊的設備臺陳舊，不能投屏，而且拷貝出來也不兼容。
華澄鈞看着她折騰了半天都要冒汗了，于是對戴薇馨道，“上午先到這裏結束吧，下午1點開始，早點開始早點結束。”
戴薇馨一邊開心地看着佟珊珊做的PPT不能放，一邊拿着話筒宣布散會，下午繼續。
等人都走了，佟珊珊鼻子冒着汗，還在滿臉通紅地研究PPT的播放。
華澄鈞沒走，站在那裏等着看她要折騰到什麽時候。
佟珊珊徒勞無功了半天，最後嘆了口氣。
這種樣子好像是認命了？
華澄鈞雙手抱胸看着，想知道她打算怎麽辦。
佟珊珊擡頭看到華澄鈞，當下就有些不自在，紅着臉尴尬，讷讷無言。
華澄鈞道，“所以我真的不懂你買MacBook的意義。”
佟珊珊默默捏了捏拳頭想，這是重點嗎？等着雙杏眼，跟華澄鈞無聲對峙。
華澄鈞覺得好笑，他對着她伸出了手，佟珊珊一臉迷茫，華澄鈞道，“U盤給我。”
佟珊珊哦了一聲，拔下了U盤，華澄鈞皺眉道，“你不能選擇一下彈出嗎？”
佟珊珊撓了撓頭，想着自己為什麽總是在華澄鈞面前像個傻子似的，真的太憋屈了。
偏偏華澄鈞的話每次都很對，還讓她無法反駁。
忍住內心一萬句的吐槽，佟珊珊默默遞過了U盤。
在她的指尖觸到華澄鈞手心的時候，佟珊珊似有如觸電一般的感覺。
華澄鈞的目光深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
兩個人一時靜默。
還是華澄鈞率先打破沉默，不知道哪兒變出來的一個Type-C和USB的轉換頭，拿過了她的U盤，在手機上弄了一會兒，然後走到臺上插上了，在用來放PPT的筆記本電腦上插入了U盤，手速很快地安裝了個什麽東西，然後，她的PPT就能打開了。
她連忙道，“等等——”
華澄鈞手快已經點了播放，聽她這麽說，立刻擡頭，就聽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兩個人對視了五秒，華澄鈞的拇指抹了抹鼻子，用快捷鍵靜音。
佟珊珊十分尴尬道，“那個，嗯，我只是想要一個酷炫的開頭。”
華澄鈞忍不住笑了，那笑煞是好看，真像窗外灑落進來的冬日暖陽。
佟珊珊心跳如擂鼓，似是如校園戀愛般的情節，華澄鈞就是那種學霸，坐在臺上，漫不經心地指導她這種學渣。
佟珊珊連忙閉了閉眼，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說好的保持距離呢？
不自覺就往後退了一步。
華澄鈞看着她這突然的動作，覺得有些莫名，但轉瞬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華澄鈞退出了PPT，單手插在口袋裏對她道，“一會兒聲音調輕一些，居委幹部年紀大了，我不希望他們開個總結會還要被吓出病來。”
雖然是自己被吐槽了，然而佟珊珊就是忍不住笑着嗯了一聲，想起剛剛不自覺保持距離的動作，又揉了揉鼻子。
華澄鈞內心似有嘆息，目光卻放溫和了，他伸手想要放在她的頭頂，卻記起剛才她刻意的保持距離，終究收了手，拿了自己手機下樓去吃飯。
而在他們彼此相對的短短十多分鐘裏，得知這邊會議結束的秦顏剛好上來找華澄鈞，正撞見了這親密的一幕。
秦顏躲在音控室裏，站了半天都沒有回神。
從剛才他們的相處中，很輕易就能夠發現，佟珊珊和華澄鈞之間的關系，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
下午第一檔就是佟珊珊彙報，這會兒她PPT都調試好了，飯也吃飽了，穿着素淨幹練的毛衣西褲，十分自信地站在臺上。
PPT一開頭就是抖音風格，十分的刺激。
華澄鈞雙手抱胸，在臺下認真的看着，陳皓側臉看了看他，似是發現了什麽。
面對佟珊珊，華澄鈞的情緒波動，總是有些不尋常。
等到佟珊珊在8分鐘前最後一分鐘說完，臺下的趙雅菲帶頭鼓了掌。
但是掌聲寥落。
等華澄鈞也跟着鼓掌，陳皓等人跟上之後，掌聲才熱烈了起來。
從華澄鈞遲滞了的這幾秒，陳皓覺得今天的華澄鈞很不一樣。
其實不需要比較，佟珊珊講得确實好，而且不走尋常路，跟她這個人一樣。
光是抖音風格的開場，就足夠活潑，有特色，吸引人。
下面的居委書記不少都是老油子，也無所謂優不優秀，但是拍馬屁和跟風水平一流。
他們見華澄鈞鼓掌，才會跟着鼓掌。
掌聲終止，華澄鈞在手機上填了一個50分，陳皓瞥見了華澄鈞的這番偏心。
華澄鈞面色冷淡，不知在想什麽，他看着在臺上鞠躬準備離場的佟珊珊，若有所思。
總結會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五十分，其實很多人都坐不住了，但是礙于華澄鈞還沒有講話，雖然都蠢蠢欲動，卻也沒有人敢提前走。
今天負責主持的是自治辦新提任的副主任許航，許航于是提前請示了華澄鈞，後面是否請副職領導講話。
居委會現在算是鄒春意和魯承祥分管的，華澄鈞征求了鄒春意的意見，鄒春意表示太晚了，不講話了。
華澄鈞又回身問坐在角落裏說了半天小話的魯承祥，魯承祥哼了哼道，“不想讓我講話就直說。”
他說話的時候音量不低，無非是讓旁人更有熱鬧可看。
華澄鈞卻也不跟魯承祥計較，只是道，“魯書記您是老法師了，上去給大家點評一下吧。”
魯承祥哼了哼，但這頂高帽子戴得舒服，他便也沒有拒絕，于是許航先請了魯承祥上臺講話。
魯承祥其實憋了許多話要講，拉拉雜雜地沒有重點，牢騷滿腹又喜歡倚老賣老，這些話翻來覆去，聞者煩躁，聽者抓狂。
華澄鈞坐在臺下，敲着筆，似乎是在專心聽着魯承祥或明或暗地對他的貶損，但陳皓知道，他充耳不聞的功力深厚，魯承祥這種言語刺激，根本撼動不了華澄鈞。
華澄鈞是個意志堅定的人，認定的事情，絕不會妥協，所以不管魯承祥怎麽說現在年輕化嚴重，年輕幹部不懂規矩，華澄鈞都不會在乎的。
反正不是這些罪名，也會是其他罪名，随便他們說，只要做出成績，那就是用實力打臉。
魯承祥說完，臺下都是一陣松氣聲。
最後輪到華澄鈞，他一貫是務實簡練的風格，一共說了十句話，除了感謝，就是鼓勁。
道理大家都懂，沒必要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點到就可以了。
對比前面魯承祥說了快半小時，這會兒華澄鈞簡練的風格顯然更受歡迎。
他說完，示意許航直接公布得分結果。
因為是系統直接計算的，所以在打分結束後排名就已經出來了。
這會兒許航宣讀了一下，雖然華澄鈞直接給了光啓居委50分，但是光啓居委卻是堪堪挂在第六名，擠在最後進的前30%優秀名單裏。
顯然，因為佟珊珊平日得罪的人有些多，若不是華澄鈞幫忙拉分，倒真的可能排名在很後面了。
因為考核結果直接跟年終獎挂鈎，所以也不需要表彰了，許航代表領導宣布散會。
戴薇馨和盧羽夢兩個人跟在華澄鈞身後，陳皓看着這個架勢，自覺先回了辦公室。
其實很晚了，但趙雅菲還等在他辦公室外客廳的沙發上。
“怎麽還不回家？中午不是跟我說有事嗎？”陳皓一邊開門，一邊随口問她。
總覺得陳皓最近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趙雅菲，十分程式化地道，“有一份急着要您簽字的材料，一會兒要交到區裏，還要華主任簽字。”
陳皓看了一眼，是一個表格，便道，“你放着吧，我一會兒讓華主任簽完，找人送到區裏去。”
趙雅菲于是道了謝就出去了，似乎也忍着巨大的不耐。
陳皓看着關上的門，坐下拿着表格看了一會兒。
趙雅菲的字跡清秀，思路也很清晰，工作這麽多年，遇到的人裏，要數趙雅菲最能幹。
不期然想起那天，無意中看到一個男人來糾纏她的那一幕。
陳皓站起身倒了杯水，拿着水杯站在辦公室裏，有些愣神。
等到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從電梯廳下了樓去，陳皓才拿了表格，打了華澄鈞分機，讓他稍等一下。
華澄鈞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于是讓他快一些過去。
陳皓拿了表格給他，忽然不經意對他說了一句道，“你對佟珊珊很上心。”
華澄鈞簽完字的手頓住了，擡頭看着陳皓。
兩個人是多年的好友，也是曾經一起摸爬滾打的戰友，對彼此的了解讓他們只是對視一眼，就看透了對方的想法。
華澄鈞重新低下頭，簽了後面一頁，卻是冷靜道，“她有男朋友，但趙雅菲離婚了。”
陳皓看着他，應了一聲，接過了他遞回來的表格道，“找時間一起喝酒。”
華澄鈞站起身，看着窗外暗紫色的天空。
最後那一抹斜陽落盡在城市的高樓深處，他沉默着，什麽話都沒有說。
他當然知道自己最近失常的因由。
不過是為了那個他親眼目睹了對方嚣張了整十年的姑娘。
可惜，名花已有主。
